作者:小文旦
许右湘看见他拿出一封无害的信,松一口气:“阿玉在上面等你,你自己给吧。”
谢琢的眼里若有光微微亮起,将信交给呼呼拿着,抱起小崽子,打量了一眼许右湘。
他自然记得面前的人。
原来林松玉与他如此要好,汤玉当初没有逞能,他没有去危险的地方,船主是一个“正直的富二代”。
明明过去那么久,谢琢还是为这个迟来的认知感到高兴。至少落水之前,汤玉没有受到刁难。
许右湘心里毛毛的,上一次见谢琢,对方又疯又瘸,现在竟然能从他眼里看见温和的感激。
这就是当爹之后的转变吗?
话说回来,如果他有这么可爱的小崽子,而不是姐姐家里那两个混世魔王,应该也会从心底变得宽容这个世界。
……
林松玉看了十几遍船上的视频监控,汤玉只出现在入口处一小段,侧颜清晰,下颌分明,如果挡住半张脸,恐怕他也会认为是自己。
或者说,就是易容后的他。
旗下子公司曾经研发过一款微易容的仿真皮,适用于影视圈的易容拍摄,林松玉试过效果,肉眼看不太逼真,但放在高滤镜的镜头里,居然还挺以假乱真。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汤玉。从视频的第一秒他就觉得此人走路姿势、忽悠门童的习惯,和自己太像了。
他从前不理解自己究竟和汤玉怎么相似了,谢琢是不是故意说那些话诓他,只有自己见了才明白,他们真的太多细节重合。
他曾经有另外一种存在形式吗?就像他偶尔做过的梦境?
“先生,菜上齐了。”服务员虽然对吃完又点一桌子菜的行为有些疑惑,但只是疑惑罢了。
“嗯。”林松玉余光看着下面,谢琢似乎要走了,许右湘在磨蹭什么呢?
他手指捏住手机,下一刻,许右湘终于出来。
林松玉迅速浏览了一番桌面的菜色,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松开手机看见屏幕的雾面,忙抓了抓餐厅的擦手巾。
他不知道谢琢要说出什么样震撼的违背科学的真相。
但谢琢说把呼呼给他。
“叔叔!”汤呼呼挣扎着下地,兴高采烈地向他跑过来。
于是林松玉什么坐姿都不在乎了,弯腰伸手接住他,把他抱到沙发上,奶呼呼的小崽子在沙发里就像脆皮巧克力包裹的小饼干,“呼呼要吃什么?”
“呼呼吃饱了!”汤呼呼像参加爸爸的学术会议一样乖巧坐着,因为这里的环境看起来需要小宝宝保持安静。
许右湘目瞪口呆,这个品种的幼崽小时候喝哪种奶粉?
“hello,我是许哥哥。”
“大哥哥好。”汤呼呼小声打招呼。
“呼呼。”谢琢提示小崽子干活。
“噢噢!”汤呼呼把手里捏皱巴的信封给叔叔,“叔叔一定要看噢。”
求人不如求子,求爷爷告奶奶不如让呼呼把信给林松玉,才能保证林松玉会看。不然林松玉连谢琢都不看,谈何看信。
汤呼呼期待地看着林松玉,“叔叔快打开。”
林松玉只能拆开信,里面掉出来两张折叠的A4纸。
修长的手指展开,一份简单的护工合同映入眼帘。
甲方谢琢,乙方汤玉,日薪一百。
林松玉垂眸看着“汤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汤和玉是他经常提笔的两个字,落在纸上是什么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名字上有个模糊的紫色指纹。
脑海中突然闪过他伸出拇指在某个伤口处沾了药水,狠狠摁在纸上的画面。
拇指一捋,下面一张是指纹鉴定结果。鉴定日期,2月8日,除夕前夜。
林松玉把两张纸塞回信封,摸了摸汤呼呼的脸蛋,对许右湘道:“你带呼呼去跟厨师长要一支水果糖葫芦。”
这家餐厅可以给小孩子演示糖葫芦制作过程。
汤呼呼:“叔叔要草莓还是葡萄?”
林松玉:“葡萄。”
支走汤呼呼,林松玉站了起来,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你想说我是汤玉?”
谢琢也站起来,走到距离林松玉半米的距离,两人都身材修长,两厢对峙,剑拔弩张。
谢琢:“是,我车祸后的第二天,有个化名为汤玉的人坚持要成为我的护工,我们相处了两个月,直到他在海上失踪。半个月后,有个人抱着呼呼来找我,说汤玉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只是和天道交易,来照顾我这个天道之子。我猜他和天道交易,是想换自己苏醒。”
林松玉:“所以汤玉死了我醒了?”
谢琢:“嗯。”
林松玉:“你怎么不干脆把亲子鉴定一块呈上来?”
谢琢:“未经允许,没做。”
林松玉虎口搓了搓手臂,透过衣服掐住皮肉,痛感帮助了他的清醒,他眼神如刀地看着谢琢:“我来捋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变成植物人后,通过一种神秘方式,去当你护工,并在死遁之前跟某个人恋爱,有了呼呼,神秘力量把呼呼给了你?”
“呼呼是我的遗腹子,是你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你要把他还给我,对吗?”
谢琢一天一夜没睡,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定定地看着林松玉,眼神交锋间,他眼里闪过痛苦的挣扎——林松玉只能接受呼呼是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并不接受呼呼是他俩的孩子。他带着压迫性的话,句句指向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谢琢闭了闭眼,他说不出那个酒后的意外——那个失误,对林松玉来说太出格。
谢琢不说话,好像默认,好像无声地抵抗。
如果他默认,他将不再是呼呼的爸爸。如果他抵抗,林松玉就得不到他能接受的结果。
“好,好!”林松玉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尾迸发愤怒的红意:“谢琢,你很辛苦,你不想养呼呼是吗?你找到他亲爹你就想把他甩出去了是吗!给我养,你不再是他的爸爸,我不会再让你见到他!”
“不是!我没有不要他!”谢琢看着林松玉发红的眼眶,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该在对话框里打下那行字。
他没有不要呼呼,光是听着林松玉的假设,他就好像丧失了心跳。
“我不会把呼呼给任何人,除非是你!”
“只有你。”
林松玉眼眶通红地看着他,没有人知道他在看见【呼呼可以给你】这几个字时的愤怒。
谢琢凭什么不养呼呼,凭什么不养他们的孩子?
谢琢竟然胆敢对他说这句话,他有胆子承担后果吗?
林松玉:“我再给你一次陈述的机会。”
他坐下来,端起一杯冰水一饮而尽。
谢琢仿佛汇报年度计划的下属,林松玉不发话,他就只能站着。
“呼呼是我们俩的孩子。”
林松玉又端起一杯冰水,还没入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
“喝太多对胃不好。”
林松玉:“胃是情绪器官,你不知道吗?”
谢琢:“对不起。我来之前,一共做了三种预案。”
“第一种,呼呼给你养,指的是落你的户口,优点是你可以名正言顺对呼呼好,不用承担家人的不解和压力。但我要有探视权,我仍然要参与抚养呼呼。”
林松玉冷笑一声:“用你考虑那么多。”
谢琢:“第二种,呼呼仍然上我户口,随我生活,你随时可以见他,插手他的生活、教育、成长。优点是不会影响你的风评和婚姻。”
林松玉嗤笑:“很周全嘛。”
“第三种……”谢琢看着林松玉,单膝半跪,虔诚而不卑不亢,“我们一起抚养,我可以追求你吗?”
林松玉扭头:“想得倒美。”
谢琢张了张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林松玉:“馒头没吃饱?”
谢琢:“阿嬷说我是旺夫命,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说完,他整张脸连同脖颈都红了。
“我的意思是,我会努力科研,只要是你想开的项目,我会拼尽全力。”
林松玉抿了抿唇:“一会儿玄学一会儿科学的,我该信哪个?”
谢琢:“……”
林松玉:“这是你身为重金聘请的研究员该做的。”
谢琢:“……”
林松玉攥了攥手指,用很快的语气道:“呼呼怎么来的?”
谢琢斟酌道:“因为误喝了加料的酒。”
林松玉皱眉:“哪来的?你是傻子吗?外面的酒也敢喝?”
“……”谢琢道,“别人送的,一时不察。”
“爸爸,叔叔!”汤呼呼举着两个豪华漂亮的水果糖葫芦回来,葡萄多的给叔叔,桔子多的给爸爸,爸爸爱吃酸的。
“呼呼怎么没有?”林松玉接过糖葫芦。
汤呼呼乖巧地坐在叔叔对面,因为他只能拿两根:“很大噢,爸爸吃不完呼呼吃。”
谢琢把顶上的草莓凑到小崽子嘴边。
汤呼呼立刻舔了一口,又摇摇头,“爸爸先吃。”
许右湘也举着两根进来,分给汤呼呼一支,他刚才经历了最梦幻的带娃,爽死了。
“你们谈好了?”许右湘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两个人都眼眶红红的?吵架了?
谢琢:“没——”林松玉没说他同意哪个方案。
林松玉:“谈好了。”
许右湘:“金额多少,我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