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186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雨声缱绻似情人的耳语,可偏偏落在这不解风情的坟堆里。

只听一声嗡音,姚业同一甩他符箓上的血水,踩剑腾飞,面色阴鹜:徐家跟白家,加起来不如我姚家半数的升仙大能,小门小派的出身,谁准你们露脸了!

口上则说:“除魔卫道,生死不论!”

他飞身过去,紧接着便又有三四人追去,人群如决堤的洪流,朝着那一线倾泻而去。烟花的剑形尚未全然消失,众人便已踏起剑阵,围在了小跳楼边。

可那里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群魔乱舞,亦没有想象中的酣战。

蝗灾般的魔潮静立在原地,一尊尊似被风化的石像,嘴角挂笑地闭着眼,像是在做一场美梦。唯一在动的只有那些走肉,正顺着小跳楼奋力往上爬,一个手持长剑的弟子正据险固守,玩命儿地把这些一个个爬上来的走肉消灭。

小跳楼顶还站着一人,也是一动也不动。

浑身湿漉,七窍血涌不止。

白归的剑比人更快,悍然刺入了那一动不动的魔群之中,剑气激荡,眨眼便冲散了三具祟形,而此时她的人才落下,足尖踏着剑柄再飞,跳到了杨心问身边。

“你怎么……”白归看到杨心问血涌,悚然道,“快同我回去!大梁长老——”

这么大的嗓门在耳边大喊,杨心问才回神,漆血的眼珠慢慢地转过去,半敛的眼睫轻颤,须臾笑道:“琢磨着你俩总归会来的,没想到还能叫来这许多人。”

“你——”

“快杀。”杨心问的笑轻飘飘的,“机会可只有这一次。”

第213章 龟壳

一时间, 白归甚至有些恍惚,不知对方要他快杀的究竟是这些魔物,还是他杨心问。

离得远的徐麟没看清杨心问这认不认鬼不鬼的样子, 想也没想便念诀开阵,祭出他的宝贝命盘,口中念念有词, 随即即刻行宫:“帮把手, 乾位来人!”

众人如梦初醒, 立马按着《俯瞰二十四式》的百人剑阵站开。整套《临渊剑法》中, 只有这一式百人剑阵——众生相,不需互相打招呼,自然而然地散成了个六棱剑阵。

以现在的日相, 乾位为阵眼, 剑修之中当下修为最高的便是白归。白归再不忧疑,拍了拍杨心问的肩,纵身踏入剑阵之中,随即徐麟速拨命盘, 告天地求吉凶,其余众人纷纷立剑身前, 百来道金光同时指出, 剑意交织成网。

众人自东向北绕行, 那剑意便转成一轮漩涡, 越转越急, 越转越快, 远观有如一座金光佛塔朝着阵中悍然压来!

杨心问咳出了一口血来。他伸手擦了擦嘴角, 顺势挖掉了已经失明的右眼。

他踩的楼顶下面, 方崚和还在跟走肉搏斗着。他刚踹了只走肉下去, 就瞥见杨心问面无表情地捂着右眼处,毫无伤口的皮肤都在微微渗出,急切道:“你别这时候撑不住了啊!众生相是封阵,这么多魔祟一旦醒来,所有人都会被反噬至死的!”

“这不还有你吗。”杨心问的鼻子汩汩往下流血,他只能抬起头来,以免自己喝进去了,“到时候大家都倒了,你力克千百妖魔,不世之功啊。”

方崚和听得心惊肉跳的:“你、你到底怎么了?还能不能行啊?我就没见过这么邪性的幻象术,能把施术者弄成这个样子的……”

新的右眼已经长好了。

杨心问松开了手,顺势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两颗血丹咬下,一边咬一边胡诌:“你没见过多稀奇啊,这是雾凌峰的绝学,大家都会,姚垣慕也会,怕了没?还敢欺负人吗?”

“姚垣慕要是有这能耐,姚家早被他踏平了。”方崚和不以为意,随即便听一声罡音荡来。

他忙扭头去看,金佛塔已如山岳坠下,千丝万缕的剑意将那木桩一般的妖魔搅碎,不过眨眼之间,那群魔林立的怪象,便成了一片碎肉血海,在被雨水浸润,流进了泥土。

那些妖魔甚至没能在死前发出一声惨叫,便在梦中死去了。

方崚和抓着栏杆,激动得快把指甲给抠进木头里。

“我们……”

我们赢了?

剑阵中的人大多一身狼藉,猛喘着粗气,地上有些许的肉块还在缓缓蠕动,可再也拼不起来了,小跳楼前的空地上,除了几只略显寂寞的走肉还在“嗷嗷”地凑上来寻死,那铺天盖地的魔潮竟当真被他们一网打尽了。

“胜了?”

“我们胜——”

“大凶!”却是徐麟极其煞风景地高喝道,“跑!”

他手上的命盘指针急转,死门洞开,却连一座生门都算不出来,东南西北无处不是大凶,他只喊了一句跑,却连跑去哪里都说不出来。

姚业同就在他旁边,亲眼看着那死气森森的命盘算不出个出路,猛一咬牙,帖符落地,双手掐诀的同时大叫:“都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有不少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没反应过来,方崚和又是其中离得最远的,甚至没能听见姚业同那声大叫,尚未来得及再问,便感到自己背上一阵剧痛,却是杨心问的剑鞘在他背后猛敲,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

才刚落地,姚业同的符纸便已金光大作,泽被群山术顷刻间自土中抽出万千枝条,徐麟以坎艮两位为其助阵,白归抓着最后几个人自缝隙合拢前钻入,锐利的眼一扫,却是猛地回身:“杨心问!”

杨心问缓缓地抽出剑来。

他自丹田处涌来一股股动荡不安的魔气,贪婪地摇曳着。

或许是觊觎这具灵力衰竭的□□,又或许是魔物相噬的本能,越是大魔,越是这般难以自抑。

铺天盖地的魔气似云雾般卷来,弥散的气息是有毒的,泽被群山层层叠叠出的藤蔓甚至开始慢慢枯萎。姚业同不得不再补符箓,可也禁不住这没完没了的枯萎,只能涨红着脸道:“借点灵力给我……”

“杨心问还在外面。”白归攥着拳,指甲将掌心刺出了伤口,“放他进来。”

姚业同怒道:“你当这阵说起就起说撤就撤的?我又没有春时柳,此地灵脉也早就被魔修掐断了,榨干了剩余的地灵才成这一次,撤了可长不出第二回了!”

笼中一时静默。

徐麟须臾道:“你能撑多久?”

姚业同回答:“所有人轮流注灵,这毒雾若是不变得更浓,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灵力告罄,再暴露在这毒雾中也无法自保,龟缩在此于寻死无异。”一修士开口道,“不如趁着还有些灵力能与毒雾相抗,出去为那道友助阵,找出散毒的魔修,一举杀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出来的!”姚业同平日惯爱装模作样,鲜少这般频繁地动怒,“这毒雾是猖王的象征,猖王原身是彦家淬毒的箭矢,他成魔之后,所到之处便会萦绕着这魔气。你要一举杀了他?不省君和掌兵使可都是在此人手下重伤闭关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黑暗的笼中一时落针可闻,大胜的喜悦尚未沸腾,便被冰冷的现状冻结。徐麟在角落处坐下,将命盘放在身前,轻拨算子。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最后的指望。

第一卦出来了。

“若是现在出去。”徐麟看着这结果,与白归对视了一眼,还是咬牙道,“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方崚和是被远远地踹进来的,缓了好久才勉强能爬起身,闻言微微一怔:“那杨心问……”

那杨心问就关在外面不管了?

任凭他去死?

“你管他去死?”姚业同冷冷道,“不着急,一个时辰后我们就该去陪他了。”

“一个时辰之后……”徐麟却又说,“有一线生机。”

众人的眼一时亮了起来,忙道:“怎么做?”

徐麟看着那卦象,摇摇头:“命不由己,生死他人定。”

“说人话!”方崚和道,“你又不是山脚算命的,能说清楚吗!”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姚业同寒声,“意思是我们能不能活,全看外头那个撑不撑得住了。”

方崚和不解:“我方才就在他旁边,他的的确确不过是巨啸境,怎么可能一个人跟猖王对峙?况且这毒雾……不会毒死他吗?”

“闭嘴!”姚业同死死地瞪他,眉头却拧得快能夹死苍蝇了,“就你知道得多!”

其他人却在此时反应过来了:“那、那毒雾以灵力为食,蚕食灵脉,灵脉枯竭的人和修士自然都会毙命。”

另一人接道:“可对魔物是无害……”

徐麟举起命盘就朝那人头顶拍去:“显摆什么啊你!”

那人被敲懵了,捂着头道:“我、我没显摆……”

“人那灵场是没荡到你还是怎么着?”徐麟又狂敲两下,“还那么大个元神剑,你是不是瞎啊!”

“我也没说他是魔,而且、而且……“那人眼珠子轱辘了一圈,怪机灵的,”元神成形后便会落入灵台,不会随着入魔便消散,保不齐他是入魔前就凝了元神剑呢……”

“是什么有关系吗。”白归厉声,“今日我们若活不成,那是输在猖王手下,不算丢人。若是侥幸活了,那就是杨心问救了我们的命,他若是魔你们打算干什么,恩将仇报吗!”

这狭窄的笼子里,就属她最能打,自然无人与她对呛,只细碎道:“可若真是魔……”

“那可是要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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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心问从嗅到魔气的时候便摸了摸口袋,这下不省着了,把兜里剩下所有的血丸都吞了下去,就留了一颗,宝贝样得揣进怀里。

小跳楼下来了个人。

他垂眼往下看,那人看起来二十五六,衣衫褴褛似破布条披身,一手持杖,一手端碗,是很标准的乞丐模样。

“好香啊。”那比杨心问的乞丐像样许多的乞丐说,“好香啊。”

看他这幅垂涎的模样,杨心问犹豫了一会儿,把最后一刻血丹也拿出来,吞进了肚子里。

“哎呀。”乞丐大叫,“没啦!”

“没啦。”杨心问笑道,“给我的东西,没你的份。”

乞丐倒地大哭,泼皮一般四肢打地:“黑了心肝的玩意儿!你都吃得打嗝了也不肯给我一个,我快饿死了!我做鬼也不要放过你!”

杨心问蹲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道:“我夫人给我做的东西,我就是吃吐了也得把吐的再吃回去,你就不行了,你没有夫人。”

乞丐哭得更厉害了,呜呜了许久,口中喊着“没天理了,杀人了,欺负乞丐啦”。他长得骨瘦如柴,面颊深凹,确实像是块饿死了。

就这么哭了好一会儿,他才捂着脸,眼睛却自指缝里露出,试探道:“你夫人这般香甜,能不能借我——哎呀!”

幕天席地的剑意排列在杨心问身后,他神色冰冷,浅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红腥,抬手微微一指,随即下压,那漫天的金光便朝着乞丐压来!

第214章 斗魔

“杀人啦!”乞丐这回喊了句真话, 抱头在地上打滚,狼狈不堪,却又精准地避过了每一道剑意, “不借就不借!我不要了,不要了!英雄饶命!饶命啊英雄!”

“戏这么足,你到底是个魇镇还是戏班子的靠旗。”杨心问浑身充盈着魔气, 那魔气将他破破烂烂的躯体迅速地缝合, 而仅剩的灵力被他全数压榨出来, 凝成比这春雨还要细密的剑意, 往那乞丐身上连绵不断地刺去,“没上过学,‘唱’和‘猖’怕是没分出来吧。”

被他这么说, 那乞丐却忽然跳了起来, 三四道剑意同时洞穿他的身体,血肉横飞,他却毫不在意,指着杨心问的鼻子骂道:“我上过学, 他妈的我上过学!”

“在哪儿上的?”

“东南府!”

“谁人的学堂?”

“家、家里的……”

“哦。”杨心问挑眉,“还是个公子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