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忌陡然睁开眼睛。

……

病床旁的监护仪器有节奏地发出滴滴的声响,医生见他睁开眼睛,走过来看了一下心电监测仪,在记录册上写了两笔。

“手术很成功,骨头和肌肉都没有明显损伤,年轻人,你非常幸运。”

从业这么多年,医生还是第一次见李忌这样幸运儿。车祸造成他肩膀和小腹两处贯穿伤,出血量极大,却刚好错开了重要内脏,缝合加输血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跟电影似的。

正当医生兴致勃勃地打算再夸两句的时候,病床上的青年突然开了口。

“……不好意思,我爱人呢?”

“嗯?你说什么?”李忌带着氧气罩,医生一时没听清。

李忌的目光蛇一样缓慢爬过病房,几秒后,他确认徐微与不在附近,摘下氧气罩坐起身。医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怔愣一瞬,条件反射赶紧拦他,“不行你现在不能动,护士!护士快过来按住他。”

下一刻,李忌单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和我一起来的人在哪?”李忌轻声问道。

医生满脸惊恐,艰难摇头求饶。说来好笑,他根本听不懂中文,在他看来,目前所发生的一切充满了荒诞的恐怖——一个身上明明多处骨折,两处贯穿伤的病人突然暴起掐住他,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低喃,除了疯子,他想不出其他的词形容李忌。

——可很奇怪,几秒后,他的嘴自行给出了回答。

或者说得更准确点,他的灵魂被读取了。

“我不确定,他被一个女人叫走了。”

“女人?”李忌重复。

“一个亚裔客户,叫花蕾。”

曾经友人的名字没让李忌产生半点熟悉感,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前认识花蕾。

他的脑子里此时只有“梦境中”徐微与自杀的画面。

那只漂亮柔弱的蝴蝶不顾一切地哀嚎着挣扎,鳞粉像雪花一样簌簌落下,铺满了地面。李忌不断用步足内侧柔软的短毛摩擦徐微与的翅根,希望能使爱人冷静下来,但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徐微与疯狂地抠挖自己的眼睛,他大概知道眼睛就是使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但神志完全崩溃的他没有意识到,代表神格的“瞳”其实长在他的翅膀上。

梦中的李忌焦急的想把心挖出来吃掉,他已经没有什么智商了,一切全凭本能,所以到最后,不得已,他用捕食足控制住了徐微与的手——他捅穿了徐微与的手掌,将蝴蝶钉在了蛛网上。

而徐微与用新生的利齿咬断了他的头颅。

血液和血液混合,怪物与怪物厮杀。那个里世界以它们为中心点碎裂,一切都在消弭。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李忌问自己。以他现在的形态来说,根本不应该产生梦这种东西。如果他的灵魂接触到了某些能量,读取到了某些信息,那么他所意识到东西就绝对不能叫梦,而应该被称为“未来”。

……不可能。

几只竖瞳不规则地撕开皮肤,在李忌的脸上滴溜溜乱转。他捂着额头,眼底一片疯狂……

徐微与。

他要去找徐微与。

【作者有话说】

自闭的猫,疯癫的狗,盖棺材板的蜘蛛蝴蝶,共创和谐美好结局。耶~

第79章 番外2:后来(6)

我一定要娶个情投意合的

三个小时前。

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停车库,绿篱上正在用手锯修剪杂枝的园丁半侧过身打量车窗里的人。

“那是谁啊?”

在李家庄园干了十几年的老园丁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会,待看清车上女人的样子以后他语气吊儿郎当的嗤了声,“李少奶奶预备役呗。”

虽然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受李老太爷的影响,李家主宅里只招华裔佣人。而七零年到两千年之间,来美国定居的普通家庭有相当一部分是港台人,和福建人广东人不同,他们更愿意靠打工谋生,于是如今李家主宅里的佣人,八成以上都是这些地方的。

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多了,就容易抱团。近几年,李老爷子身体不好,和子女孙辈关系愈发僵硬,闹到最后甚至直接将他们所有人都赶出了老宅。偌大一个庄园原本热热闹闹住着好几家人,虽然各有各的心思,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到底是个大家庭,现在一散,庄园反倒变成了佣人的家。

没人看着,原本不敢说的的话现在全能随便侃了。

年轻园丁“啊?”了声,嘿嘿傻笑,探头探脑地打量。

李老爷子最宠小儿子李旭昌,所以老宅的佣人私下都把李旭昌叫做“李少爷”,其他人则是某某公司的李总,某某事务所的李律师。李老爷子都知道,但他从来不纠正。

而所谓“少奶奶预备役”则是指那些给李旭昌生了孩子的女人。这位李少爷离婚以后就没有再娶了,但床上从没少过人,据说到目前为止私生子足足有两位数。

因为李老爷子放话要把公司交给他,那些怀了孕的女人经常会找到老宅来问李老爷子要抚养费,一来二去的,李少奶奶预备役就成了老宅佣人们的固定八卦对象。

轿车停稳,驾驶位车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下来,园丁赶紧伸头,想看看这次来的李少奶奶长得怎么样。

不等他看清,那女人直接冲到后座打开车门,厉声喝道,“下来!”

车后座传来小男孩的哭叫声,孩童特有的尖细嗓音一下子冲破了李家老宅阴沉氛围,引得在会客厅打理餐具的管家走到落地窗前皱眉查看。

女人才不管有没有人看,直接弯腰探进后座,一把拽住小男孩,生生将人拖了出来。

那小孩大概只有四岁,或者五岁,白白嫩嫩的,穿一件羊绒薄毛衣,看起来被养的很好。女人拖他时,他一直喊着“妈妈不要丢掉我”,眉眼和李旭昌至少有七分相似。

园丁慢慢停下手上的工作。这倒是奇了,外面给李旭昌生孩子的女人,都是冲着李家的抚养费来的,哪个不是捧着惯着孩子,生怕伤了自己的摇钱树。像这女人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回手扯老园丁,想问问这女人的身份。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对方衣摆,后者就像会读心一样“咦”了一声,惊讶地报出了一个名字——“这不是搞出版的那个林老板的小女儿嘛,叫林栖梧。她来干什么?”

园丁没见过林栖梧,他来李家才两年,这两年所有的宴请做客,都没有林栖梧的身影。他正要细问,那边管家已经从上面跑了下来。

李家老宅目前在用的这位管家不是外面那些签了公司的打工仔,而是一个早年间跟着李老爷子干脏活,把身份都给干没了的老人,做事不算利索,但骂人打人利索,早年间甚至在李老爷子的允许**罚过李家的几个晚辈,佣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林小姐……”

“滚远点。”林栖梧一把推开他,拽着儿子径直朝里走去。

管家皱眉,上前一步单手拦住她,“林小姐,老爷最近养病,不见外人。”

“老你妈逼的爷,这里是美国,是二十一世纪!你妈生你的时候把屎拉你脑子里了,让你现在还用清朝思维是吧!”

管家脸色阴得能滴水,林栖梧却半点不怕,一把把儿子拽到两人中间。小男孩拖着她的手往下拽,整个人坐在地上尖声哭叫,林栖梧被他烦得可以,一脚踹向儿子的腰。

小男孩凄惨尖叫,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大哭。他闹出来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保姆,几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躲在二楼窗后,自以为不显眼地叽叽咕咕。管家捕捉到了难听几个只言片语,回头狠瞪了她们一眼。

林栖梧正在对付儿子,注意到老管家的动作,冷笑了一声,“让她们看啊,随便看,我都不怕丢人,你们李家怕什么?当初——”

“够了!咳咳咳……”

一声厉呵从楼上传来,众人闻声仰起头。

李家老宅建成已有百年,多年来虽然做过几次修缮,但一直没有改过格局,走廊狭窄昏暗。

李老爷子弯着腰站在二楼最南边的窗台前,身后一片黑,本就苍老的面容因为背景问题更显阴鸷,像一只由这栋腐朽的宅院养出来的恶鬼。

李老爷子目光冰冷地看着林栖梧和她手上的小男孩,不言不语。

他不说话,在场没人敢开口。林栖梧也不敢。

她毕竟是在亚裔富豪圈耳濡目染长大的二代,知道轻重。李老爷子只是病了,还没死,轮不着她一个只会花钱的大小姐耍横。

“阿隆,你带她上来。”少顷,李老爷子低哑开口。

被叫做阿隆的老管家躬身应是,李老爷子转身一步步走向房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窗框后,老管家才直起身转头看向林栖梧。

林栖梧皱眉,正想说些什么,老管家一低眉,侧身给她让出一条道,抬手躬身,示意她先请。

短短几分钟,那股子腐朽的封建气息浓浓地盖了上来,灰一样蒙住眼前的路。林栖梧很不适地拧紧了眉,抿唇片刻,没敢说什么,快步走上前去。

之前躲在门后偷听的保姆有眼色地推开一扇门,林栖梧径直走进,老管家紧随其后,路过保姆时不轻不重地睨了她一眼。

没什么见识的保姆讨好地冲这位“摄政王”笑,可老管家脸却像僵住一样,分毫没有动。保姆脸上的笑僵住了,逐渐露出点惴惴不安的神色来。

她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等老管家走上楼,赶紧用手捣另一个保姆,“哎,哎,隆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干脏活的男人基本都有个特征——喜欢乱搞床上关系。

老管家也不例外。

李家老宅里的保姆,好几个都和他保持着情人关系,所以几人平时相处起来都是嘻嘻哈哈的,从没红过脸,今天这样实属罕见。

被问到的保姆撇了撇嘴,“马上要不消停喽。” ?

“什么意思?”保姆一脸莫名。

后者一边擦灯具一边抬头望楼梯上看了一眼,见刚才上去的两人已经走进了长廊,她往旁边靠了靠,歪头低声细语,“刚才上去的那个叫林栖梧,你知道她是谁不?”

“旭昌少爷的未婚妻啊,你忘了,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是来给他们布置晚会的。”

“……她原本是二姑娘儿子的未婚妻。”年纪较长的保姆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斜眼看向旁边桌子上的一溜照片,“喏”了声,“左边第五张。”

美国上流社会都喜欢标榜家庭和睦,装修时乐于将家庭照片摆满整间屋子,李老爷子有样学样,在老宅的里零零总总摆了上百张照片,从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到李家这一代的重孙辈应有尽有。

保姆顺着指示拿起相框。

相框中是一张合照,照的是一家三口,看背景,正好是在这栋老宅的东花园拍的。

彼时,李家好像才举办完什么酒会,背景里全是西装革履的企业家。一对年轻夫妇站在他们前方,女子笑着挽住丈夫,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心思不在拍照上,拿着个布丁,回头找着什么。

画面在此刻定格,将一家人和谐美满的样子收入镜头。

二十年过去,相框相片从未更换过,相纸受潮干燥,再受潮再干燥,沾在了玻璃上,好几处被沾下了颜色,显得残缺不全,仿佛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

保姆用拇指按了按相框玻璃,想看清李忌的样子,理所当然地没成功,“这个少爷现在长什么样?”

年长的保姆手上不停,一边擦灯具一边转身看了一圈身周。

李忌很早就和家里闹崩了。

他手上有父母的遗产,经济上相对独立,大学时就自己创业,能力上也不需要依靠李家。后来生意做起来以后,像花蕾这样的亲戚朋友都乐意投钱给他,让他帮忙做理财,渐渐的,他的影响力甚至能和李家的董事拼一拼,更不需要讨好李老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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