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164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哥哥好厉害!”

打都还没打,羊角辫小姑娘就已经开始盲目崇拜了起来,她母亲是个结实的庄稼女人,把她举得高高的,好像她也在御剑飞行一样。

“阿芒飞高高!”羊角辫小姑娘笑着叫道,“阿芒飞得跟哥哥一样高!”

“摔着可别喊疼。”

杨心问说着踏步向前,却是朝着姚垣慕冲去,姚垣慕双手持剑连忙挡住,杨心问便喝道:“你剑法学来干什么吃的?临渊剑法有哪那一式教你两手握剑吗?”

话毕手腕轻转,四两拨千斤地挑开了姚垣慕双手握着的剑,直刺姚垣慕的腋下——剑尖未至,杨心问已听见那树枝横来的动静,原地后翻两脚踹向徐麟的手腕,徐麟手腕一麻,捏树枝都捏不动了,当机立断地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自袖中抽出命盘来一阵拨弄。

“不好!”徐麟冲着惊慌失措得已经在地上乱爬的姚垣慕喊道,“你今日有血光之灾啊!”

姚垣慕闻言更是慌不择路,手脚并用爬得猪突猛进,杨心问背剑挡下白归横来的十五道剑意,偏头一闪,足下踏忘泉门的吞形步法,自追来的剑意间蛇形穿过,手中长剑锵然撞上白归的木心剑。

“剑不错。”相持之间,杨心问垂眼看她的剑铭,“不过我见过更好的。”

“剑不在好。”白归全力相击,那木心剑如有所感,兀自嗡鸣起来,“在灵。”

杨心问哂笑,灵台间的剑形朦胧显形。

朔风过林,雪尘摇动。

白归心中既紧张和兴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就是巨啸境!

他们二人提剑相持,便说明二人的锻体不相上下,可就在那灵台间显形的瞬间,一股磅礴的灵力便将白归猛地掀开,枝丫上的积雪和企图背后偷袭的徐麟被同时荡远。

姚垣慕听这动静爬得更快了,一边回头看有没有追上自己一边猛爬,随即嘭得撞上了前面的石块,脑门汩汩流血,果然是有血光之灾。

杨心问额前的碎发随着那灵台的金光飘动,浅色的眼睛在光下照得透亮,他笑着看向白归和徐麟,一手背身,一脚点地,轻道:“来。”

来便来!

二人抖落一身雪屑,迎着冬日晴阳,重新起势前冲。

第187章 名单

山中的时日像是总是比其他的地方慢一些。

每一日过得都似是大差不差, 每一日又有些细微的区别。

杨心问点着陈安道回来的日子,谁知到了时日却是一封说要晚归的书信。陈安道留下的天涯咒只有五张,每天一张很快就用完了, 他想学着画,陈安道却又不让。

书信走得实在是慢,他这边下了小雪, 信送到的时候已经大晴。

“怎的这世间竟有这等苦楚。”杨心问躺在屋顶上无病呻吟, “我活着, 他也活着, 我却不能见他,与他说话。早知道就该跟着去了,我做什么这么乖巧, 他叫我留下我就留下?”

他说着滚了个身, 趴着痛锤瓦顶:“我不理了,我要去找他!”

挑水回来的白归刚上山便听见他这样耍赖,把水倒进了暖缸里,往房里端, 一边端一边道:“眼看着就要选人了,你现在去, 错过了大会可怎么办?”

作为陪他们练剑的交换, 白归和徐麟便要承担他们雾淩峰的日常扫洒。丢了活儿的剑偶稍显落寞地坐在树下, 时而给过路人扇扇子, 大冬天的一阵凉意袭来, 白归连忙推拒。

“我又没打算去什么大会。”杨心问的脸都埋在雪里, 他还拢了拢雪, 想把自己整个头都埋起来, “我要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徐麟在屋子里给姚垣慕打下手做轮值表, 作为自己日后光荣加入听记寮的预演,每天写得头晕脑胀也乐此不疲,间隙还要出来哄哄这整个雾淩峰上最闲的人:“别担心,这二月底三月初的论剑大会是大事儿,不光是实沈长老必须要赶回来,那些其他的世家宗门也都得各行准备,拖不了多久的。”

杨心问听到“三月”,许久说道:“是啊,拖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发闷,好像人都要憋死在雪里,须臾翻了个身,睫毛上全是雪尘,眨两下就要掉进眼里了。

“我想见他。”

他这前言后语的联系没人听得懂,白归和徐麟只当他是又闹小孩子脾气了。

认识这些日子,杨心问在他们眼里的高人形象日渐消退,不仅脾气阴晴不定,行事也格外跳脱。心情好是一个人,心情差又像是另一个人,心情变换却又毫无规律,根本摸不清他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哦,倒是知道他很喜欢实沈长老。

“说起来姚垣慕呢?”徐麟抄得手酸,从窗子里探出头来,“这几日都不见他。”

杨心问吸吸鼻子,又翻了个面,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死了般平静道:“被姚老头叫走了,说要传他绝世神功。”

白归问:“泽及群山术?不行吧,姚垣慕和艮字相性不好,学得来吗?”

徐麟说:“我倒觉得行,相性再差也架不住姚垣慕灵力多,到时候起手先来个土墙鸟笼的,对手打不到他,他至少不会被吓得满地乱爬。”

白归想了想,由衷道:“他爬得挺快的。”

徐麟:“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吗?”

确实没有。

两人一大早来这儿干杂役,忙了小一时辰,总算是弄完了,才各自拿剑来请教杨心问。

杨心问今日心情确实不好,剑也懒得拿,踹了根冰棱下来拿在手上,满目怨气道:“你们说他心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我。”

他生得好看,连怨气冲天的时候都带着些可爱,可手下的动作狠辣,稍一错身避开两把剑,抬膝就往徐麟腹上一踹,同时将冰棱轻抛,反手握住,朝着白归的门面背身刺去:“不然他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

“那合会我叔祖父也去了,说是惊天大案,又牵扯司仙台和圣女莲,世家宗门利益盘根错杂,长老必定是不想你牵扯进去。”徐麟的腹上裹着他的命盘,倒是吃住了,立刻横扫他的破烂桃木剑。

杨心问一动不动,竟是算准了这剑只能碰到他额前的一缕发丝,反而趁着徐麟挥空露出破绽,侧身荡出一拳,直击徐麟的肩膀,收了三分力,还是把徐麟锤的龇牙咧嘴的。

白归避开那冰棱,再送一剑:“徐麟你丢不丢人!”

“我这儿三日前才被他的剑鞘敲了一记!”徐麟愤愤道,摸出命盘猛转,“站南面!行火!”

两人同时跳开,拉出了一道南北向的线来,杨心问动也不动,停手将长长的冰棱倒插进地面,幽怨道:“可是他每天只给我送一份书信,我每天都给他写至少三封的。”

“什么?每日一封?”徐麟站好宫位,命盘骤定,一线离火无处自生,似一条红龙朝着杨心问扑来,“我叔祖父都累倒送回来了,还得我叔父顶上,长老哪儿来的时间给你写信?”

杨心问的冰棱被那火龙一沾就融化干净了,他二指起势,后跃踏入坎位,平地生出一道水墙围在周遭,把那火龙一浇的同时遮蔽了白归的视线,白归剑势骤停,杨心问却像是能透过那水墙看到她,抢身出来就是一击头槌顶进白归的腹部,把人直直地撞了出去,接连撞倒了两棵树。

那水墙顷刻间又冻成了冰柱,杨心问敲了块下来重新拿在手上,从地上捡起块石头,随手打磨着:“怎么开个会要这么折磨人?”

“不知道叶珉给长明宗的灌了什么迷魂汤——那个临渊宗的叛徒。”白归偏头呸了口血,踉跄起身,“长明宗的一群长老力主他无罪,分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也不知道他们在踌躇什么。”

杨心问倒是知道这群人在踌躇什么,天座莲庇护人间近千年,如今说这玩意儿烧人命,仙门哪个都不敢认。

“外会开完又是他们五家三宗的内堂,我叔父进不去,旁的也就不知道了。”徐麟见杨心问手中的冰锥已成,苦着脸道,“你们不如还是学学我,过招而已,桃木剑不够吗,非得真刀真枪地来?”

白归已是提剑上前,十七道剑意汹涌而来,淬着红龙的火光,烧向杨心问的周身:“当然不行,到了台上,你认不清别人拿的是要命的剑,自己提的是杀人的兵器,你当如何对敌?”

“不错。”杨心问双眼微眯,并未起剑意相抗,而是挥着冰棱快如霹雳,每一下都精准地打消一道,“唯有真刀真枪地打,才知道生死一线之时脑袋和手臂如何取舍,人家的脑袋和自己的脑袋谁会先掉。”

徐麟无语:“就不能都全乎着吗?”

那二人齐声:“做你的美梦!”

徐麟摇着头,重新定宫踏步,沮丧道:“跟你们剑修真是聊不来,实沈长老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三人过招拆招百来回,日日如此,各人的进益都不小。杨心问虽早便与巨啸境的交过手,但大多是用心魄道取巧取胜,或以不死之身搏来胜机,再配合他灵活机敏且歹毒狠辣的打法,同境界少有敌手。

可到底不成体系,若单论剑法,他恐怕还不如姚垣慕。

和白归徐麟两人过招,心魄道的招式不能用,甚至不能在他们面前受伤。虽有境界压制,可在一打二的情况下,他也并不如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

这两人一个刚猛无俦,锐意直攻,一个迂回灵巧,从旁辅助,杨心问前些日囫囵看书学来的《临渊剑法》,被他们打磨消化了不少,灵台间的剑光愈盛,离成形之日亦不远了。

白归和徐麟二人更是受益匪浅。他们二人十八九岁便摸到了巨啸境的边缘,已是同辈中万里挑一的天才。可正因万里挑一,才难逢敌手,平日里连个过招的人都找不到。

门中弟子一旦自学宫毕业入峰,有能的都已外派诛邪除祟,剩下的都不过庸碌之辈,巨啸境的寥寥无几,又听闻此次大会雒鸣宗和长明宗都有突破了巨啸境的同辈,他们心下更是焦急,杨心问的出现于他们便如久旱逢甘霖,虽每日打得他们哪哪儿都疼,完了还要做苦役以偿,可个中进益他们自然了然。

转眼一月过去,拟定参加论剑大会的弟子名单也已公示。

告事鹦鹉衔着名榜落在天矩宫前。闹哄哄的一群人围在周围,有扶额叹惋的,有喜极而泣的,大多的人都对自己能不能上榜心有成算,只是看看热闹,一边看热闹,一边点评着榜上的人。

杨心问在远处扫了眼,除却李稜和尚未回来的陈安道手上的名额,还剩八个名额。这八人的名字他认得的有六个,分别是白归、徐麟、姚业同、方崚和、姚垣慕,还有他杨心问。

再看了眼自己的推举人,季闲干的。

“你师父他报复我?”杨心问斜眼看徐麟,“我就踹了他一脚而已。”

徐麟昨天让他踹了脸,眼下淤青,一边揉着脸一边说:“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巨啸境,不是我师父,其他人也必定会保你上去的。”

“我不去。”杨心问意兴阑珊,“你回头跟你师父说把我名字划掉,免得白占个名额。”

“这又是为何?”徐麟站在榜单前,这结果虽在意料之内,但还是颇为得意地欣赏了自己的名字一阵,听杨心问那兴致缺缺的语气,难免有些扫兴,“与同辈间的佼佼者过招,不是件酣畅淋漓的事吗?若能夺得魁首,名震仙门,那更是光宗耀祖,前程似锦,你为何这般不情愿?”

“我三月没空。”杨心问抬脚铲起一脚雪,“你记得跟你师父说,别以为把我名字写上去我就会去了。”

徐麟和白归对视一眼,没敢上前吱声。

谁知数日后,陈安道举荐的名单经机巧鸟传回了宗内。

从雾淩峰到霁淩峰,从雨淩峰到云凌峰,从天矩宫到小后山——整个临渊宗一片哗然。

信上赫然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陈安道,盛瞰。

第188章 冬冰

“你很恨我。”

牢房木板散发着些许的霉味。

草垛很厚, 盛瞰不冷,却在不住地发抖,绝非恐惧, 而是愤怒和恨意,缩着他手脚的铁链也无法拘束他的恨,链条的声音在牢房里回响, 高窗上没有一丝风吹进来, 也没有一点月光洒进, 真奇怪, 这片黑暗为何能这么纯粹?

“我恨你。”盛瞰咬着牙,他的牙龈在渗血,他却并未察觉, 就像他并未察觉自己的手脚早已被磨坏了, 他是在蛊毒里长大的孩子,寻常的疼痛奈何不了他,只有这失去归属的恐惧能蚕食他的身心,“陈安道, 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本以为我至少救下了一个人。”黑暗在说话,“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盛瞰的喉咙里翻涌着“杀了你”这三个字, 没有人回应他, 那黑暗似是被埋没了, 盛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可不过须臾, 他又听见那声音道:“我救不了你, 但我或许能帮你。”

怎么帮我?盛瞰的眼前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就快窒息的炉子里, 陈安道送进来了一缕生机和一阵清风, 一阵将他从自己的使命中撕扯开来, 仿佛将他一劈两半的生机。

“……我不需要!”盛瞰尖叫着,“我要杀了你!”

“你身负盛家的邪术,如若你死了,或者永远被关在这里,那些邪术便在你手上断代。”

陈安道回身点亮了一豆灯火,他的面容在那光下也不显得凌厉,却幽深,可怕,他的眼在那光下竟然依旧如同照不亮的深渊,苍白的脸并不被火光的暖色焐热,仍旧如一抔雪那般清冷,只颈上有一道血痕尚未结痂,那是他拼死留下的一点痕迹。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分明就差一点就能杀了他了!

“你不想出去吗?”陈安道看清了他的视线,端着烛火靠近了牢笼,指尖点了点那血痕,轻声问道,“不想等到某一天,再寻到杀我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