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啊,你不是? 第10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单元文 玄幻灵异

“队长!”队员急忙围上去,“里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去那么久?”

队长抬起头,一言不发地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几个队员。他的眼神全然空白,面孔松弛地垮着,只有在掠过活人的脸时,眉宇间才现出一种古怪的喜悦神色。

黑夜寂寂,他这副模样森然得叫人脚软。

“队,队长?”

队长收回目光,他失神地游离片刻,突然咧嘴一笑。

“没事,”他说,“里面什么也没有。”

·

六号焦躁地卷起身体,被刺激得不太安分。

夜深了,太多蠢蠢欲动的同构体在黑暗中活跃,捕猎丰美的血食。通过同构体之间的共情共感,六号完全能感应到,那些更加强大的同构体,此刻已经进化出了更完美的人类伪装,并热切地咀嚼着猎物新鲜柔嫩的骨髓与血肉。

相较之下,它的力量仍然不足,甚至无法在精神链条上施加更强有力的辐射,影响到其他同类。

外面有的是防守薄弱的警卫,但有了前车之鉴,六号和它的同构体们难得达成一个共识:在占据绝对优势之前,最好不要引起人类的警觉。它们不应低估人类玉石俱焚的决心,毕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恐惧是可以促使活人干出任何事的。

所以,另一种更简单的选择,就摆在它们面前。

——吃掉一个人,再汲取他的记忆,伪装他的外形,从而吃掉更多的人。

只是六号无法选择这条路。

它不能离开母体……人类已经非常羸弱,但母体则是羸弱中的羸弱。他常年吃苦,又营养不良,消瘦得一下就能被捏碎。在人类的聚集地,母体没有地位,没有权势,即使消失,也无法引发太多的关注——他正是所有同构体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的猎物。

它不能离开母体。

“怎么啦……”察觉到六号的躁动,徐久无意识地嘟哝一声,翻一个身,继续抱着它睡去。

六号的身体柔软地涌动,像一个枕头大小的胶质水床,完美贴合了母体上半身的重量。它的口腕探到徐久的额头上,轻轻摸了摸。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香气,徐久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睡得更沉。

它的体型越来越大,母体每天带回的食物,已经不足以支撑它日常消耗的速度。

六号必须要想个别的办法。

翌日,徐久神清气爽地起床,只觉得昨日上工的疲惫一扫而空,这几个星期,他都睡得特别好。

“早上好!”他大声说,六号趴在他胸口,用口腕懒洋洋地挠挠他的下巴,徐久也不以为忤,早就习惯了。

等他要起床换衣服,六号才从床上流下去,钻进那个对它来说已然变得拥挤的水盆,慢吞吞地吸取水分,润湿自己的表皮。

“我出去工作啦,”临出门前,徐久弯下腰,啵啵它的脑袋,把它当成太大的家猫一般对待,“在房间要乖噢。”

六号吐出一串泡泡,满意地承受了人类的“告别吻”。它盯着徐久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被慎重地锁上,母体的脚步渐行渐远,它才从盆中探出身体。

水母的体表色迅速变化,直至变作完全的透明。它一跃而起,粘连在门锁的交接处,口腕波涌如水,自逼仄的缝隙中毫无阻碍地淌出去,重新在门外汇聚成完好的整体。

此时,门外人流熙攘,正是上早班的时间段。它深深地,饥饿地吸收着浓郁的活人气味,终究压抑住自己的食欲,追逐着另一股更微弱的气味,朝着徐久离开的反方向追赶过去。

它飞快地穿过人群,越过走廊,来来往往的研究站职员只能感到一阵风声刮过头顶。六号的十条口腕并用,在建筑物上层迅疾轮转,闪电般蹿至一队警卫身侧,在合金大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唰”地掠进室内,借着其中一人的肩膀,跃上灯管的位置,再向前滑动几米,就无比顺畅地钻进了通风管道当中。

那个被借力的警卫蓦然踉跄,平地摔个狗啃泥,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六号钻进通风管道,终于能卸掉伪装色。它抬起头,吮吸着驳杂的空气,从里面分辨出可用的味道。

它一路行进,一路感应着四周的动静,通风管道就像这座庞大建筑物的血管,错综复杂,又连通着各个或独立,或隐秘的房间。

就是这里。

目的地近在咫尺,六号故技重施,穿过狭窄的合金栅栏,犹如一摊无色透明的冰水,滴进下方敞开的面粉袋子。

“快点!要出餐了!”

“那边的,今天的菜单还没送到,备用方案都要准备上,别耽搁!”

“……冲我吵什么?我这边淘米呢,再调三桶水过来!”

“调料够用吗?牛排酱上次就说用光了,昨天送来没有?”

——总算叫它找到了,当前区域的员工后厨。

六号肆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掏起一大把面粉,有恃无恐地塞进自己食道口。

作者有话说:

徐久:*神清气爽,早上伸个懒腰*今天是不算完美,但也不算太糟糕的一天!

中小型水母:*生闷气,发牢骚,因为其他水母都可以吃人,但它不行*今天跟完美一点都不沾边,实在糟糕至极!

徐久:*听不懂水母话,走过来亲吻它*早上好!

中小型水母:*情不自禁地舒展身体,情不自禁地在水盆里转圈*嗯,嗯嗯……哼……好吧,今天是不算完美,但也不算太糟糕的一天。*嘟哝*

第10章 愚人一无所有(十)

暂时吃不了人,总要找点别的东西吃吃吧?

面粉又干又涩,还容易把身体里的水分吸走,六号胡乱塞下两口,便不肯再为它留肚子。四顾中,它的身体猛然一顿,倘若它长着眼睛,必定是“眼前一亮”的状态。

它发现了食用油的油桶。

六号敏捷地穿行在光滑地板上,避开匆匆挥动的诸多人腿,时不时滴落下来的热汤和水花,扑向那个干燥阴暗的角落。一箱堆一箱,一桶叠一桶的橄榄油、花生油、核桃油……全在明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茶色的橄榄油带着青草的芬芳,花生油金黄温润,油香扑鼻,核桃油气味清淡,清澈而无一丝杂质,奶白色的冷猪油则另外隔开,放在旁边,散发出浓厚的脂肪香气。

六号钻到最深处,在无人发觉的角落,它的口腕流动、变幻,瞬间锋利如薄刀,像削泥一样划开油桶盖子,一头扎进去狂喝。

丰沛的热量与能量,泄洪般灌进它的身体。六号喝得停不下嘴,几秒钟的功夫,就将一桶五升装的花生油吸得见底,连边角的残余都没放过,四壁刮得干干净净。

用蝗虫过境来形容它的所作所为,都显得太过谦虚。除去边上一圈当做障眼法的油桶,它风卷残云地喝光了厨房当前上百升的食用油贮存,接着再拖动沉甸甸的身体,去另一边挖冻猪油吃。

不多时,几盒论公斤摆放的猪油也被它吃得一丝不剩。这阵子正是备餐的时候,后厨里忙得热火朝天,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

六号大快朵颐,满足得要飘起来。只是光喝这点流质的油,终究不够有分量。它寻摸一圈,忽然听到旁边几个人焦急的谈论声。

“快点,博士点了日料,今天的菜单从上到下全部都要换!没功夫耽搁,赶紧通知仓库那边调米,冷冻区的鱼肉还够吗?”

“不清楚,但是昨天做的鱼汤,储备估计不太够。”

“……妈的,要真的缺货,就给下面的人拿个什么味增汤糊弄过去,搞点咸咸的汤水,上面飘点海带豆腐就完事儿了!”

他们话里的一个词,勾起了六号的注意。

“冷冻区”。

六号把口腕嗦干净,顺藤摸瓜,在后厨拐了不下数十个弯,嗅着人类身上的气味,终于找到冷冻库的大门。

趁运输车还在往外开,它当即化作一道灵敏的影子,从车轮下一闪而过,晃进其中。

极地站的食品储藏很有讲究,粮油、干菜、肉和调味品是分开存放的,新鲜时蔬则最为珍贵,有专门的保鲜库统一管理,当然,水淋淋的菜叶也不是六号的第一选择。眼下,它环顾张望着冷冻库,唾液和消化液滴滴答答地溢出食道,将合金地板腐蚀出滋啦作响的白烟。

这么多肉,这么多贮藏起来的血食……

能把人冻死的低温,对它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无需思考,六号猛烈起跳,先撕开货架上的一个密封箱,从里面扯出条冻如石板的马哈鱼,“咔嚓”一声掰断鱼头。

水母没有牙齿,它却嚼得咯吱有声,碎鱼肉混合着冰碴子,在口器里来回搅动。

它吃掉一条,再捞一条,很快,一箱成体马哈鱼就叫它囫囵塞进腹中,六号没有减缓进餐的速度,直到扫荡完一整面货架,它才将注意力转向库藏另一侧的牲畜肉制品。

牛羊猪肉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个部位都精心地贴好标签,依次堆放在固定的位置。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它吃空一架的冻牛腿,再将旁边一架的猪肋排狂吞进肚,吃完猪肋排,还有冻得瓷实的羊肉堆等待它的光顾。

其他同构体纷纷沉迷于人类的鲜嫩滋味,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里,六号只得退而求其次,来寻找人类储存、处理食物的地点。

没想到,也能叫它发现惊喜。

此时此刻,六号的重量和体型已然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吞掉了近乎半个冷冻库之后,便不能再吃了,因为能量积累到一定阶段,它就必须得找个地方筑巢,好舒心惬意地吸收这些肥腴餐食的养分。

只是在这之前,它已经拥有了一个巢穴,虽然那里并不富饶,且缺少安定,但唯有一点:那里有母体。

该回去了,时间不能耽搁太久……母体会着急的。

它在零下四十度的冷库中盘旋,化作水银般的涡流,向冷库的大门延伸过去。因为体型变得过大,脱出冷冻库的过程耗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没关系,距离母体回巢,还有一段空闲。

六号重新变成透明的颜色,甩掉身上薄薄一层霜花,回到后厨的位置,先左右张望一番——很好,午饭做完,大部队已经推着餐车离开,剩下寥寥几个人,全围在角落里聊天,没人留心这边。

它无声且轻灵地摸上案板,在琳琅满目的边角料中来回斟酌、挑选。它避开了那些已经被其他人类的唾液沾染过的食物,最终将一只切开的烤鸡,一大盘面糊油炸虾,以及三根盐水鹅腿塞进了自己的食道,并且没有立即消化,仅是存储在胃袋里,原路返回。

游向最近的通风管道口,六号惬意地甩着触须,摇摆着钻进方方正正的通道。

来的时候,它还能在其间上下弹跳着前进;回去的时候,它的身体却把长长一截管道塞得满满当当,留不出一丝余裕。

今天过去,这里的人类就会发现异样。

六号默默盘算,食物的能量同时滋养着它的神经元,使它能够更加顺畅地思考一些复杂问题。

晚上母体回来了,得对他好好装一下傻,再把肚子里的食物反刍给他吃。明天缓一缓,后天换个区域的厨房继续扫荡……!

——思绪被迫中断,身下迸出一声爆响!

支撑着六号的通风管道轰然坍塌,它以不符合体型的敏捷飞速后撤,色泽梦幻的漫长触腕,全然化作畸形锋利的刺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迎面砸来的坚固金属残件。

六号轻轻落在空旷的房间里。

它的外形如此怪诞,降落的姿态却极尽曼妙,口腕环绕摇曳,仿佛舞女翩跹的裙摆。

此刻,六号正对着一只比它更加扭曲的异种。

面前的生物,只能说初具人形,不过,从那颗一半融化,另一半摇摇欲坠的头颅上,倒依稀还能看出原先俊美的皮相。

对方古怪地穿着许多不合身的衣物,三条胳膊从白大褂的一边袖子中探出来,外面披着一件透明的防护服,错位的扣子紧锁在喉咙上,下肢则将警卫专属的深青色衬衫撑得爆裂。它的外表是拼凑的,于是拿来遮蔽的衣服也是拼凑的。

同构体。

它返程的时候太急迫,没想到会遭遇同构体的埋伏。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弱小的东西没资格活下去,弱小且虚张声势的东西就更是如此了。

六号对它表现出来的诡异与恐怖无动于衷,它只是防御,然后随时准备进攻。

注视着六号,同构体的面孔剧烈抽搐着,流露出纯然的,兽性的欣喜。它缓缓拉长嘴角,露出毫无感情的灿烂笑容,又或者那根本不是笑,只是在冲对手展示口腔中密密麻麻的剧毒触须。

你好,我身体的一部分,猎物。

死斗一触即发,六号同样膨胀躯壳,爆发出极具威胁性的音啸。

你好,我身体的一部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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