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苔邺
他心道有门,空储藏室还日日锁的这么严实,肯定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从小胆子就大,虽然这门开得如此诡异,但哪里能吓住他浓烈的好奇心,还没等王籍说话就自己往那门里去了。
王籍只能在心里叫苦,只求那门里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好让他们早点回去。
可他注定要失望,他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杨煦惊讶的吸气声。
“快来看。”他兴冲冲地回头对王籍说。
王籍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里手电筒的光束看去,顿时便发出了和杨煦一样的声音。
这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间里,木制的地板上,竟然真的有一个宽一米左右的大洞。
洞里黑幽幽的,手电光照过去也看不清下面有什么,只能看出是斜着往下的,从洞口开始还有人工修葺的青石台阶。
怪不得传言那么邪乎,这洞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杨煦这会已经激动的不行了,恨不得马上就下去看看。
可王籍觉得那洞越看越恐怖,忙去拉杨煦的手,可怜巴巴地求他: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杨煦之前去过的地方大多徒有其名,到了现场什么也看不到,这次终于遇到一个一看就有些名堂的,他怎么可能肯回头。
他安抚地拍了拍王籍的手:“实在不行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下去看看。”
一想到要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这寂静的黑暗中,王籍哪里会同意,眼看杨煦怎么劝都不听,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那洞里去了。
他们踩着陡峭的台阶互相搀扶着往下走,大约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台阶就走到了尽头,他们踏上了平地。
杨煦举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眼前是一道笔直向前的通道,应该很深,手电的光束照不到尽头。
王籍又拉了杨煦一下,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杨煦回头,隐约是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小声说:“没关系的,跟着我就行。”
杨煦小时候曾经被过路的天师说“根骨不错”,还送了他一把辟邪的桃木小剑,要不是他妈舍不得儿子,说不定会去邶都的天师学院上学。
现在那把桃木小剑,就挂在他的裤子上。
他凭着这个东西,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们二人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走,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工修凿的痕迹了,脚下时不时就有乱石堆垒,坑坑洼洼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
可王籍到底还是没注意,踏上了几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往前一扑,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
他块头大,随便摔一跤都摔得很重,再加上这里地上到处都是碎石,摔上去的时候尖锐的棱角刮过皮肤,痛得他克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杨煦连忙来拉他,扶起来一看,他的两个膝盖和手掌都擦破了,右手伤的最重,血都渗出来了。
“怎么样?”杨煦关切地问。
王籍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想再次开口劝杨煦回去,可一抬头就猛然看见,杨煦的背后,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他吓了一跳,本来就快夺眶而出的泪水竟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嗓子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卡住,连几欲脱口的惊呼都叫不出来,只张大了嘴巴,用手指着那影子的方向,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杨煦见他这模样也被吓着了,连忙回身拿着手电筒一照,就看见在他们身前两三步的地方,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块古旧的石碑。
分明刚才王籍摔倒之前,那里什么都没有。
漆黑寂静的通道里,只不过一个转身,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块石碑。
王籍已经被吓到不会说话了,他死死地贴在身后的墙上,也不管那墙面凹凸不平的,硌得他后背生疼,他生怕自己的身后也突然出现什么东西。
杨煦拿着手电的手有些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强撑着去安慰王籍,或者说,安慰自己:
“刚刚可能太黑,没......没看清楚。”
他仗着自己腰上挂着的桃木剑,深呼吸了几口,稳定了心神,就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仔细去看那石碑。
王籍这会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太远,那手电光一往前移动,就仿佛他一个人被抛下在了这恼人的黑暗里。于是他连忙就贴了上去,紧紧地抓着杨煦的袖子,躲在他身后,和他一起走到了那石碑前。
石碑大约有三米多高,直顶着这通道顶部,几欲要将他们面前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用来制成石碑的石头看着不像是什么寻常石料,胎质光滑细腻得如玉石一般,可颜色却是灰扑扑的,有些怪里怪气。
从地面往上,一直到王籍胸口的位置,几乎长满了青苔,仿佛在这石碑的下半部分围上了一层深绿色的绒毯。
青苔往上,就是石碑主体的部分,灰色的石头上用红色的颜料镌刻着一幅极为奇怪的图案。
王籍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看到这个图案,似乎是一堆拼凑在一起的不规则图形,又像是某种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意义不明的古怪文字,在巨大的石面上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细密的无法挣脱的网来,直攥住观察者的视线,不让人移开分毫。
身旁的杨煦忽然一声惊呼,抓了王籍的右手。
王籍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松开了杨煦,走到了石碑的正前方,他的右手正举在眼前,紧贴在那石碑上。
这石碑,居然如同活物一般,是温热的。
有一瞬间,王籍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似乎有一种微弱的起伏。
这块石头仿佛在呼吸一般。
他吓得连忙缩手,可刚刚摔破的右手上流出的血,还是被蹭到了石碑上。
那新鲜的殷红血液,不过眨眼的功夫,竟悄无声息地渗进了石头里。
寂静之中,王籍和杨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惊恐。
可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反应,就忽然听到从面前的石碑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嚎叫。
王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叫声,似是山林间嘶吠的的野兽,但又隐隐透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悚然,仿佛从胸腔之中没有通过喉管直接破发出来,榔头一般猛然捶打着他的耳膜。
嚎叫声之后,便是一阵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咯咯”声,伴随着这诡异的声响,眼前的石碑骤然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形变来。
一道深深的裂口,从刚才鲜血渗进去的地方开始,一直蔓延到石碑的顶端。
而从那裂口之中,开始冒出大团大团浓重的黑气。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瞬息之间,巨大的变故就在他们眼前陡然发生。
整个通道都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大量的碎石从顶上落下。
王籍终于意识到,这通道要塌了。
杨煦的反应比他快,他才刚浮现起“快跑”这个念头的时候,杨煦已经抓起他的手,往他们来时的方向冲去。
他们用极快的速度跑出通道,冲上台阶,走到一半的时候,杨煦却忽然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一扑,摔倒在了台阶上,身子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而王籍则因为惯性还在往前冲,一时间,原本杨煦在上他在下的位置瞬间逆转,变成了他在上杨煦在下。
他连忙反手抓住杨煦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往下。
杨煦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台阶上的青石板太平,完全抓不到着力点,只能靠着王籍拉着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摔倒时手电筒脱了手,正落在身后,灯光向下,照亮了后面的情形。
王籍看见,下面的台阶正在迅速地坍塌,眼看就要到近前,可杨煦还是怎么拉都拉不起来,连带着他自己也寸步难行。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意识在瞬间吞噬了他。
这最后的一瞬间被拉得很长,黑暗沉沉,王籍看不清杨煦的脸,但他却觉得,杨煦应该是看清了他脸上那两行簌簌落下的泪水。
他松开了杨煦的手。
他不知道杨煦从台阶上滚下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只能听见,那一声绝望的呼喊,在他转身的瞬间,变成一颗锐利的尖刺,深深地扎入他迅速变冷的心脏,留下经年累月无法愈合的血洞。
他跑出了深洞,跑出了学校,在漆黑的夜色里终于泪流满面地转头,只看见了校门上“山海中学”四个大字。
梦境轰然崩塌。
姜陟睁开眼睛,窗外晨光未晞。
他坐了起来,就看见林微明正坐在他的床前,身形隐没在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中。
姜陟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
灯光亮起的刹那,他看见,林微明的眼角,竟然洇出一抹极不寻常的红色,衬的那张清丽优越的脸庞透出一种少见的浓艳风情,又隐隐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心神一荡。
可他很快清醒,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却发现林微明的手中,夹着一支烟,烟没有点燃,只是随手拿着。
然而他夹着烟的右手,却在克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姜陟皱起了眉头,林微明的状态,十分的不对劲。
正想开口询问,但林微明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偏过头去,似乎是想隐藏自己发红的眼眶,香烟被放进口袋,连带着他所有的情绪,被又一次包裹进坚硬的外壳里,声音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要去哪?”
“山海中学。”姜陟说。
第13章
姜陟站在王籍家门口正准备敲门,才刚举起手就看见林微明拿着手机从楼梯走了上来。
他有些没好气:“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跟着我?”
林微明挂了电话,走到他身后,十分理所当然地说:“你得和我待在一起。”
姜陟回头瞪他:“为什么?我又不是你抓的犯人。”
“差不多。”林微明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他在联系人安排身份让他们进入山海中学,“你现在属于污点证人,我有权让你协助调查。”
“你放......”姜陟才说了两个字,林微明忽然抬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没有带上任何感情色彩,却愣是让他把最后一个字给吞了回去,改口道:
“我什么时候成污点证人了?”
林微明重新低头打字,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在屏幕上点得飞快,姜陟偷偷扫了一眼,一个字都没看清。
“那天在现场抓到的人,现在全都在超管局拘留。你要是也想加入的话,我可以把你送过去。”
姜陟听到他这种不动声色又拿捏人的语气就觉得十分讨厌:“我都说了我是被委托调查的,委托人就住在这里,他可以给我证明。”
林微明打完最后一个字,按灭了屏幕将手机放回了自己的外套口袋,抬眼看着面前皱着眉瞪他的人:“那从业资格证拿来。”
行,兜兜转转对话还是绕回了死路上,这人分明就是算好了揪着他这点不放了。
姜陟现在十分想上去掐林微明的脖子,把他那张漂亮精致却不饶人的嘴用拳头给堵上,但脑海里尚存的理智适时跳出来说不行,他打不过。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地觉得林微明这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中大概就是他上天注定的劫数,是连死了一次都逃脱不了的冤家孽债,这世上怎么会存在这种跟他哪哪都不合的人。
当然,脸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