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153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跑着跑着扑通地跪在了地上,双手伸出,朝着杨心问笑道:“我的呢?”

她新梳的羊角辫是用新的红色发绳编的。昨晚把他们都关进幻境时,杨心问点了个闹市给他们,一晚上过去,差不多人人都套了件新衣,还在幻境里头点起炮来了。

心真大。

杨心问由衷感慨道:“还真在里头过起日子来了。”

众人正在放炮仗,除了那小女孩儿没人注意到他。杨心问随手变了个红包放到了小女孩儿头顶,又看向人群里抱着孩子的妇人,半晌悄声走过去,塞了个铜板到那小孩儿的布包里。

窜天猴“啾”得一声高飞而去,这群没心没肺的人跟过着真正的春节一般此起彼伏地“哇啊”了起来,拍手的拍手,缺手的拿别人的脸拍,没一会儿又要打起来了。

没长牙的小孩儿抓着铜板挥舞,朝他傻笑,嘴边还在流口水。

“大哥,你怎么这么高兴?”姚垣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心问又塞了个铜板给姚垣慕,往后一靠,枕在了陈安道的膝盖上。

“没什么。”

杨心问伸手戳了戳陈安道的下巴。

迎着对方困惑的视线,他微微眯起眼来,伸了个懒腰。

“就是觉得,每天都是新年就好了。”

第174章 佳节

临渊宗乃是各大世家子弟聚集之处, 对于有如清明、中秋、岁首、元宵这样的节日,比其他两宗都要更重视些,年节的假从初一一直放到正月二十, 是三宗里年假最长的。

假期长,功课自然也不少。其中尤以大长老的留的功课最为丧心病狂,这二十天内, 光灵修门史这一门功课, 便要将上五家的主家家谱抄录十遍并背诵, 剑术三世家的剑法招式名抄录十遍, 三宗七门历代宗主和掌门人的姓名、兵器种类及名字抄录十遍并背诵。

“最可怕的是雒鸣宗第二代宗主是闻家的掌兵使。”姚垣慕用一根棍和一根绳把书册悬在脑门前,一边扎马步一边背书,还不忘跟杨心问抱怨道, “那掌兵使有十一个兵器匣!一百零八把武器!大哥, 姚长老还有人性吗!”

杨心问躺在树杈间,书册倒扣在脸上,好像已经被这密密麻麻的祟物生息给哄睡了。

转眼这年假已经没几天了,姚垣慕已是日日头悬梁锥刺股, 奈何这功课实在无穷无尽也,他的脑子也不算特别灵光, 到了这最后五天, 还有一大半没能写完。

“你要不把季闲那些锻体的任务给搁着, 先把抄书的活儿做了。”杨心问打了个哈欠, 书没翻两页, 哈欠打了十几次, “反正他也看不出你练没练。”

姚垣慕探头道:“行、行吗?”

“当然不行。”窗边写字的陈安道头也不抬:“蹲好了, 不要听他胡说。”

姚垣慕蔫蔫地垂下头, 有气无力地背书:“长枪名‘破风’, 三剑弓名‘逐日’,大剑名‘断河’,飞镖名‘滴雨’……”

他蹲马步的腿在打颤,声音也跟着抖两抖。杨心问把书掀起来了一点往下看,发现姚垣慕的后颈有个圆形的黑印,探头道:“你脖子怎么了?”

这一声把姚垣慕背书的节奏彻底打乱了。姚垣慕也不晓得生气,只是沮丧地摸了摸脖子,回答道:“是姚长老给我拔火罐拔的。”

“豁,你这湿气够重的啊。”杨心问在树上翻了个身,“都黑了。”

陈安道写字的动作一滞:“大长老一边传你功法,一边帮你拔火罐?”

杨心问讨嫌道:“你不会真是他乖孙儿吧?”

姚垣慕站不住了,卸力仰倒在了雪地上,大腿还在打哆嗦:“姚长老说,我既然如今姓了姚,便是姚家的后生,姚家的脸面,他自然要倾囊相授。”

“那你被人欺负的事儿,怎么不找他?”

随着姚垣慕一同落地的书页被风吹过了两页,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姚垣慕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自己那不自觉抽搐的小腿,半晌才道:“长老也不好出面,跟我过不去的就是姚家人,还有几个方家的。”

杨心问眯了眯眼,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姚垣慕时,对方确实是被一群穿着蓝袍,挂蓝底银线金蟾香囊的人围在中间打。

“他们中有个人叫姚莘,他最是看我不顺眼。”姚垣慕搓着雪道,“就在大哥你救了我那天,他跑出去便被阳关教的盯上了,成了第一批人傀。那第一批的人傀都是用死尸做的,他也……”

陈安道听明白了:“所以他们将此事怪在你头上?”

姚垣慕苦笑两声:“也、也没什么差,反正姚莘没死的时候他们也这样,多了个理由而已。”

“那个方家呢?”杨心问坐起身来,拢来树杈上的雪,团成了一团,“他们跟你又有什么仇?”

“方家是韶康的小氏族,当家的家主和姚家的家主是表兄妹,两家有些来往。”姚垣慕抓了抓耳背,“方净他们……知道我是姚家从外头抱回来的,说我贱民出身,有辱姚家门楣——啊!”

一个雪球笔直地砸到姚垣慕的门面。

姚垣慕还在说话,门牙吃了雪,冷得浑身激灵,险些流口水了。

杨心问从树上翻身下来,弯腰又捞了捧雪,捏成雪球,在手上抛了抛,挑衅地看向姚垣慕:“回头见了他们,先一人赏一记,记住了吗?”

“啊?”

“来。”杨心问说着已经把手臂后引,“走你!”

姚垣慕这下倒是机灵了,“噌”得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往树后面躲,撅着屁股在地上捞雪,杨心问手疾眼快地擦边扔过去,正中姚垣慕的膝窝。

姚垣慕捞出了一团雪来,在手上随便团了团,朝着杨心问引臂。

杨心问期待地看着他。

连坐在窗边的陈安道也默不作声地瞧着。

“我……我……”姚垣慕摆了半天的姿势,迟迟没动手。

“我还是——”

“雪仗都不敢打,别人不欺负死你才怪呢!”杨心问说着竟催动了灵力,平台上覆的厚厚一层雪微颤,随即竟慢慢攀升,如一道惊天巨浪朝姚垣慕涌来!

山间鸟雀惊飞,过路的松鼠都吓得要掉下树来。姚垣慕更是手脚并用地在地上乱爬,一边爬一边叫着:“师兄!师兄!你管管大哥!”

陈安道看着那夸张的雪浪,慢慢起身,把支着窗子的细棍取了下来,关上了窗。

“师、师兄?”

“叫什么叫,你不是修士吗,还指着师兄来救你?”

“我——”

“再不反击,你大过年的可就要被大雪活埋了。”

那皑皑白雪如山脉相连,似巨浪层叠,排山倒海而来。姚垣慕怔在原地,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霁淩峰,那夏听荷撕开的芥子人间好像就在眼前。

他快吓死了。

可生死之际,哪来的退路。

姚垣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倾泻而来的雪墙。只听一声鸣啸,冬风急如离弦之箭,无形的灵力磅礴似巨日凌空。杨心问如今已能看见那灵场之中四溢的万千灵丝,交织成的一张密不透风的高墙与他的雪墙迎面便要撞上!

“果然了得。”杨心问骤然掐诀,雪墙变换,乍成千万雪球悬于空中,“你到底哪儿来那么多灵力的?”

他二指一动,那雪球便骤然变向,从四面八方朝着姚垣慕扑去。

姚垣慕后退一步,口中也开始念诀,随后猛一拍地,便听轰鸣声自地底而来,三道土墙拔地而出,在姚垣慕头顶合围,挡下了周遭的雪球。

“诶,艮字学得不错,是姚老头亲传的?”

声音分明还听得见,姚垣慕却惊觉自己跟丢了杨心问的身影。

他茫然地在原地打转,随后后脖子一凉——他猛地转过身去。

杨心问坏笑着站在他身后,然后又拉着他的衣领,往他后领里加塞了两捧雪:“能跟我打成这样,那群兴浪境的小混蛋你总不会还怕吧。”

姚垣慕被冻得透心凉,可身上还散着交手后的热气,脸上红扑扑地,眼也发亮,捂着后领道:“真、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杨心问松了手,走到窗边敲了敲。屋里随后支起了窗,陈安道扫视了一遍两人,须臾道:“你二师兄如今已有巨啸境,能在他手下撑过两个回合,在弟子里已能算佼佼者。”

姚垣慕夸张地惊叫道:“巨啸境!”

“低调,低调。”杨心问手一撑,坐在了窗框上,“赶紧做功课去吧,晚上还要下山呢。”

“下山?”姚垣慕茫然道,“下山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今日可是元宵。”

姚垣慕是真不记得了。

他许久没有过过元宵。说到底,这些节日对修真之人本不是什么要紧日子,不过是宗门用来与世家联络感情的手段罢了。他在姚家这么多年,在山上又三年,无论是姚家还是雾淩峰都不曾闹过元宵,年时倒还有个年夜饭,元宵节便从来是在不知不觉中便过了。

姚垣慕下意识地看向陈安道,小心道:“师兄,可、可以吗?”

杨心问坐在窗框上,不需回头便抓来了陈安道的手腕,有些显摆地看向姚垣慕:“什么可不可以的,是我跟师兄要下山去玩儿,你跟着凑个热闹,到时候可长点眼力劲儿,该自己待着就自己待着,别碍着我们亲热。”

这说得跟他们要大庭广众下亲热一样。

姚垣慕没品出杨心问的显摆,只怯生生地盯着陈安道。见陈安道冲他笑着点点头,才长出一口气,几乎要跪倒在杨心问面前抱着他大腿哭,克制住了,单单以袖掩面地吸嗡道:“大哥,你是我一辈子的大哥!”

杨心问伸腿踹了踹他的屁股:“行了,我还没你大呢,德行。”

因着这元宵节的念想,姚垣慕一日的功课进展喜人,仿佛脑子都灵光了不少。抄写的部分抄得手腕酸软,也竟学会了取巧,虽锻体不足,可偷偷将灵力化在腕上,果然便觉得腕力倍增,运笔流畅,一日下来,至少姚不闻留下的功课完成地大差不差。

夜将黑,他已有些坐立难安,不住地往窗里打量。

这些日子杨心问一直住在轻居观里,那两人之间像是牵了根细线,这线是决计不能断的,所以他们日日待在一处,好像离得稍微远些便能要命。

陈安道如今若不喝药,一日要睡上六七个时辰,杨心问如非必要,却可以个把月不合眼的。饶是如此,杨心问还是乐意跟陈安道待在一处,哪怕大多数时候只是一言不发地躺在对方身边。

姚垣慕忽而又觉得有些羞愧。那两人过得朝不保夕,自己却还惦记着过元宵,算来自己比陈安道其实还大两个月,可处处行事却像个不懂事的小辈。

“你怎么坐外面还能把脸给憋红?”

正当他越想越多的时候,窗外传来了杨心问的声音。

杨心问走路没一点动静,可能是故意的,跟闹鬼样的一颗头嵌在窗口。

“快走了,一会儿小跳楼上人都挤满了,我们上哪儿看放花灯?”

小跳楼是镇上最高的一座楼,战时充作瞭望台,平时除了登高望远没有任何用处。

“我……”姚垣慕扭捏了起来,觉得自己该有些作为,“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功课给做了……”

“嗯?这样,那我跟师兄去了,回头给你带份烧鸡。”杨心问毫不挽留,没有一丝劝诱的意思,扭头就走。

姚垣慕眼见着他们走远,连忙跳下椅子,将方才的决心抛诸脑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追着下山了。

第175章 小跳楼

人来人往, 灯影重重。

游龙舞狮的眼上安着火烛,长身携着鼓乐锣声穿街而过,提着灯笼的孩子追在后面, 笑着,闹着,远看似碎星追流光, 又似龙身上落下的鳞片, 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一个掉队的孩子一着急, 不看路地往前追, 径直撞上了过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