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调查局的专业术语说,这叫百分之百降临。

人话解释就是李忌这个概念的躯体已经彻底被异种生成的躯体替代了。根据调查局之前的实验,理论上,躯体中的灵魂也应该被彻底替代。但李忌现在的状态显然和他们的经验不一样。

他不仅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清晰思维,还【消化】掉了属于异种的残存意识。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等李忌自己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习惯用人类形态活动了。

李忌凑近镜子面无表情地和自己对视,镜子中肩背线条精悍,五官深刻俊美的青年也冷冷看着他,不多时,他张开嘴,鲜红的口腔内膜壁上分出无数尖细肉条,仿佛海水中的海葵那般伸展蠕动。李忌用舌头顶腮,触手随之回缩。

李忌侧过身,愣了下,捡起地上刚刚脱下来的脏衣服重新套回身上。

“徐总,我下去买两套换洗衣服,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李忌一边问一边往客厅走,走过屏风时,他脚步微微顿住——徐微与已经睡着了。

他侧躺在沙发上,抱着装饰用的长条靠枕,两腿蜷缩,脸埋在枕头边,睡相很乖。李忌的心脏一下子就软了,他放轻呼吸慢慢走过去。

“徐微与。”他小声叫道,“你睡着了吗?”

桌上的电子时钟慢悠悠地变换了一个数字。李忌愉悦地眯起眼睛,“是你自己睡着的,不是我要抱你的哦。”

徐微与依旧没反应。李忌把枕头抽走,“你等在这里,肯定有事要和我说,八成是要紧事。所以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咱俩今晚睡一起,行吗?”

套房里安安静静,李忌喜滋滋地哼笑了一声,“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弯腰抱徐微与,下一刻便觉察出不对。

李忌捻了捻徐微与后背的衣服,薄薄一层布料透着温热的潮意,显然才被汗浸湿过。而仔细看,徐微与脸上好像也是湿的。李忌伸手摸过去,摸到了一片冰凉的眼泪。

“——徐微与,醒醒。”

李忌把手中的布娃娃放在一边摇晃徐微与,才晃了一下,他脸上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古怪。

……

李忌半跪在沙发边,试探着低下头从徐微与的胸口开始嗅闻,渐渐到腰腹,最后停在腿侧。他的神情又茫然又古怪,半晌,李忌伸手摸进去——摸到了被浸湿多时的布料。

……啊?

难道……不对,不可能,他们毕竟在一起两年多,徐微与要有那方面特殊生理情况他早发现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李忌太阳穴青筋直跳,蹲着想了会,还是没有按捺住心底的恶趣味。他把徐微与扒拉进怀里,抱着站起来。昏过去的徐微与比任何时候都更听话,皮肤潮热,还带着暧昧的气息。李忌就跟抱着什么大宝贝一样走进另一个房间。

在他身后,沙发上的布偶突然动了一下。仿佛空气之中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它和徐微与连在了一起。

徐微与离开,它也被拽的动了一下。

李忌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猝然回头。他皱眉望着那个布娃娃,许久没动。而他怀里,徐微与头靠在他胸前,睡得不太安稳,某一刻,眼睫轻轻动了动,仿佛要醒过来一般。

——

【小徐总。】

【小徐总!】

徐微与睁开眼睛,最开始的几分钟他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望着车窗外的树林发呆,直到隔着一层玻璃的地方出现了司机的大脸,他陡然一惊,朝后仰去。

“小徐总,你睡着啦。”

司机拉开车门,“咱们到了,下车不。”

徐微与朝外看去,树丛掩映间,李家标志性的白色建筑露出一角。

……

徐微与按了按眉心。几个月前,李旭昌投资的汽车项目破产,总计亏损接近三亿。本来没什么,三个亿虽然对于李旭昌个人来说是一笔相当庞大的债务,但对整个李家来说,也就洒洒水。远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只要李老爷子没死,总有人帮他。

但是事情坏就坏在李旭昌为了避税,利用好几个家族控股的公司联合做假账。那些公司原本分属于李家的其他人,李旭昌买通财务出纳等重要岗位负责人,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搞了一招瞒天过海。如果项目成功,这些账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被翻出来。但项目一破产,相关的内账就被合伙人和官方调出来审查了。一查之下果然出了问题。

税务局立刻开始审查相关公司的近几年账目,很快就翻到了更多有意思的东西。空头就跟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凑上来,市场上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放,其中两家上市公司的股价大跌,其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据说开内部会议的时候李旭昌被表亲逮着揍了好几拳,鼻梁都骨折了。李家花了很多钱才将事情压下来,家族账面财产缩水近三分之一,资金链干涸。

李老爷子的意思是希望李忌也出点,结果李忌直接带着徐微与躲到了国外,手机关机邮件不回,一直等事情结束才慢悠悠地回来。

不过他表明不想管的态度显然没有劝退李家众人,昨天,李老爷子过生日。借着这个名头,大的小的连番打电话问候,让他一定要来。

李忌这次没拒绝,只是抱着徐微与在公寓里哼唧到必须要走的前一刻,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换衣服。临走前还嘱咐徐微与晚上一定要来接他,不然李家真能丧心病狂的往他床上塞人。

当时徐微与跟被狐狸精抽干了精气书生一样躺在床上,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到处都是牙印,怒极反笑,直接砸了个枕头过去,让李忌赶紧滚。

结果到了晚上,他还得卡点过来。

顶着严重睡眠不足熬出来的黑眼圈,徐微与整整领口下车,“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李忌。”

司机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靠着车优哉游哉地点了根软中华。

李家这栋房子徐微与之前就耳闻过,说是李老太爷想学中国大家族的范儿,搞四世同堂五世同堂那套。整栋建筑从里到外一共有六十多个房间,建的时候就大致分好哪个房间给哪个人住了。外界传闻这么多年李家一直按照老太爷的安排居住,家规严明,井井有条。

徐微与顺着白石子铺的大路走到铁门前,按了下门铃。等了足足十几分钟,那块小屏幕才幽幽亮了起来,一个小眼睛鹰钩鼻的男人凑在镜头前朝他看来。

“您好,我是刚才和您联系的徐微与。我来接李总。”

透过可视镜头打量他的男人闻言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也带上殷切,“哦,是徐先生哦。您稍等我马上来。”

他有点福建口音,不知道是一代移民还是二代移民。夕阳赤红,在天际尽头烧成一条长河,李家已经亮了灯,站在栅栏门外,徐微与仍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他往一侧走了几步,只见落地玻璃窗里面,几个明显没成年的小孩拿着玩具枪以沙发小桌子做掩体,互相打闹。另一边的大厅里,十几个大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一副和乐热闹的样子。徐微与听同学说过,中国那边每到过年,一个家的人都会回“老家”欢聚一堂,但从没见过,还以为和意大利的家族聚会差不多。现在看来——好像更亲密一些……他也说不好,但李家这种氛围肯定比福利院的小舞会强。

门轴扭了一声,徐微与看过去,只见刚才在屏幕里和他打招呼的男人站在门口,一身薄毛衣,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徐先生,我是李家的管家。您跟我来。”

徐微与微微颔首。

面对不熟的人他向来话不多,但李家的管家却是个自来熟。

他半侧身往前走,“徐先生好年轻啊,今年多大?”

“二十三。”

二十三?

这个时间点的徐微与简直嫩得出水,配上一身灰蓝色系的休闲衬衫,长西裤,往哪儿一站跟画儿似的,谁都不会觉得他上了三十。但真正听到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数字,管家还是难掩诧异,随后,打量中就带上了一点点不明显的若有所思。

徐微与知道他在想什么,装作没看见。李家的管家也不多嘴,带他从一扇小门走进别墅。另一边起居室里的笑声传过来,回声有些空荡,一下子就从热闹变成了清冷。

徐微与往上看了眼,螺旋上升的楼梯顶端是一扇圆形天窗。此刻穹顶暗蓝,无星无月,像是一只静静往下看的眼睛。

“从这里走到头,贴了‘到福’的那扇门就是少爷的屋子。您去吧。我就在下面,有什么需要的,您随时下来找我。”

管家的态度很是客气,徐微与也朝他道了声谢,抬步走过去。走到那扇门前时,徐微与随手敲了敲,见没人应,直接拧开走进去。

侧身进门的那瞬间,徐微与的余光朝后一扫——管家站在下了两级的楼梯上,眯着他那双小眼往这边偷觑,神情说不出的让人不舒服。徐微与耳侧的皮肤微微绷了下,随后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径直关上了门。

……什么玩意?

徐微与从来没有接触过管家这类人,本能觉得不对劲,但对方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他的警觉心空悬着,又不舒服又放不下来。

“谁……啊?”

一声满是醉意的问话从房间里传来,徐微与下意识看过去,居然没找到人。

啪。

有什么光滑的东西拍在的地面上,听响动,体积应该不大。

李忌又在作什么妖?徐微与顺着声音走过去,同一刻,一个黑色的头顶从里面,床的一头伸了出来。

李忌盘腿坐在地上,用两只胳膊撑着后仰的上半身,就以这么一个特别特别别扭的姿势倒看着徐微与。他眉头皱得很深,满脸不耐烦,只穿了件黑色高领薄羊绒打底衫,外套不知道脱哪里去了。

此时是冬天,也不知道李家的地热系统是怎么配的,刚才徐微与在下面还能感受到温暖,到了房间里,反而冷得要死。李忌就在这一两度的室温里坐地上翻书——哦,不是书。徐微与垂眸打量,发现李忌面前翻开的是几本相册。

“起来,我带你回去。”徐微与蹲下来。李忌的脑袋也随着他的高度转正,然后,他终于认出了徐微与,神情一下子就从不耐烦变成了挑眉惊喜。像个小孩子。

“你……你怎么来了。”李忌慢悠悠地问道,手不安分地牵徐微与的领口。

他这个样子让徐微与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自觉往后仰头,“司机在外面等我们,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李忌“唔”了一声,不置可否,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徐微与露出的漂亮喉结,下一刻直接咬了上去。

“嘶!”徐微与猛地站起来。结果李忌就跟没骨头一样,径直扑过来抱住他的双腿,脸往中间埋,喉咙间溢出笑声。

这人是喝了多少?

两人在一起将近一年,徐微与从没见过李忌这般醉到完全失去意识的样子,索性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踢开他往旁边撤了一步,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李忌这个样子,他一个人搬可能会摔,必须得两个人。

“下周带你去冷水湾海钓,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李忌粘过来抓住他一条腿,声音含含糊糊的。他属于逮到点甜头就要吃够的纯血狼崽子。即使醉了,仍能从徐微与的动作中准确地察觉到他对他隐隐的纵容。

“不去。”徐微与把手机贴到耳边,冷淡说道。

“……为什么?”李忌还有点委屈似的

“不想听你上课,李老师”

【作者有话说】

徐微与最开始两年的状态好难写[裂开]

第140章 后记

最后一场梦

李忌呆住了。他平时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一愣就特别有反差。徐微与垂眼看着他,片刻后收回目光。

他这边才转头,那边李忌就扯着他的裤子拽了两下。

“看我——什么叫不想听我上课?”

“喂,王师傅,麻烦你上来一趟。”

徐微与充耳不闻,结果话才开了个头,李忌突然扑住他,伸手抢走手机。徐微与哪能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完全没设防,一下就让他得逞了。李忌连头带尾整整八十二公斤,身上全是硬邦邦肌肉,平时他收着力,徐微与觉得还行,此时被这么一扑,只觉得呼吸都困难。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侧身就是一肘。

“嘶。”李忌抽气。但他好像觉得不太亏,忍痛朝徐微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把电话凑到嘴边,“老王啊,是我。你别上来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再来。今晚徐微与跟我在这儿睡。”

徐微与现在听见“睡”字就有应激反应,用力推李忌,企图挣脱他的束缚。但他哪是常年泡拳击俱乐部的李少爷的对手,人一只手就把他按的死死的。

那边司机又说了些什么,李忌嗯嗯应付,几句之后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你等下,别挂。我要回去。”徐微与狼狈喊道。

李忌把电话往床上一丢,转头扑进他怀里,很快咬开两粒纽扣。他的牙齿和舌尖不经意触在徐微与胸前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点冰凉的湿,徐微与又恼又羞,猛地用力将这人掀开。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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