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杯北海
他的眼眶内是全黑的,没有眼白。整个人非常瘦弱,四肢细长干瘪,手掌变形指甲特别长,看起来像黄鼠狼的爪子。
“要记得遵守规则。”他看着顾行驰说。
顾行驰傻眼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石台上的。
但就在这个瞬间,手电筒忽然一下子亮了,刺眼的强光一下从他腰间的装备带上照射出来,一过性眩光让顾行驰眼前模糊,他飞速别开头侧身远离石台范围,抄起地上的泥塑用力往石台上砸去——
“为什么要打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行驰一抬头,就看到沈岁蹲在石台上抱着头嚎:“顾行驰你丫的为什么要打我?”
身边,白玉京也看着他,表情有点担忧:“怎么蹲在这?”
顾行驰怔怔地看着他们两个,几秒后,猛地站起来。
“不对。”
他抽出手电去照石台:“那个人呢?!”
沈岁差点让他一手电晃到眼瞎,但也跟着激动:“什么人?你看到我姐她们了?”
眼前的局面非常糟糕,顾行驰看着他们两个,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他把墓室四角照了个边,但都没有那个瘦小的人形,甚至就连石台下的入口都消失了,整座石台严丝合缝,完全没有可以打开的迹象。
“不对,这四面有机关,这个石台可以打开。”顾行驰踢了脚石台,眼见没反应又想去用塑像砸吊顶。
白玉京却先一步扯住他,眉间紧紧皱起:“这四面是有机关,但是这里没有人,你看到什么了?”
他说着指了指头上的吊顶:“门在上面,我被那具尸体带到了墓顶,上面有一个翻转门,一旦开启墙壁间的机关组会立刻运作,没有办法立刻重新开门下来。我在上面那一层看到了一些壁画,这不是石棺,而是一座完整的祭祀石台,这种石台要保证庄重与崇敬,不可能在上面开凿设置机关,你确定你真的有看到东西吗?”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因为顾行驰的状态实在不对。
顾行驰自己看不到,他整张脸都是惨白的,眼底红得吓人,像是熬了大夜,但白玉京一直有注意时间,他们分开还不到两个小时。
顾行驰沉默了几秒,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石台入口打开之后发生的一切十分真实,根本不像因为黑暗和幽闭所产生的幻觉,而且……
他抬手摸进装备袋,脸色微微发沉,他的荧光棒少了一根。
沈岁蹲在石台上,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但那些凸起的血管还没有完全消退,灯光下看起来有些恐怖,他瞧着顾行驰的表情,试探着问:“顾行驰,你真看到东西了?是什么?”
顾行驰嘴巴动了动,正想回答,但他看着沈岁,突然间有点说不上来奇怪。
沈岁还在等他的回应,见视线望过来就又重复一遍:“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
顾行驰没说话,目光又转向身旁的白玉京。
男人的白色长发在光下反射着幽光,注意到顾行驰的视线,白玉京像往常那样伸手蹭了下他的脸,问:“怎么了?想说什么?”
顾行驰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哪里出现了问题,这两个人从头到尾每一句的结尾都是问句,他们是在等他的回答吗?
就在这个时候,顾行驰忽然又听到了声音。
百变小樱的手机铃声,再次在地下响了起来。
第31章
听到音乐声的瞬间, 三个人都愣了。
沈岁最先跳起来:“这不宋知淇的手机铃吗?她也在这!?”
音乐在墓室内并不算清晰,好像播放器受损,音质听起来有些奇怪, 发浑发闷,很像那种接触不良的老式录音机。
三个人息声听了一会, 发现这音乐声是从石台右侧的地下传出的,但很快就结束了,还没有唱完一遍。
顾行驰下意识掐表, 56秒。
白玉京一直站在顾行驰身边,没有上前察看的意思,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顾行驰脸上, 眼底担忧明显。
顾行驰心里也不好受,因为在他看来,眼前的人绝对就是白玉京,不需要证明什么, 目光一对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小白。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让他不敢轻易动作。
白玉京看着他, 几秒后突然凑上来,低头去贴他的嘴唇。
顾行驰一愣, 条件反射张了下嘴,但唇齿刚一打开, 血腥味瞬间涌进口腔。意识到白玉京是在给他喂血,顾行驰虽然疑惑,但也没拒绝, 温热的血液被抵着送进来,顾行驰喉结上下滑动,好一会才拍了拍小白示意可以了。
白玉京稍微退开, 唇角还挂着血迹,他垂眸看着顾行驰,蹙起的眉心凝着淡淡的急躁。他抬手擦掉顾行驰唇边湿润的血,轻声叫他:“老公。”
顾行驰呼吸还没平稳下来,闻言一下子笑了,笑着,心里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他仰头望着白玉京的眼睛,心脏一下下跳动冲击着,每一次的震动都稳稳落在白玉京的掌心里,思绪中所有的不安与惊惧都被温暖拢住,变作平缓稳定的依偎。于是他不再犹豫,捧着白玉京的脸,像往常那样温柔的应了声:“在呢。”
白玉京眉心肉眼可见的一松,不知道是撒娇还是后怕,脸颊挨在顾行驰掌心内不肯出来:“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
顾行驰主动亲了委屈大猫一口,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遂把刚刚黑暗中发生的事完完整整讲述一遍。刚这么捋完他就微微一顿,感觉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
那个人说,遵守这三条规则的结果是可以看到ta,但顾行驰完全不想见到这个ta,那为什么要遵守规则?
但是这个第三条规则又让顾行驰很在意,这里会发生奇怪的事情,那现在这个响起的手机铃声算不算?
两人腻歪的功夫,沈岁已经扒着墙根把墓室仔仔细细一寸一寸摸索了个遍,最后就站在石棺右侧、手机最后响起的位置,回头瞥着顾行驰他俩,忍不住吐槽:“都什么时候了,出去再亲行不行?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行驰正想说话,却被白玉京扯了一下。
“等。”他言简意赅。任何一道门开启都需要时间。
顾行驰眨眨眼,看向白玉京,感觉他是不想让自己和沈岁对话,所以……还是对刚刚自己描述的事有点在意吗?
察觉到他的视线,白玉京抓着他的手握了下:“要说什么?”
“……”顾行驰默了默,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问他,“为什么给我喂血?”
白玉京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可能会有点用。”
他说着瞥了眼沈岁的脸,那意思,你看,这人还活着不就是证明。
顾行驰这下是真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沈岁站边上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阴阳了一下,刚想开杠,忽然就听见他身后的墙壁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然后再一秒,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
声源位置再次发生了变化,好像这个手机的位置在一刻不停地移动。
但沈岁知道,手机不会动,动作的一定是人,所以是有人拿着手机,在这间墓室的墙壁里到处走动吗?
想到这他后背有点发凉,看了眼顾行驰他们:“这……怎么说?是不是有人拿着手机不停地在被机关传送到各个墓室去?”
顾行驰心说这墓室机关充其量就只是重力感应门,又不是魔方扭两下就能送走,想得太复杂了老哥。
白玉京本来就话少,非必要压根懒得搭理沈岁,他盯着手机响起的位置看了一会,看向顾行驰:“这次的声音要大一些。”
话落,手机铃声停止。
顾行驰看了眼时间,这次更短,只有20秒。
所以播放时长是无心,还是在有意控制?
如果是有意,这会不会是沈昭她们传递的信息?当然,也有可能是求救信号。只不过两个时间数字能代表什么?
顾行驰想了想,问白玉京:“你们上去的那个墓室里是什么样子?说详细一点。”
白玉京回答道:“宝殿,分上下两层平台,上层只有一间明间,放置供奉四十二手神像,四周放有漆嵌螺钿屏风。下层是一颗青白玉做底的树形玉雕,大概三人高,树枝上短下长,枝干枝叶的打得非常薄,能看到里面像水一样的流金。”
顾行驰一下意识到:“九脂金木?”
白玉京点了下头,补充道:“九脂金木的模型。”
顾行驰皱了下眉:“没有人吗?”
白玉京摇头:“没有人,但是有很多人形的塑像,有的是泥塑,有的是玛瑙或者玉石雕刻的,全部都是跪拜的姿势,越贵的宝石位置越靠近明间。”
宝石的价值代表身份吗?但能出现在这间宝殿里,即使只是个泥塑,恐怕也已经颇有来头。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就问:“上面有没有什么水池之类的?因为我看到这里的吊顶一侧在漏水,把壁画都浸湿了。”
白玉京还没说话,沈岁那边先开口,他明显是在担心沈昭,整个人越发急躁:“池子没有,但是那树被掏了个洞,我听着里面是有动静,不是你问这么些有用吗?我们就不能等机关冷却结束跟着手机铃声走?”
他正说着,手机铃声第四次响起,这次的位置是在头上的吊顶里。
沈岁也不管顾行驰他俩的意见,开始找东西捅吊顶,想把那扇翻转门再打开。
顾行驰拧眉盯着吊顶的方向看了几秒,又转头去看石台,他还是挺在意那个人形的东西,如果说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是幻觉,那他的荧光棒去哪了?如果不是幻觉,那人形叮嘱他的三条规则遵守与否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就在吊顶翻转门再次打开的一瞬,音乐声再次停止,顾行驰看了时间,目光微一停顿,又是56秒。
这次他可以肯定,这两个时间,应该是对方想要传达的某种信息。
“那个,白、白先生,驰哥。”
沈岁那头蹦跶半天,最后摸了摸鼻子,别扭地一指上面:“搭把手给我送上去呗。”
顾行驰乐了下,看不出来啊,还挺能屈能伸的。
他也不是拿乔的人,毕竟事关同事性命,便冲白玉京点头:“我们先上去。”
有白玉京这最强外挂在,上个吊顶简直轻而易举,沈岁被白玉京一肩膀送上去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拉着上面先上来的顾行驰说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们那什么了。”
顾行驰又乐了,想回话又怕白玉京担心,最后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岁的肩,做了个我看好你的手势。
白玉京最后翻上来,翻转门在他落地的一瞬骤然关闭,地板下发出轻微的玻璃珠滚落声音,机关组再次冷却。
顾行驰打着手电照向四周,只一眼就差点被闪瞎,这间墓室面积极大,至少是下面那间的三倍,上层放置神像的明间位置稍微靠后,下层前殿的中心正是那棵九脂金木玉雕。
而四周的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塑像,逼真生动、惟妙惟肖,最前面的那尊塑像大概有小腿那么高,用一整块完整的孔雀石雕刻,塑像头上带着冠,微带紫的靛蓝色宝石,手电一照能瞧见如水波般粼粼的反光。
顾行驰完全看呆了,手电光下,这些宝石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整间墓室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各色彩光落在墙壁上,仿佛置身于虚幻的梦境之中。
但同时,他也听到了沈岁所说的声音,是一种撞击声,从那棵玉雕树下面传来。
顾行驰一下就想到了券门外的那些壁画,心说别真是这树里包了个皇子,这会打算出来跟他们见个礼。
三人走到那棵树附近,凝神听了好一会,片刻后,顾行驰发表想法:“我怎么觉得,像是水拍打石壁的声音呢。”
沈岁嗯嗯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之前我跟白玉京讨论,但他不搭理我,一门心思的只想下去找你。”
顾行驰心想你这话我是真没法接,我老婆不惦记我惦记谁。
玉雕树大概有四米高,树径差不多是两个成年人肩膀这么宽,线条凝练挺拔,色彩柔和细腻,下层枝丫粗犷,上层的窄短柔美,最尖端的枝叶微微向着神像的方向倾斜,似乎就要递到神明的面前。
而且这玉雕不知道具体采用的什么工艺,能看到除了支撑树身的主干之外,其他不少树枝都是中空的,玉石内壁里灌满了像是黄金的金粉,轻碰树身,就能看到满树的金色在光下摇晃,瑰丽壮观。
顾行驰绕着树走了圈,终于在树根处找到了沈岁说的那个洞,也就一个巴掌大小,看得他甚是无语:“你觉得这洞能把咱仨谁塞下去?”
沈岁挠头:“那声音不是从这洞里传出来的吗,说不准能通过这个洞交流呢?”
他说着蹲下身去,冲那洞里嚎了两声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