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吐出的声音却嘶哑,难以成字,同时热气灼人。
谢春酌头痛欲裂,浑身发热,酸软疼痛,他看着季听松焦急的神色,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是发热了。
估计是跳河的时候呛了水,又没有及时喝药,还在这破山洞里面穿了会儿湿衣。
不过怎么季听松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呢?
谢春酌思绪混乱,但仍然不满地瞪向季听松。
他的眼神毫无威慑力,反而因为生病,脸颊布满潮红,眼眸湿润,眼角发红,可怜又可爱。
季听松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一时之间心急又不安,懊恼后悔于自己带谢春酌跳河一事。
早知道他就设计,抱着那杀手一同跳河,在水下厮杀好了,无论是死是活,至少谢春酌不会生病。
“你发热了……”季听松抱紧他,企图用身体阻隔冷风,可是谢春酌的体温比他更烫,像一个火炉。
谢春酌贪图这点恰到好处冷意,比石头要热些,比他又要冷些,于是不禁抓住对方的肩膀,把自己往前靠。
季听松被他急迫的举动惹得愣了愣,回过神来,也不由把人往自己怀里塞,鼻尖碰到对方细腻灼热的皮肤,呼吸间全是谢春酌身上热乎乎的香味,带着一点河水的湿冷,像是水草一般缠绕着他,让他甘愿沉溺。
二人相拥着,直到火堆的光亮渐渐变小,季听松发现柴火快烧完了,便打算增添几根,好让它持续烧到天亮,避免谢春酌再次着凉,病情加重。
他微微起身,弯腰想要把一旁的干树枝扔进去,却没想到他一动,谢春酌就不满地哼了一声,旋即加大了抱着他的力度,直接拽着他往下倒。
季听松怕伤了他,快速把干树枝往火堆里一扔,另一只手臂护着谢春酌的后脑勺,再顺势迅速跟他调换身位,最后倒在地上。
他们坐着的这一小块区域,季听松在进来前请扫过,地面没有咯人的石子和乱七八糟的落叶,只有微微湿润的泥土。
季听松躺在地上,没感受到多少疼痛。他双手扶着谢春酌的腰,正待要看看对方情况,却没想到一抬眼,看见谢春酌跨坐在他腰上,正直着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他。
那双雪白细腻的长腿毫无遮掩地显露在季听松的眼前,近在咫尺,似乎只要微微仰头,靠近,就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季听松呼吸微重,狼狈而迅速地侧开头,不敢再看。
谢春酌察觉到这一点,眯起眼睛,高烧下有些糊涂的脑子仍然记得自己最开始的目的,他弯下腰,撑着季听松的胸膛,一只手从对方赤裸的胸口往上摸。
摸到起伏的呼吸、快速跳动的心脏、凸起的喉结……喉结之上的伤疤。
斑驳、狰狞、粗糙。
手腕被骤然攥紧。
谢春酌惊讶,发现季听松不知何时已经不再侧着头,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一匹虎视眈眈盯着猎物的狼。
凶狠的渴望在对方俊秀温和的面庞中浮现,呈现出割裂的景象。
谢春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季听松并不像表面那么无害,至少在此时此刻,作为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来说,他的举动无疑是挑衅,也是调情。
但谢春酌丝毫不怵。
他面色不变,与季听松静静对视,直到对方再度泄气,松开他的手腕,隐忍地攥紧拳头,忍耐住躁动。
“……你想做什么?”季听松深呼吸一口气,保持着平静问,“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好不好?”
他带了点诱哄,“是不是身上很难受,我给你倒点水好吗?喝了就会好一点了。”
说话间,季听松的手握住了谢春酌的腰,隔着薄薄的外袍,想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提离,但他刚一动,谢春酌便突然间掐紧了他的脖子。
季听松可以感觉得出来,谢春酌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只是可惜身上没什么力气,力气小得像调情,尤其是最后还无力地松开,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
“还在生气吗?”季听松任由他动作,直到谢春酌趴在他身上微微喘息,静了静,才开口问道。
谢春酌没说话。
寂静的山洞内,他们二人的呼吸逐渐趋于平静。
季听松不自觉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喉咙处,上面结疤的伤口斑驳而粗糙,若是露出来,恐怕不仅惹人侧目,人人还避之不及,生怕惹祸上身。
有时候,季听松会庆幸它不在脸上,否则他没有办法参加科举,也没有办法显身于市井当中,也有时候,季听松会憎恶它,比如现在,他会想,是不是因为这伤口,所以谢春酌现在才会讨厌他。
“我……”
幽静的火焰逐渐熄灭,在黑暗当中,季听松突然有了莫名的情绪与勇气,抱紧了谢春酌,把人往上提,让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胸前。
鼻尖盈满皮肉投出来的香味,温暖的躯体给了季听松一种柔软而美好的错觉。
“我喉咙上的伤疤,是三年前留下的。”
季听松感觉到谢春酌的手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膀,顺带着也攥住了些许头发,但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松开。
季听松继续往下说:“三年前的四月,雨季,我爹溺水身亡,我娘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得知消息大病一场,缠绵病榻月余,因病去世。”
回忆起往昔,季听松心中酸涩难耐,他的过去,他的父母,他的一切,在那个雨天彻底结束。
“……我娘临终前,告诉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我娘当时生育不顺,难产生下死婴,悲痛欲绝,我爹为了让她振作起来,就收养了被人遗弃的我。”
季听松眼神空茫,抱着谢春酌的手不由更加用力。
谢春酌默不作声,任由他抱着,季听松便觉出了几分甜蜜,愈发把脸埋进对方怀中,鼻尖、嘴唇蹭开衣衫,几乎贴着皮肉。
“我办理完他们的丧事后……因为我娘死前说想要归家,所以我带着她常穿的衣物,以及她临终前留下的一枚玉佩,前往了她的家乡。”
“……我只知道那个村庄有个李字,大概是李家村,在西北侧,于是一路往西北侧走,结果遇见暴雨,山体滑坡,我意外从山上跌落,摔在半山腰的土坡,无法动弹。”
“我躺了很久,最后撑着力气找到了一处山洞,在山洞里面停留,直到有一个人也意外地进入山洞,我看不清他的脸,连他的声音也听得很模糊,只是能感觉到,那个人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大,皮肤……很白。”
残留在季听松记忆里的“仇人”,就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半大少年。
“我让他帮我,送我娘的衣物和玉佩回家乡,我把我身上的银子全部都给他,我说……只要我有的东西,他都能拿走。”
季听松放轻了声音:“……他答应了,他拿着东西走了,可是不久之后,他回来了。”
“我没想到,他要我的命。”
季听松直到现在,都能想起来对方匆匆的脚步声,在踏山洞后变得坚定,外面应当是下雨了,那个人进来时,携带着很淡的雨雾气息。
他半跪坐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可是山洞里面太黑了,黑得他们完全看不见彼此,只能靠双手去摸索。
那双手摸到他被血与泥土糊着脸,往下,摸到了他的喉咙。
他吞咽口水时,喉结在对方手心之下滚动,他微弱的脉搏跳动在对方的手心之下。
这是他生命存在的痕迹。
“他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子,割开了我的喉咙。”
喉咙的皮肤很脆弱,石头尖端锐利,轻而易举就割开了他的喉咙,鲜血涌出。
一下、两下……
或许是他的血太湿滑,那个人握不住他的脖子,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第一次杀人,所以很紧张,一直在颤抖。
总而言之,最后利落的割喉成了宣泄般的砸弄。
“这就是我伤口的由来。”季听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不由拍了拍对方的背,安抚道,“没事,我没事,不要担心。”
谢春酌渐渐在他的安抚下不再颤抖,声音嘶哑,问:“……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为什么没死?”
“我不知道。”说起这件事,季听松也觉怪异。
“我当时应当是没了呼吸和心跳,否则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我,离开山洞。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就睁开眼醒来了。”
还活着,也能动,他就积攒力气爬起来,去附近的村庄里求救,因此活了下来。
“之前说还债,也是还当时救我的那家人的债,他们为了救我,花了大半积蓄,我总得还给人家。”季听松感慨道,“这一还,就是三年。”
“期间我去官府报案,发现我秀才的身份已经没了,估摸着是那个人顶替了我的身份活下去……后面我便成了黑户,在当地单独入了户口,成了独户。”
“说来也是好运,当时遇上的县令大人品行高洁,得知我本是秀才,却莫名没了功名,便向上级上书,特例让我进行考试,从而拿回了秀才的功名,才得以参加本次的科举。”
季听松轻笑:“虽前尘不利,但后事总有贵人,也算是否极泰来了吧。”
他语调故意放轻松,去逗弄一言不发的谢春酌,却没想到对方沉默片刻,仍问:“为什么你不去找……杀了你的人报仇呢?”
季听松微怔,随后叹口气,道:“他估计也是穷途末路,所以才想要杀我,夺取身份,况且他也没有食言,帮我把我娘送回了家乡。”
“你怎么知道他把你娘送回了家乡?或许他半途把你的东西扔了也不一定。”谢春酌冷漠道。
季听松以为他在替自己不平,心下柔软,“从他顶替了我的秀才功名便能得知,他必定没有这样做。”
“况且……”
季听松不想说,即使对方杀了自己,他却仍然莫名其妙地起不了半点仇恨的心思,于是只含糊道,“没有他,我恐怕当时也没机会送我娘回去。”
“我不是还答应了他,可以让他拿走我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吗?”
季听松笑:“我当时,也确实只剩下一条命了。”
“……蠢死了。”谢春酌冷不丁评价。
季听松眨眨眼,在黑暗中装傻,把自己往谢春酌怀里挤,“……嗯,我蠢死了。”
三年前的季听松十九岁,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命,靠着送娘回家,拼着一口气,所以也不在乎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三年后的季听松,幸运地遇到了谢春酌,他想,自己这条命就算再烂,多少也要活下去,这样,才能看着他。
看着谢春酌。
看着这个自己心悦的人……
季听松下意识想与对方再靠近些,结果头一抬,脸被狠狠推开。
季听松猝不及防,脑袋弹射撞到地面,发出“咚”的响声,他拧起眉,倒吸一口气。
但很快,他这口气就吞下去了。
因为,谢春酌捧着他的脸,凶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第141章
这个吻来得凶狠而突然, 与本人唇瓣的柔软相比,简直算得上粗鲁。
季听松在短暂的怔愣后,立刻抱住对方的后背、后脑勺,反客为主, 混着血与灼烧般的热气在彼此口中蔓延, 延生出一种独特的、只属于彼此的气味。
山洞内用以取暖的火堆终于在无人问津中彻底熄灭, 只余留火星干柴的灰烬在散发着最后的气息, 但依旧没人在乎, 这里唯二的两个人, 都已经完全沉浸在与彼此的纠缠当中了。
“……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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