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苔邺
姜陟的脚步一顿:“去林家吗?不行,我......”
他虽然模样变了,但就这么贸然去到新派世家之首又卧虎藏龙的林氏,实在是太危险了。
新派世家之首......林家......
姜陟忽然被自己的话提醒,脑海里有什么被他忽略的记忆一闪而过,当年......
“不是。”林微明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我已经离开林家很久了。”
姜陟吃了一惊,忙又去问他:“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叫离开林家?这是什么意思?”
林微明的侧脸在月光下仿佛被覆上了一层轻纱,显得朦胧又邈远,他没有回答这些问题。
思绪在这里连贯,姜陟觉得他大概是猜到了事情的原貌。
“是因为我吗?”虽然说出口的依旧是疑问句,但他实际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姜陟。”林微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没有波澜,“我无法原谅七年的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再之后,就是一片沉默,姜陟其实是想说点什么,他想告诉林微明自己从来没有怪过他,七年前的事情是他自愿的,和他说的那句话没有关系。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总觉得苍白又无力,七年实在是一段太过漫长的时间,足以让所有的愧疚和歉意都在反复的自我折磨中变得厚重又难以摆脱,像是手心里因为不断磋磨而生出的茧,除非狠心地连皮带肉的一起挖去,否则所有表面上的抚慰或摩挲,都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矫饰罢了。
他斟酌着刚想出声,林微明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到了。”他说。
姜陟应声抬头,“ xx酒店”四个大字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灯光。
啊......啊?
怎么就直接来酒店了?虽然他刚认下了这个老婆,但这个进度是不是太快了吧。他经了刚才那么一遭,为什么就突然转到这来了?
姜陟还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林微明却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他连忙下意识跟了上去,耳朵都开始有些发热,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想,老婆要是......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准备点什么?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到林微明对前台说道,声音清冷,不掺杂一点其余的色彩:
“两间大床房,谢谢。”
啊......啊?
第68章
姜陟跟着林微明进电梯的时候人都还懵着。
虽然他们两个人开两个大床房没什么问题,但想当初事情还没挑明的时候,林微明都恨不得日日贴他身上,还故意用两张房卡诓骗他,非让他和他住在一处。
怎么现在这会,反倒矜持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那些烂俗故事里说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他该说一句“呵,男人”吗?
带着这满腹疑问到了住的房间门口,林微明递过来一张房卡,姜陟愣愣地接了,本想说些什么,但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正沉默间,忽就见眼前人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脸。
如今他们二人之间,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甚至于更亲密的事情也被有些强行地做了一回,这点程度的触碰他早不放在眼里,习以为常的同时,甚至还顺势微微低了点头。
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举到一半,却突然一顿,就这么悬在半空不动了。
姜陟有些疑惑地抬眼去看林微明,瞧见这人似是蓦地想到了什么,一张本就没几分表情的脸越发地冷,眼睛看着像是落在他身上,实则早随着脑子里的思绪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也只是怔了一小会,他又如梦初醒般地回过了神,终于有了焦点的目光和姜陟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眸中沉色却愈深,举着的手遽然紧握成拳,力道大得连手骨的关节都好似快要挣破皮肉一般。
几个沉重又压抑的呼吸之后,他到底还是放下了那只手。
姜陟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平白觉得心慌,便上前半步想去拉林微明的手,却被他一个转身给避开了。
他甚至没有一点停留,直接便去开了自己的房门,只留下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好好休息”,就这么把门关上了,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只剩下姜陟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捏着张房卡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他百思不得其解,原先以为经过幻境那一遭,他们两个也算是互通了心意,怎么比之从前,反倒像是更疏远了。
他实在忍不住叹气,凭他这直来直去的脑子,想要猜透林微明的所思所想,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一腔情丝无处可解,反倒直接吃了个闭门羹,又不能一直在这站着,姜陟便只能进自己房间去了。
他们看似在褚氏道场折腾了许久,但幻境中的时间流速比现实要慢得多,遇了这么多事情,实际也就是一夜的功夫。他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正看见窗外微微有些泛白。
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情,他没觉得疲累,只有些郁闷,索性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躺在了床上,也不闭眼睛,只盯着那半亮不亮的天空发愣。
只看了五分钟不到,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林微明刚才那表现,分明就是——
害羞啊!
可不就是嘛!当人老婆的肯定是要羞怯一点的。之前那是因为自己不开窍,要给他各种明示暗示才主动了些。如今他既然已经知晓了心意,自然是不能像从前那样,总要矜重些的。
然而他刚才表现那么木讷不经事,这会林微明心里不知要怎么埋怨他。
他越想越觉着自己的这点猜测正确到不能再正确了,又恨自己实在是没有眼色,反应也慢,便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钻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给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
老婆不主动怎么办?那当然是他上。
做男人嘛,总要脸皮厚点。
就这么想着,他仿佛就具有无限的勇气,连腰杆都忍不住挺直了几分。这股子气势一直延续到他走出自己的房间,敲了两下隔壁的门,直到——
林微明缓缓打开了房门。
走廊没有窗户,头顶昏黄的灯光只能照出他站的这一小片区域,林微明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户的方向微微有些发亮,他又背光站着,两边微弱的光线交汇,只能隐约描摹出个大概的轮廓来。
他的脸藏在房门投下的阴影里,分辨不出表情,却感觉到垂眼看过来的目光里,似是掺杂了许多复杂的姜陟看不懂的东西。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又做回了那个在这悠悠天地间飘泊的、无依的游魂,仿若是一伸手,便会如云烟般散去,无论碧落黄泉,再寻不得。
于是,那个在嘴里反复琢磨的,有些拙劣的,一听就心思不纯的理由就怎么也说不口了。
姜陟站在门外,心里面突突地跳,脑子里乱成一团,甚至于让他无法辨出这愈来愈快地跳动,到底是来源于他凭空莫名的心动,还是无故诞生的慌乱。
林微明并没有给他机会再去想一个像样的措辞,先他一步开了口,却说了一句十分没头没尾的话来。
他说:“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姜陟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懂他这一句话的意思,他只是在这句话落下后,平白涌上来了一阵火气。
他想,他既然已经放下了所有成见、过往乃至忧思,往前走了这一步了,那林微明就绝对不能退缩。
他决不允许。
刚才短暂消失在了他身上的那点勇气随着他的想法又重新出现,他猛然就往前一扑,一把就圈住了林微明的脖子,凑到了他的眼前,鼻尖抵着鼻尖,压低了声音有些愤恨地告诉他:
“后悔你爹的后悔。”
再然后,便用自己的唇堵住了那张从刚才开始就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嘴。
林微明似是被他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身子僵硬了片刻,却也没有抵触,只是从交缠的唇齿间泄出了一声清浅的、似有似无的叹息,便伸手揽上了姜陟的腰,低头回应了起来。
在此之后,便是混乱、灼热、湿润、交缠,连门是怎么关上的也没人知道。
等姜陟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林微明压在了床上,胸前的扣子解了大半,细密的吻一直蔓延到了他的锁骨上。
他心下一惊,连忙去推埋在自己颈间人的脸,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对,这不对!”
林微明显然是没尽兴,被推搡了好几下才堪堪退开了一点,还依依不舍地去啄姜陟的侧脸,一边在他面颊上轻点一边问:“哪里不对?”
酒店的床垫太软,姜陟整个人陷在其中,像是被困在了一片为他精心编下的蛛网之中,一点力都使不出来,越是挣扎反而陷得越深,想偏头避开林微明的亲吻都做不到,只能绝望地大喊:
“哪里都不对好吗!”
许是他叫声实在太大,林微明终于愿意从他身上起来,支起胳膊在撑在他上面问他:“怎么了?”
窗外的天光变得更亮了些,散入房间的几缕落在的他侧面,投下的阴影愈发衬得他的脸和身体如顶级雕塑家手下沥尽心血的绝佳艺术品,再加上他气息有些不稳,说话的时候还稍稍带着喘,又有意压低了声音,视觉和听觉上的两轮冲击,让姜陟都克制不住面热了起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原本理直气壮的话也变得有些含糊了起来:
“我就觉得......我不该在......在下面......”
说完又忍不住去瞟林微明的脸色,却见他皱了皱眉,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不在下面......那在哪里?”
姜陟现在怀疑这个人是故意在装傻,伸手便去捧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特意抬高了声音对他说:
“不在下面,当然是在上面!上面!老子要睡你,听懂了吗!”
他这几句豪言壮语一放完,林微明倒没表现出什么意外,只是忽然笑了一下,就低下头来,凑到他面前问他:
“睡我?你会吗?”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瞧不起人,姜陟最受不了这个,条件反射地就想反驳,还没说出口就忽然意识,这一次,他是真不会。
在此之前,他可是做了将近三十年的直男,人生信条里就没有和男人谈恋爱这个选项,如今遇着林微明了,虽然之前也纠结过,但事到如今只能认栽,可关于两个男人做那事,他可是一点没了解过啊!
这别说吃过猪肉了,连猪跑都没见过。
在林微明审视的目光里,他只能结结巴巴地答道:
“要么......我给......给老板打个电话吧......他应该会......”
林微明听了却连脸上的笑意都敛去了,一张脸贴得更近,语气比刚才又低了几分:“你平时会跟他聊这种事情?”
这话说得给姜陟都听愣了,他刚才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但他也知道这人这个时候惹不得,只能连连摇头:“我又不是变态,我跟他聊这干什么?”
林微明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几分:“那你现在去问他就不变态了?”
“那怎么办?”
林微明继续低头,轻轻地蹭了蹭姜陟的鼻尖,动作轻柔却无限缱绻。
“没关系,我会,这回我来,就当是我教你的。”
他故意用的气音,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扑在姜陟的面上,听得姜陟的心头都微微有些发痒。
他的目光从他微微发红的眼尾一直往下,落在了他左耳上那个轻轻晃动的耳坠上,圆润的珠子浸在日光里,模糊间似是散发出点熟悉的青光,和他灵力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