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乡
提及武考,这姚垣慕的头几乎埋进了胸口。
“是……出来了,在雾淩峰和云淩峰的考校已经结束,还剩在雨淩峰和霁淩峰两试。”
“考得如何?”
“一、一试是甲等第一……”
杨心问挑眉,刚想说一句“了得”,便听姚垣慕慌慌张张开口,像是深怕他误会了那样:“二试倒数第一。”
白晚岚将帕子折了一折,换了个面接着擦:“倒是匀开了。”
也不知他是在说姚垣慕的成绩,还是在说他那张被血涂匀的脸。
“怎么会差这么多?”
“一试考的是盘龙问灵,只需将灵力注入那盘龙两眼便可……我、我生来灵力充沛,过此关倒是不难……”姚垣慕绞着手指说,“可二试考四式三十六招,我的剑……舞得不大好……”
白晚岚:“拿的最后一名,想来不只是不大好了。”
杨心问淡淡地看向废话忒多的白晚岚:“白先生这般的……医修,竟在剑道上也有造诣吗?”
红头白晚岚冷笑:“陈安道又不会剑,我要那造诣干什么?”
“师兄虽然自己不会剑,但对三宗七门四十二家的招式皆有了解,详略不一。”杨心问斜眼看去,“白先生若是孤陋寡闻,不妨直说,不必次次拿我师兄说事。”
白晚岚一哽,鼻孔哼气道:“你三句不离你师兄,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何种交情?你们拢共不过认识了三四个月,我可是在那小子出生前便候着他了,我说他几句,你凭什么说三道四?”
“有些人只需一曲便能成知己,有些人相识十数载也不过客客气气一句先生。”杨心问叫他几句话撩动了肝火,也没留脸,手指搭在剑柄上轻敲两下,“哪怕这先生医术能稍微好些,至少也能混个大夫的称呼吧。”
眼见他俩要吵起来,姚垣慕大气不敢出一声,眼观鼻鼻观口地收拢两只脚,想把自己浑圆的身躯化作一棵小白杨,安安静静地做个妥帖的背景。
白晚岚两眼在杨心问身上兜了一圈,那眼神倒是晦暗得有几分怪,加上他那大小眼便更怪,杨心问已是做好了与此人撕破脸皮的准备,没曾想这刮腻子样的视线来回了几下,却是不吭不响地收了回去。
“你倒是有心。”
得了这类似“你有一只鼻子”般毫无价值的评价,杨心问一时回不上话。
“陈家小子命不好。”白晚岚没轻没重地说了句,又看向杨心问,“你这张嘴也不像是富贵人家能养出来的。”
杨心问大骇,也不知道这姓白的怎么有脸提别人的嘴的。
“倒霉的人多了,也便显得自己没那么倒霉,你二人凑在一处,对他或许也不算坏事。”
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像是这姓白的终于发觉自己医术不行,转而开始打摆摊算卦的主意。
可说得分外不合人心意,杨心问一点听不得别人咒陈安道。
“我师兄命好不好,白先生又知道了?”杨心问嗤笑一声,“江湖术士都还要拿个龟壳出来装模作样,白先生上下嘴唇一碰,倒是把人的命数说得这般笃定,也不知是修为高深还是脸皮够厚。”
白晚岚面色不动,果然脸皮够厚,摆出一副“不与孩子一般见识”的样子,竟当真闭了嘴,任凭杨心问如何冷嘲热讽,他也全当听不见。
与人针锋相对,那叫据理力争,与一巴掌打不出个响屁的人吵,那便像是流氓无赖,泼妇骂街。
杨心问只得偃旗息鼓,复看向他已经越发不关心的姚垣慕。
“武考取人取一半,便是匀成了中间的,也不算毫无希望。剩下两试是什么,你可有把握?”
姚垣慕已经将自己当做一块上好的石头,见这武僧版“唐玄奘”又看向自己,立马自五指山里自觉钻出,不消紧箍咒便老老实实道:“三试是镇走肉,我不大行,四试是降魔,我也不怎么会。”
思及此子上次说“不大行”时是个垫底,杨心问便知这姚垣慕想过武考怕是不易。
他皱起眉来,觉得此事难办。而那边交代利落的姚垣慕却回过神来,略显疑惑道:“道友……问我这些是做什么?”
杨心问不耐烦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几人既是你族中兄弟,那离了临渊宗,人该怎么欺你还是要怎么欺你。真要解决,要不你能学着硬气些,拿出些架势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我估计你也不行”的眼神看了眼姚垣慕那怂样,接着道:“——要不,就想法子拜入临渊宗,实在被欺负得活不成了,你给我点孝敬,我也能帮你一帮。”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中间真的隔了好久……
姚垣慕首次被提及是在9章
首次出现是在13章,李正德以为他叫圆木
第59章 长老
姚垣慕愣在原地, 一时分不清这人究竟是救苦救难的英雄,还是要敲他竹竿的泼皮。
眼见着日落西山,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在旁安静等候多时的白晚岚开了口:“便是将自己饿死,也不会平白生出叫这小子得道飞升的法门的。”
杨心问半点没觉着饿,他如今已是半步兴浪境, 此等境界已不需进食饮水, 吃着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而几日前他又喝过血, 哪怕魔修剑修分算两副胃肠,他也具是酒足饭饱,谈不上饿。
只是日头确实要落下去了, 杨心问可不打算在山下花冤枉钱住店。
他另寻了家酒铺打了两坛酒, 便领着身后两人进了临渊宗门。
彼时他上这三千白玉阶,乃是跟在陈安道后面,望着人干净得不带泥儿的鞋子都觉得万分气派,如今领着两个人上山——一个膘肥体壮, 每走一步那动静都似是都能将这玉阶压塌,另一个被自个儿的血糊了满面, 那血竟也粘不住他那张嘚吧个没完的嘴, 走出十步能抱怨二十句。
左右两边一个声沉似鼓, 一个声高如萧, 应和得很有节奏, 烦得杨心问恨不得一人一脚给踹下山去。
“待选的弟子夜里都是睡在哪儿的?”杨心问眼瞧着快到天矩宫门口, 回头问道, “姚老头查寝吗?”
姚垣慕没听明白姚老头是哪位, 却也不敢问, 只是老老实实答:“待选弟子不在宗中过夜,都是住在山下客栈的。”
杨心问脚下一顿,拧眉道:“那你跟着我上来做什么?”
姚垣慕:“……”
“不是你不管不顾地叫人跟上的吗?”白晚岚仗义执言。
“……你们在听学时每日晚课上到亥时,早课卯时便开始,竟也不让你们留宿?”杨心问说,“这三千玉阶,你们岂不是日日都得爬一趟?”
姚垣慕连忙点头。
日日爬这一趟,爬了整整三个月,竟还能有这般体态,这人身上的膘也能算是真金不怕火炼了。
眼下都到天矩宫门口了,再叫人原路返回也不太妥当。杨心问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那观里再凑合个人还是够的,便开口道:“今夜你先在我观中歇息,待明日——”
“铛——”
就在这时,一声接一声悠长通透的乐声在山间回荡。
磬音十三响,临渊山上上下下的地脉都随着那声震颤。
声声仙气缭绕,荡开这山中树海千层。
这声杨心问此前只听过一次。
“警山音。”杨心问抬眼看向天矩宫,上次听到这声,乃是李正德划破了他金尊玉贵的手指,彼时觉得一群人小题大做,未曾想背后竟有岁虚阵这样大的阵仗。
眼下再听,便觉这磬音果然敲得人灵台激荡,气血翻涌,冬眠的王八都能被敲醒出来看看动静,决计不是等闲的乐音。
杨心问反手将腰牌和酒坛一扔,姚垣慕连忙跳起来接住,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小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
“拿着我的腰牌上雾淩峰,在那待着别动,看好我的酒。”杨心问说着又看向白晚岚,“白先生若是闲得慌,便跟他一路吧。”
白晚岚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去哪儿不牢你费心。”
杨心问冷笑一声,也当真不管他了,径直往天矩宫上走。
他离得近,抵达天矩宫时,里头还没几个人。只见多日未见的姚老——姚大长老,玄枵长老,以及宗中唯一的女长老——云凌峰峰主,大梁长老关华悦,三人围在一起,神色具是凝重。
玄枵长老平日里便是一副倒霉相,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恐有大难”,因着说得够多,总有几次能撞上的,所以人人都道他乌鸦嘴,再加上他不是剑修而是卜修,乃是推命断吉凶的高人,说出来的话便更添一分命定的晦气。
他知晓自己不受待见,平素很少离开他那霁淩峰,一旦出现了,那便是有顶倒霉的大事出现了。
除了他们之外,只有门外七八个腰佩金边腰牌的一代弟子,以及三位长老团团围着的一人。
杨心问在门外看不太清楚,却已心生预感,在一细细感受,立马便嗅出了这人汹涌四溢的灵力了!
“师父!”
杨心问忙推开前面挡路的几人,跑进了天矩宫,就在那几个长老侧身看他时挤了进去,果然见到李正德坐在一张木椅上。
神情麻木,瞳孔涣散,周遭吵闹也似全然听不见,竟是一副离魂之状。
一个破口子已经是百条人命堆砌出来的结果,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怕是把富宁镇再祭个千八百回都不够!
杨心问自惊惧之中挤出了一丝对李正德的师徒情,到底没有试着扇两个巴掌看他能不能回魂,而是拎起了李正德的手,细细端详当时的那点小伤。
小伤确实小,早早便已经结了痂。
可这结了痂的伤,却是历时两月,竟还在原处不动,不曾生出半点皮肉来。
杨心问心中一沉,不待他说什么,玄枵长老庄才已是一步踏前,抓着李正德那根手指,活似要给他扯断了样的用力:“要死,要死!正德自哪里染上的恶咒啊!”
姚长老刚提起一口气,想将这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雾淩峰三弟子给提溜出去,没曾想叫玄枵长老这喊劈叉的一嗓子给破了功,气梗得气管生疼也顾不上,忙去看那疤——疤痕鲜红一色,连淤积的黑血都不见,周遭不见半点新生的嫩肉!
“大长老!你可还记得正德之前说是在何处受的伤吗?”
“老朽记得……是被一稚子所伤,至于是在哪儿……”姚不闻一捋他那山羊胡,露出些捉襟见肘的尴尬,“老朽……老朽有些不——”
“平罡城。”大梁长老也在凝神看那伤处,“富宁镇。”
“可有解法?”
庄才摇头:“这恶咒乃邪阵所成,怨念非同寻常,我一人除不干净,除非——亲自去阵成之处解阵。”
杨心问被这几个活似守着媳妇生产般焦急的长老挤到了外头,心念急转。
若是眼下临渊宗大张旗鼓地进平罡城,必定会打草惊蛇,惊动长明宗内的妖人,说不定会直接毁了岁虚阵销毁证据。
岁虚阵一毁,长明宗的罪证荡然无存,富宁镇里的那些或无辜或有罪的亡魂,可就再无人知晓了。
难道要告诉他们富宁镇的事?
这个念头刚涌上来便被杨心问压了下去:不成,如果圣女和神使当真跟那个什么于明仙人是一伙的呢?长明宗里藏污纳垢,临渊宗可也有个季闲在当长老,谁知道这些人可不可信?师兄也嘱咐我决不可将此事外泄,退一万步讲——自己说了,这群长老难道就真能信了他吗?
可要是恶咒不破,难道要放着李正德不管?
“好啊,又是平罡城的那群暴民!”姚不闻像是疏忽间便忘了方才健忘的尴尬,又是一副威风模样,“仙门念他们肉体凡胎,叫妖人所惑并非自愿,由着他们恶意中伤,处处忍让,没曾想竟是养出了这样的暴民邪修,竟连星纪长老都敢伤!”
“敢伤事小,能伤才是事大。” 关华悦眉间有个隐隐的川“字”,所有长老里,除了李正德,便数她的模样瞧着年轻,可因着那眉心三道纹,平白老了十岁,跟季闲瞧着都像平辈。
她说话轻而有力,再配合那一看就是多年操劳诸事烦心的“川”,竟是几个人里瞧着最像话事人的长老。
此言一出,其他两位长老具是沉默。
能在李正德手上留道的,绝非寻常邪修,临渊宗里正经巨啸境及以上的剑修只有三人,分别是宗主不省君,李正德和季闲。
而眼下关华悦是医修,庄才是卜修,姚不闻是命修,全是斩妖除魔时摇旗助阵的,连个能凑活事儿的符修都没有。
真比划起来,别说李正德,他们凑一起在季闲手上都未必能走过百招。
上一篇:精神病发现世界终于癫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