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啊,你不是? 第87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单元文 玄幻灵异

在能够保障人身安全的前提下,盛玉年确实很喜欢和这些小蜘蛛玩一点小游戏,他唇边噙着笑,脑子里已经浮出又一个有趣的计划。

而他的这种态度,果然更加刺激本就一直处于愤怒状态的重碾者。

“塑命者钟爱一个罪人”的流言,近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无魔不知,无魔不晓。支柱每天流过何止千万条讯息,其中一半在谈这件事,另一半在隐晦地谈这件事。牠们说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塑命者,如今已为那个人类挑定了固有的巢穴,牠将宝库的大门敞开,又为人类修建了精美的尖塔。

“原来是你,”重碾者咆哮道,“你以为有血魔为你撑腰,你就能什么都不怕了?”

学着红苔的样子,盛玉年耸耸肩,语气优雅,带着精准如手术刀的嘲讽意味:“哎哟,我真害怕,很抱歉你看不出来这点,但我的确是怕的,毕竟我只是个无辜的过路人。现在,我们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了吗?哦,再次抱歉——我用的这些词,是不是有些太考验你的理解能力了?”

重碾者反应了两秒钟,顿时暴跳如雷,怒吼道:“也许我会撕开你的腿,把你从中间开始活吃掉,你这块胆大包天的肉!”

牠咆哮时,灼热的口涎如倾泻而下的岩浆,劈头盖脸地浇在盛玉年的衣摆上。

盛玉年丝毫不为所动,他沉吟一下,只说了四个字:“别逗我笑。”

一阵蛛丝喷吐的疾响,双胞胎终于姗姗来迟,落在盛玉年身后,对重碾者龇出獠牙。

“滚开!”白墓喉间嘶嘶作响,亮紫色的毒液在牠的嘴唇间翻涌。

“你想死?”红苔解下那柄新购入的锯齿长戟,威胁地摩擦触肢,甩出尾端的毒针。

雌蛛总比雄蛛更凶残,何况是两头职阶不低的猛毒者。面对双胞胎的威胁,重碾者必须退让了,事实上,牠敢当众为难塑命者的人类,不过是因为穆赫特不在这里而已。

牠愤愤不平地嘶声道:“看好你们的小宠物,下次可不会这么幸运了。”

“不,”红苔嘲弄地说,“他可不是我们的小宠物,把这话留着对自己说吧。”

摩擦匆匆结束,白墓急忙把他拉到一边,惊呼道:“天啊,快把衣服脱了,你浑身都是那只重碾者的臭味!”

“你这样回去,塑命者一定会发狂的,”红苔严肃地说,“千万别叫牠发狂,好吗?”

盛玉年眉梢一挑,他脱下那件沾染着蜘蛛口水的斗篷时,手腕轻轻转动,就涂抹上了一丝液体。

就是要牠发狂呀,他在心里笑吟吟地回复,看到牠为我发狂,难道不是一件最具观赏性的活动吗?

“好的,”他痛快地回答,“我一定不会让牠失控。”

蜘蛛们的集市往往要持续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每天都是狂欢庆典的日子。是夜,盛玉年提着大包小包,正如每一个扫荡成功的购物狂,兴高采烈地蹦哒到了穆赫特的临时巢穴——或许现在不能叫“临时”了——跟牠分享今天的战果。

“我回来啦!”他大声说,“你快来看看,我都买了什么!”

血色的魔蛛很快喷出一根蛛丝,从顶端落到地面。

庆典蛛多眼杂,牠受不了那些喧闹的声音,暂且没有通过耳目紧盯人类的一举一动。

“你买了什……”

穆赫特的瞳孔微微一缩,牠的声音同时中断。

魔蛛身上的味毛竖如针尖,牠的鼻子同时抽动着,渐渐流露出了一种既古怪,又扭曲的神情。

“……是什么?”

穆赫特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紧绷。

“你手腕上的味道,是什么?”

正如人在喷涂香水时,会把它涂抹到手腕,耳后这样的位置,因为手腕和耳后的温度较高,可以让香氛更好,更持久地挥发,盛玉年将重碾者的口涎挂在那儿,自然出于相同的理由。

“怎么了?”他站定脚步,担忧地望着穆赫特,“我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妥吗?”

狂暴的怒火与妒火瞬间吞没了巢穴的主人,穆赫特的步足下意识地来回摇摆,咔哒作响,剧毒的尾钩也在滔天的怒气中剧烈发抖,撞出刺耳的动静。

作者有话说:

盛玉年:*想使坏,所以去搓揉另一只蜘蛛*噢,谁是我的小蜘蛛?谁是我的小蜘蛛?是你!你是我的小蜘蛛!

另一只蜘蛛:*一点也不高兴,因为穆赫特就在人类身后,快要抓狂了*

穆赫特:*无声尖叫,张牙舞爪,陷入疯狂,想毁灭世界*

盛玉年:*使坏完毕,心满意足地走开*

穆赫特:*立刻扑上去暴打先前的蜘蛛,飞快地打哭了*

第83章 塔兰泰拉喜剧(十三)

盛玉年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不禁将左手偷偷地藏在自己身后。

不是出于害怕,他的掌心因亢奋而灼热,又因灼热而沁出汗水,他的心跳也悄然加速。

穆赫特就像炼狱血海中爬出的一尊孽神……牠飙升的沸怒激发得满巢的蛛丝都在尖啸,都在颤抖!

盛玉年心知肚明,自己在玩一种危险的游戏。

这比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更危险。

在深渊上走钢丝,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足掉下去摔死;但是操纵一头大恶魔的情绪,像拨弄琴弦一样拨弄牠的精神与意志,一旦失手——地狱生物的报复,将是人类绞尽脑汁都无法想象到的残忍,暴虐和恶毒。

但那又如何呢?某种意义上来说,盛玉年是赌徒,而且是最疯狂的那类。这类人为了追求一生中的极乐,当然要把性命也毫无保留地抵押上去,全盘梭哈,不留一丝余地。

“可能是我在集市上遇到的恶魔,”盛玉年像是害怕了,他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接近恳求,“别生气,穆赫特,牠什么都没有做,我们不过是吵了几句。”

“牠对你说了什么。”魔蛛的脸孔,牠的半身,几乎都笼罩在漆黑的阴影里,唯有四点血色的光芒,在恶魔头颅的位置闪耀不定,犹如吞吐的蛇信。

盛玉年脸色苍白,勉强笑了一下:“噢,牠应该是负责押运罪人的,你知道吗,这里忽然抓进来好多罪人,按照规矩,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你的所有物,对不对?然后那些罪人发现了我,有一个指控我是逃犯,那个蜘蛛恶魔就冲上来……拜托你别这么生气,牠什么都没做。”

穆赫特的声音变得非常轻,轻得就像一根风中飘荡的蛛丝。

“重碾者冲你做了什么?”

盛玉年的嘴唇微动,他僵持片刻,泄气般地道:“……牠说我是一块肉,牠要‘撕开我的腿,把我从中间吃掉’。”

讲到这儿,他做了个鬼脸:“再接着,牠就朝我吐了一大堆热乎乎的口水。不过别担心,没有毒,也没什么腐蚀性……就这样,别的再没有什么了,你,你能冷静下来吗?穆赫特?”

听见人类复述的那句话,穆赫特的视线里已是一片血色,而“重碾者在人类身上留下唾液的印记”,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如味毛是发情期用于追踪雌蛛气味的重要器官,地狱蜘蛛用什么来定位繁殖对象的位置?

正是唾液。

这几乎都不是眷族对领主的挑衅,更接近于一头雄蛛对另一头雄蛛发起的残酷挑战:我就是要在属于你的意中人身上留下印痕,我就是要将他标记成为我的。

穆赫特的大脑里,象征理智的神经瞬间崩断了。

你们从我这里夺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我退让的还不够多,我容忍的还不够多吗?!我承受屈辱,承受全地狱的嘲笑和戳刺,可怜的穆赫特!无用的穆赫特!又残又瞎的穆赫特!像最见不得光的蝼蚁,蜷缩在世界的角落里,我将一切都吞咽了,都忍耐了!

……但你们还不放过我。

你们还要从我怀里撕下最后一个宝贵的灵魂,你们要把他抢走!

魔蛛的嘶吼如同野兽,人类用枪口和刀尖将它逼上绝路,它就必须在绝望中做着最后的殊死一搏。

牠像狂怒的君王一样威严,也像癫狂的厉鬼一样凄厉,大恶魔裹挟着山呼海啸的风压,撞向自己编织的宫殿,高塔和竞技场,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扭曲建筑,不管在这个过程中毁灭了多少地方,将多少眷族撞得支离破碎。

牠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出现在眷族聚居的城区了,此刻便如天灾,带着雷霆之怒从天而降。

很快,牠就锁定了那个在人类身上留下标记的重碾者。

等到鬼婆带着盛玉年高速移动到事发现场,方圆百里的集市化作废墟,穆赫特所在的灾难中心,甚至比屠宰场更加残暴血腥。

血色的魔蛛蹲伏在悬崖上,正淋漓地撕扯着什么。连同牠们押运的罪人,以及遭遇波及的恶魔在内,一队重甲蜘蛛早已全灭。断肢和破碎的甲壳飞溅,黑红色的内脏沾染着墨绿的浆液,涂遍满目疮痍的地面。

恶魔领主的蛛腹摇颤抖动,牠的脊梁和双肩也晃得剧烈起伏。

牠正在凶暴地大口吞噬着什么。

肌肉与鳌肢撕扯的声音响得刺耳,鬼婆什么都没说,牠放下盛玉年,仅仅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快去!”

盛玉年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风暴眼里,他忽然有点发愣。

他只在蜘蛛们的议论,还有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细枝末节中体验过穆赫特的力量,他知道恶魔都是超自然的生物,所以掌控着神话传说里的恢宏威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对方的毁灭之力,在那个他甚至没反应过来的时刻,穆赫特瞬间消失,恶魔领主以突破音障的高速跳袭出去,途径方向的地势和地貌就已经被彻底改变。

牠在山岩和陆地上掀起了一阵海啸,岩石崩解,平整的悬崖犹如拔刀出鞘的利刃,刹那交错差互,形成了锋利的浪花,在地心深处引发的震动轰鸣犹如雷霆,俄顷传出万里。

现在,盛玉年站在这里,渺弱得像一簇随手就能掐灭的烛火,可他手里却牵着一根无形的缰绳,绳子的另一段套成项圈,就拴在穆赫特的脖颈上。

如果真相败露,他出神地想,我应该也会像这样,一口一口地被牠活活撕下吃掉吧?

察觉到有人靠近,魔蛛停下撕咬的动作,猛地转过头。

牠的脸淹在腥红的鲜血碎肉里,獠牙龇出,连头顶的漆黑犄角也被挂成了黏糊糊的暗红,残暴如兽,唯有脸上点着四盏血红的火焰。

“穆赫特,”盛玉年轻声呼唤,“回家吧,好不好?我们回家了。”

他迈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那些血泊和粘稠的肉块中间,他慢慢地走过去,不设一点防备,已然站在了失去理智地魔蛛面前。

盛玉年弯下腰,轻轻地从牠手里扯开那块分不清部位的残躯,然后再温柔地握住牠的一根手指。

“我们回家,好吗?”他像一个最具耐心的情人,替牠把浸湿的凌乱长发拨开,梳理到耳后,低语道,“怎么了,难道你不是一个好孩子了吗?”

这个称呼就像锚,一瞬勾起了恶魔的某些记忆,某些美好的,甜蜜的记忆。穆赫特的视线集中起来,牠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我是……我会是的。”

盛玉年露出微笑,他对眼前的血浆和碎肉都视若无睹,奖励般地在穆赫特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

这场风暴始于盛玉年,也终于盛玉年。他带着穆赫特回到巢穴,用热水为牠擦洗身上的血污,无微不至地照顾牠,宠牠,等到穆赫特恢复神智,他先下手为强,第一时间就冲对方道了歉。

“对不起,”盛玉年愧疚地说,“我不该直接冲上来找你,应该先把身上的味道清干净。白墓和红苔都提醒过我了,但是我却没有放在心上,我……我以为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穆赫特的红发还湿漉漉的,牠抬起手臂,用炽热的指节擦去人类面上的水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没关系,”穆赫特沙哑地说,“从今往后,不会再有恶魔敢靠近你,对你不敬。”

他还想说些什么,穆赫特忽然问:“告诉我,你是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盛玉年顿了顿,再笑起来的时候,他唇边的弧度变得黯淡:“你是说,我为什么会下地狱吗?”

“对。”

“嗯,”盛玉年说,“简而言之就是,我想分手,可惜,我的前男友持有不同的意见。”

穆赫特的神色不可捉摸,但眼中闪过嫉恨:“告诉我全部。”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盛玉年微微一笑,“他姓周,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次晚宴上,我受邀出席,他呢,是个暴发户,勉强够得着宴会的标准。许多人看不起他,但我觉得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将来必定有所作为,所以我仗义执言,替他解了围。”

穆赫特控制着分泌的猛毒,嫉妒地低声道:“事实证明,你看错了人。”

“是,”盛玉年苦笑,“但在那时候,缘分似乎是水到渠成的,我们成了朋友,再成了好朋友,然后开始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亲吻,第五次,第十次约会……”

穆赫特妒火中烧,可既然事情是牠起得头,牠只好忍着。

“第十二次约会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瓜,”盛玉年静静地说,“我买了戒指,鲜花和香槟,第十三次约会,我向他求婚,而他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