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83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庄才抱紧了那罗盘,脸上戾气渐消,半晌怆然道,“却是什么风把三位给吹来了?”

见他神色有异,上官见微心里疑窦丛生。

那陈家的小弟子跑来跟他们说,陈安道得了传承,不肯就范,跑来临渊宗寻星纪长老庇护之时,他其实是不太信的。

陈安道与他算是同辈,人在上官家学傀术时也算有些交情,这人不像是那种惜命的,更不像是会蠢到跑路跑回临渊宗的人。

他本不愿来,觉得这事儿肯定是假的,谁知离得最近的闻家风风火火地来叩门,还把掌兵使都派出来了,一副要跟李正德生死大决战的样子。

没办法,他一个新上任的年轻家主只能给这个面子,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还在浮图岭外遇见了正从土行阵中冒出来的路游子。

“陈安道当真跑了?”上官见微看向那神色诡异的玄枵长老,“你们没抓住他?”

玄枵长老闻言却是颓然垂首,半晌又抬头朗笑:“好小子,果真早有准备。”

“陈安道人到底在哪?”闻贯河一掌后拍,兵匣乍开,四把无柄飞刀长出,在她面前如活物般游弋,“临渊宗不会在庇护于他吧。”

不省君负手抬眉:“宗中逢变,却与陈安道无关,他日前应当下了山回陈家,尚未回宗。”

“胡扯!”路游子手中杖敲地,“陈家听记寮亲传他避祸上山!你还要狡辩!”

霁淩峰人傀尚在庄才手上,不省君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挽剑沉声道:“让路。”

他这般举措,其他几人再不犹豫,四飞刀交叠如一朵冰花,葫芦杖上叠生门,下叩死门,金阵锚定了那四飞刀,齐齐朝着不省君极速飞去——不省君单手背后,一手转剑,一记君非我便成天堑,斩断生死门,再拆四飞刀,正要碎刀,闻贯河单手上托,三刀飞仰,一刀断后,已是脱出不省君的剑锋所能及。

不省君不追,只抬手碎了那断后的飞刀,却见碎刃一角金光乍现。

路游子口诀不断,竟是在生死门后暗藏了隐阵,一双石手自阵里钻出,摆金刚佛印,碎刃立时分成十三罗汉阵,再朝不省君倒冲而来。

不省君周身现剑鸣,元神剑化形,再成失相第四式——狂人言,君子剑则在他手中成我即君第二式——共鸣,却听那击打在他剑气之上的碎刃骤然调转,朝路游子飞去!

“动手!”

双剑具成势,路游子瞧见了空挡,闻贯河更是看得仔细,她上仰的三刀立马向下急飞,不省君略一抬头,只见他共鸣不停,却是倏忽间再分三道剑意,与那三刀相抵——刀剑叮咚成响,再拆十招,无柄刀落败,三刀齐折。

闻贯河面上不见失落,反倒昂首笑道:“好!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剑修!”

不省君眉间落冷:“我非第一。”

“哼,那李正德且不论算不算剑修,连人都是不算的,做什么要与他相比?”

“若不是举世无双的第一。”不省君说,“我不如不要。”

上官见微眼见他们竟是打起了兴头,忙回头看那些正在不远处打量的凡民,急道:“你们疯了吗!这里哪里是你们打架的地方!”

闻贯河道:“上山去打。”

不省君与庄才同时道:“不可。”

“神神鬼鬼,必有蹊跷!”路游子横眉冷对,“李稜,临渊宗百年基业,济世救民,鞠躬尽瘁,你要包庇那陈安道可想清楚了!”

“临渊宗百年基业?”却是庄才忽而笑道,“当年祖师提刀客开宗立派,乃是以问道成训,何时成了济世救民?”

他鲜少这般大声言语,那嘶哑的嗓音里竟叫人听出了些凄厉来。

路游子二指并拢,朝着庄才虚点,气愤道:“竖子无礼!前人教诲岂容你鼓唇弄舌!”

“到底是谁在鼓唇弄舌,为了私欲篡改临渊宗的先志,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庄才十指抓住了罗盘,动荧虫在天边晦暗不明的光下闪烁。

高天现惊雷,眼看要落雨,山脚的人行色匆匆,远看如溃散的蚁穴间涌出的蚂蚁。

人世须臾。

庄才抬起头,看着那无垠苍穹。

哪怕乌云遮日,那目不可及之地他恐怕此生不可及,那千丈深渊他探不到底。

可与那寰宇浩瀚相比,自己如夏蝉般须臾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这蝼蚁般匍匐于世的人又能算什么?

庄才朗声道:“临渊宗宗训——名不可名之物,表不可表之状,道不可道之理。

他入山门那天,拜见后山祖师爷所刻山石,字字如金石之音激荡他的神魂。

”深渊千丈,吾穷此生不可观。然今日吾观一寸,汝观一寸,临渊宗世代问道相继,明晰辨理。”

“此道不通天,此道不济世,此道不富贵,不过愚人叩问求真。”

“望吾辈砥砺前行,不惧无所成,不怕庸人笑。”

他声音喑哑,与天边云间闷雷相和。

“临渊问道,千载不休。”

第96章 混战

庄才痴态已现, 不省君却越发不解:“你既与师叔一般醉心深渊,却又为何要叛?”

“叛?你怎敢说我叛?”庄才顿足,“飞升之人忘前尘, 元神道早就堵死了。夏听荷承心魄一道已修至极尽,以梦境脱魂,与深渊神交的设想并非虚妄, 她却因胞妹身死道心破碎, 最终还叫席露一朝失了传。盛家骨血道已大成, 那日平罡城以夺回圣女为由屠城, 分明已叫深渊成了巨球肉身,可你们却以杀孽太重,灭了邪修世家, 又挡了司仙台再行骨血道!”

不省君大怒:“你荒唐!深渊若不为民所用, 问来还有什么意义!”

“未知本身就是意义!”庄才振袖,“你为宗主,却不认宗门规训,究竟谁是叛徒, 究竟谁才荒唐!”

“你们都荒唐!”路游子看他们大庭广众之下谈及这些,心惊胆战, 忙点了个小阖天在周遭, “这是能当街大吼的事吗!”

上官见微已经开始怨恨把他拖出来的闻贯河了, 这事儿难道就真缺他一个?他出门急, 乾坤袋里塞了一个甲序的剑偶, 这剑偶想收拾陈安道都够呛, 更别说在不省君面前比划了。

“你们临渊宗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见微痛苦道, “不省君, 这陈安道在不在山里, 你只肖让我们进去探勘一番不就行了?为何非要这样舞刀弄剑的伤了和气?”

却是刚刚还在跟不省君言语交锋的庄才开口:“不巧,今日这山门你们是断然进不去的——不省君,莫要叫这些人挡了我们的路,快些走吧,金莲九座可从不等人。”

不省君怒目而视,搭着剑的指尖都在发抖,他此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胁迫。

若没有那些以待选子弟为质,他如何会被庄才这等巨啸境中期的修士掣肘?

他明知世上人心险恶,可却从未怀疑过此剑足以破万难。

“庄才。”不省君深吸一口气,再度朝着面前三人横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庄才道,“来日我必亲取你性命。”

见他起势,那三人也只得严阵以待。

“恭候大驾。”庄才拨弄着手中罗盘,竟是要助阵,“若能死在天下第一的剑修手上,也算种体面了。”

不省君转弯成势,衣袂翩跹,人业已杀出,只留一句“不是第一”落在了身后。

君子剑三分剑意,直追闻贯河再出的一柄双头刃,再分两道,朝着口中念念有词的路游子杀去。

路游子早有防备,祭出灵台间的酒葫芦,手上的葫芦杖亦拔出了把儿,仰头尽饮,随即以杖为长枪,横档剑意,在顺势一转,将最后几滴酒饮入喉中。

“你比老儿小半百岁,可巨啸对静水,也不算老儿欺负你!”

路游子一手抬杖饮酒,一手撕了自己的道袍,露出精壮赤裸的上半身。虬结盘曲的肌肉如壮实的老树根盘桓在他身上,被酒洒过的长髯透着风霜烈酒的豪迈。

一旁的上官见微看傻了,却是闻贯河朗声大笑:“这捉小儿的差事无聊,能与路游子长老一道与不省君比划,也算是我三生有幸!”

“恕李某直言。”不省君横剑已杀至闻贯河身前,他身形并不摇摆,亦不取弯路,全凭一个“快”字,在眨眼间便逼近,“莫说三位,便是上五家的高手今日齐聚于此,也不是李某的对手。”

闻贯河推出一掌,她手上套着铁箍指,随着她指节一动,赫然翻出四只钢爪直冲不省君门面而来,不省君不躲不避,竟是挥臂比闻贯河动指更快,就着那钢爪将对方击退三寸,再以剑柄猛顶她手肘,叫那手肘顺势迎着路游子挥来的手杖而去。

路游子连忙转腕收杖:“掌兵使当心!你我二人近战不是他对手,拉开来打!”

闻贯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器修与符修对战剑修,自然没有贴近的道理。

可方才不省君分明只几个眨眼便到了她眼前,她根本来不及退。

“拉开来打?”不省君却是面上一动,化掌将她推开,闻贯河如鸿毛般轻飞,在空中数个翻身稳了身形,落在路游子身旁。

他分明已经将她制住了,却又将她推开!

闻贯河咬紧牙关,面露青筋:“不省君,你什么意思!”

“我不欲临渊宗与季、闻两家交恶。”不省君平静道,“望你二人瞧见了你我之间的鸿沟,知难而退。”

这棒槌发言把上官见微都听乐了,他看着路游子和闻贯河一脸土色,忍不住开口道:“不省君,你这样哪像是不想交恶的模样,分明是瞧不起他二人。”

“他二人?”路游子扭头气道,“上官家主,你到底哪边的!”

上官见微左右看了看,咂了下舌,想说“中间”,可到底还是不痛快道:“自然是与你一边的。”

“那便不要干站着不动!”路游子说着抡杖再战,杖上葫芦顶了坎字,兀自生出水来,他控水成阵,却是用坎字诀画出了离火阵来。

闻贯河再起三架血滴子,划过长弧包围不省君。

在那二人恶狠狠的视线中,上官见微不得不自衣襟中抽出傀儡线,速翻几下绑在指尖,而后抬腕一甩,数条傀儡丝便拴在了那三架血滴子上。

路游子见状立马将离火阵前放,那烈火沿着傀儡丝迅速烧过去,如数条火龙般追在血滴子后,将不省君包围其中。

见他们并未迷途知返,反倒是越发亢奋了,不省君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的策略哪里出了问题。

一边想着一边使出君非我第七式——恨生,只见君子剑原先清晰的剑意模糊起来,化作数不清的飞絮在周身盘桓。

那飞絮闪着银光,如一群闪蝶翩飞。

可那最快的血滴子不过刚转进半片铁齿,便被那飞絮无声无息地绞成了粉末。

“长得好看。”上官见微见状连忙拉线,让剩下两个血滴子千钧一发之际转了向,“结果比蝗虫还能嚼!”

眼见利器近不了身,路游子再补了几笔,追在线上的离火猛地朝不省君扑去。

上官见微连忙再引线变阵,霎时将不省君陷进火海之中,同时对其他两人喊道:“就现在!趁现在上山去找人!”

闻贯河正要开弓搭箭,路游子的杖已上前,忽听他这样一喊,都愣了一瞬。他们打出了些血气来,险些忘了此来的目的,闻言再不恋战,三分自火海边去,疾行上山!

庄才抄手站在原地,像是根本不理睬这几人。

他们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绕行而上,上官见微的百衲衣的一角自他身边擦过,他亦是头也不抬。

而就在这三道人影自他身边掠过的瞬间,庄才右脚踏地,足下顿生四象金阵,每个方位上陡然现四圣兽虚影,青龙孟章,白虎监兵,朱雀陵光,玄武执明各四方位,将他们团团围住!

季家善符卦,路游子一眼就看出了这阵的厉害。

“四圣兽非乱世召不可得!”路游子睚眦欲裂,千钧一发躲过了神龙摆尾,狼狈地在地上翻滚数下,才起身道,“你干了什么!”

庄才虚托着他的罗盘,其上三垣四象八卦乱序而转,震得他们周遭方位大乱。方位一乱,再想行宫踏位便是极难,在这阵中,庄才为吉,他们为凶,便是天上飞过一群鸟都只会捡着他们头顶拉屎!

“乱世与否,端看人命增减。”庄才站在四圣兽之后,“长老觉得,我是如何召来四圣兽的虚影的?”

闻贯河同时应对着朱雀和玄武,兵匣里两条长鞭各打一方,她自己则手持长弓,意欲将那朱雀射下。

可再精湛的射术在乱盘里也会倒霉,连风都在跟她作对,一通连射下来,连根羽毛都没擦伤。

她扭头看向躲在剑偶身后满地打滚的上官见微,喝道:“上官家主,我们先把天上这只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