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33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杨心问做过不少噩梦,可约莫是梦醒时和噩梦里的场景太过相似,他一时有些分不清,于是觉得格外可怖。

犹豫许久,他才拿上了那柄剑,走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他下意识便扭头看向门旁边,陈安道竟当真在那儿对着墙!

“你究竟是什么人!”杨心问抽剑,却再没敢一剑捅进去,而是将剑架在了那人脖子上,狠声道,“他人呢!”

只见那人浑身一怔,发带叫晚风吹起,落在剑身上,似是在安抚那柄寒光毕露的凶器。

陈安道半晌轻道:“杨心问,你今日便是拿剑架我,这背书的课业也断不会让你跑了的。”

说着转过了头,淡淡地瞧着杨心问惊疑不定的表情。

杨心问猛地收剑,竟一下没能把剑收进鞘中,尴尬地虚捅空气,手抖地怼了两三下才把剑兑进剑鞘里。

再一细看,陈安道并没有在对着墙写画,而是矮着身子在煲药。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搜出来的汤煲,里头煮着的药汁漆黑一片,闻着那苦味便觉得直冲天灵盖。

“师、师兄……方、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陈安道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转过身去继续煲药。

杨心问现在可怕惨了他不说话,挺了挺膝盖,不至于叫自己就这样瘫软下去。

“魇住了?”

“……嗯。”杨心问勉强一笑,“这般晚了,师兄怎得也不叫我。”

“叫了。”陈安道收了火,“你没醒。”

杨心问心说你大声点叫不就醒了,必然是没舍得。

这样想着,方才的惊惧也慢慢缓过来了。

谁知不等他放松,便听远处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吟唱声:

“清风过岗,拜狐狸仙,入东山门,见地藏仙,万般仙,万般仙,今我众人,梦中得道,魂归净土,敢问同侪何在,今思那——人身剑鞘,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群人正人手提着个红灯笼,在镇中小道上一边齐吟,一边打着响板,像是僧侣众在寺庙里晨戒诵经,可又多了些荒腔走板的滑稽。

他们模样各异,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大多穿着破烂,一眼看过去和这里的流民没什么两样,唯独让手里的红灯笼照出了脸上各异的表情,有哭有笑,有怒有哀,叫杨心问猛地想起梦中的猕猴,冷汗霎时布满了他的背。

“怎么了?”陈安道的声音像根铁索样把他栓回了清醒之中,杨心问惨白着脸,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

“做噩梦的劲儿还没过去。”他扯了扯嘴角,“师兄,这群人是谁?”

陈安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过了许久才飘向那火红的灯笼。

“那是万般仙众,没曾想会在这里遇见他们。”

“万般仙众?他们是什么很厉害的修士吗?”

陈安道摇摇头:“那些大多都只是灵脉不通的普通人,偶尔有些有灵力的,也没达到临渊宗入门考校的水平。”

“听着好丢人。”杨心问心下稍安,“可听他们念的倒是自大得很,哪有人自己叫自己仙的?”

“万般仙众相信,只要他们自己认可,那他们就是半仙,离仙只有一步之差。之后只要召集了足够多的同侪,他们就能成为真仙。”陈安道顿了顿,“他们经常到有各种妖魔作祟的地方游荡,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作祟的就是他们的半仙同侪。”

杨心问留了个心眼,毕竟自己以后成了邪魔也是要在人间混日子:“拿妖魔当同侪,这群人也真是够胆。”

“在万般仙的教义里,世上没有魔、祟、魇镇、走肉、灵修、凡人之分,只有神、仙、半仙和妖道,凡是不认可他们的,都是妖道,凡认可他们的,便至少算是半仙。”

“这群人会和叶承楣的案子有关系吗?”

杨心问不过随口问问,他其实不怎么关心叶承楣那几人之后会怎样,但因为那个诡异的梦,他对这群人总有些在意。

“不清楚。”陈安道拿着那药煲转身往屋里去,“不过这些人经过的地方经常有失踪案发生,有些人认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群用修仙当幌子的拍花子,如果我是叶承楣,我必然会追着他们这条线不放。”

杨心问站在门口往里头喊:“需要我现在去盯叶承楣他们吗?”

屋子里点了灯,从里头传来的声音有几分沉闷:“不必,这群人不知深浅,小心为上,我先用纸人盯着,若有变故再行动也不迟。”

“那我——”

“进来把清瞑诀背完。”

杨心问苦着个脸进去了。

按陈安道的说法,杨心问前些日子和深渊接触,多少会有些魔气的残留,这清瞑诀能提神醒气,压制魔气带来的狂躁邪念。

杨心问嘴欠道:“那这东西让正儿八经的魔物来念也能有效吗?”

刚说完他便暗道不好,这不是生怕陈安道看不出端倪吗。

陈安道却像是毫无察觉,兀自凉着药:“魔物本也是叫深渊堕化而来的,并非天生魔物,而大多入魔者本就是有意入魔,自然不曾想着压制。这清瞑诀有醒神的功效,静心诀,百忍诀,都各有锤炼精神体魄之能,若心志坚定,木干鸟栖,或许堕化也并非不可逆转。”

这话说的叫杨心问都侧目了。

堕化不可逆,深渊不可违,这两点莫说在修仙者当中,便是在下界也是人尽皆知的常识。若有人对这两点有异议,那还不得挨个邪魔外道的名头?

只是他刚一侧目,便将这些给忘了。

方才在外面光线昏暗,他不曾看清,眼下在灯下才发现,陈安道的面色惨白如纸,眼底乌青,嘴唇上没有一点颜色,他本就生得白,眼下这模样,叫他闭眼躺棺里都叫人瞧不出端倪。

莫不是又发病了?

是了,他还在这煎药,想来是生了病,却又不曾与我说。

“师兄,你——”

“把药喝了。”

陈安道摸了摸药煲的外壁,觉得已经不烫了,便推到了杨心问面前,正色道:“趁热。”

杨心问大受震撼。

“这药……给我的?”

“你见了深渊,多有冲撞,这安魂汤是我陈家的秘传,你以后每月都需喝一煲。”

还他妈每月?

“不是……师兄,我这皮糙肉厚的哪用得着,你有这能耐不如给你自己号号脉,我现在眨个眼都怕你下一刻便倒地上了。”

陈安道不睬他,仍是道:“莫要多言,快些喝了,喝完接着背书。”

那药汁乌漆嘛黑,还泛着又苦又酸的气味,陈安道像是把世上气味最重的东西给扔进去了,连杨心问那么不讲究的,拿着碗也一时下不了嘴。

可是“太苦了不喝”这种孩子气的话,杨心问却又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他和那漆黑药汁上倒映着的自己四目相对了片刻,终于把心一横,喝下去了。

果然是又苦又酸!

杨心问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剪掉,只恨这药太多,难以囫囵一口全闷下去。

咕嘟了两口,他舌头已经麻木了。

喉头却忽然反出了一点甜来。

咦?

杨心问一愣,咂巴了下嘴。

还是那么苦,还是那么酸,可不知为何,他竟从中品出了点好喝来。

这好喝还不是寻常的好喝,像是沙漠的旅人尝到了一点甘露,像沿街的乞儿吃到了一口白面馒头,杨心问没留神便将整个药煲全部喝了个光,末了还意犹未尽舔舔嘴唇,看向陈安道:“师兄,这药还有吗?”

陈安道的神色却是有几分复杂,看他这般饕餮牛饮,半晌别过眼道:“胡闹,药哪里能乱喝的。”

杨心问还要说些什么,陈安道却已经伸手要将那药煲那走。

甫一伸手,杨心问却瞧见了他腕上隐隐有一层白纱,刚要开口,却见陈安道神色一凛,转头看向了屋外。

“这二人当真……”

见他神色认真,杨心问也连忙站起身来,看向门外,低声道:“他们怎么了?”

“他们乔装打扮了一番。”陈安道本就很是难看的脸色现下瞧着更难看了,“混进那万般仙众里去了。”

第42章 天眼

叶承楣觉得想出这个主意的自己简直是天才。

“只要承认他们是对的, 那就是他们的同伴。”叶承楣越想越兴奋,“还有比这更好混进去的团伙吗?”

为生还有些犹豫:“可是这群人不知底细,万般仙众名气这么大, 也是因为各地有许多人接着他们的名头集会闹事,如若他们当真是万般仙众倒也算了,可要是顶着这名头行拐卖修士之事的暴徒, 你我二人这般深入, 怕是会有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为生一听叶承楣拽文就头皮发麻, 这人平时书念的不好, 一般拽不出几句像样的文来说话,一旦叫他拽出来了,那便是心里有了主意, 旁人便难以再左右他的行动。

他打定了主意要去, 为生又不能放他一个人去犯险,只能应了下来,再跟他千叮咛万嘱咐,到时候无论瞧见了什么撞见了什么都不可鲁莽行事, 见势不对立马就跑。

他们一边在这儿说着,那边彦页坐在桌子上玩他们给买的几块木雕, 都是这里的互市上卖的粗制滥造的玩意儿, 但总归比那把剑更适合孩子玩。

“我们二人一同前去, 留彦页一人在家, 怕是不大妥当。”叶承楣走过去, 拿起一块木雕放在彦页的头顶, “不如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为生心道, 真要妥当, 你哪里能提出这样冒进的点子?

他面上不露, 只是伸手拿下了那块积木,递回给快被逗哭的彦页:“这地方乱得很,彦页一人自然是不大安全,所以我打算把剑身留下,做个封阵。”

叶承楣诧异道:“你如今能离剑身这样远了?”

“只要还在这镇子之内便没什么问题,倒是你,少了剑可切莫与人交手,万般仙众里会些邪门术法的人不少,若真起了冲突,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话叶承楣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眼下整装待发,将身上显眼的法器都往袖子里藏,发现确实塞不下,便往为生的袖子里接着放。

为生长叹一口气:“我们日前那般招摇过市了,这万般仙众略一打听便能知晓你我二人的底细,你现在这般藏着掖着,又能有什么用?”

叶承楣思虑片刻,又让这不学无术的想出个成语:“财不外露。”

见他得意洋洋的神情,为生一时无语凝咽。

那万般仙众游街召灵大多是从黄昏时开始,日出前结束。二人小憩一阵,养足了精神,便准备前去卧底。

临走前二人还对彦页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不能踏出这剑封之外。彦页虽然平日里话不多,对他们说的却能听得很明白,眼下便死抱着为生的剑,一边冲他们点头,一边高举着自己两只脚丫子在踏上学臭屁虫翻滚。

“这邪祟装得倒是挺像。”杨心问双手抱臂,站在屋顶上嘀咕,“真是豁得出去。”

“这魇镇成祟的时日约莫并不算久,眼下这模样,或许也有几分天性使然。”陈安道在这屋顶不敢站得太高,只能这么侧身坐着,抬头对杨心问说,“他们眼下离开,这魇镇势必会有所行动,你我二人需分头探看。”

杨心问本能地觉着那万般仙众邪门,却又觉得魇镇生得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曾目睹陈安道将颜为生降住的场面,陈安道也只与他说是操傀镇压,眼下那只傀还在外头镇着颜为生,陈安道又一副病发的苍白面孔,放他去哪边杨心问都不大安心。

没曾想陈安道却先说:“这魇镇乃是兵匣所成,招式诡谲多样,若被发现,你怕是应付不来,此番你先跟在叶承楣二人身后,去探一探这万般仙众的虚实,我点一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