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兔
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身上剜去一块肉,失去了也能好好活着,可是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从秦朔离开无情宗的时候就有了,他们也是幼稚,明明嘴上都说着讨厌,却又忍不住去招惹。
只有招惹了他,才能说上那么一两句话,才能填平心底那点小小的不甘。
“大师兄……真的死了吗?”有弟子在挖的过程中喃喃:“大师兄死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付恒挖掘的动作一顿,低声道:“我不知道,那道声音没有提示……其实,我也不知道它说的是不是真的,完成任务就能回家,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好奇怪……之前明明很想回家,可是风熙死后,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好不真实。”
“付师兄……你在说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一个人的好坏,是由一句话决定的。”付恒停下来,望着他道:“为什么我们的喜恶,是由那道声音决定的。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它的话是真是假,为什么是师兄,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就算师兄死了,我们离开这里,真的能回家吗?”
付恒垂下脑袋,看着血肉模糊的手道:“如果它是骗我们的,该怎么办?如果它根本没想让我们回家……我们不属于这里,也回不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和风熙一样,□□留在这里,魂魄永远消失。”
“付师兄,你越说越奇怪了,你不能被秦朔蒙骗,我们没错,我们只是想让这一切回到正轨。”
“可如果我们记忆里的命书是错的呢?”
付恒慢慢握紧了手,抬起头道:“如果最初交换命格的不是秦朔,而是其他人,我们认为的正轨,还是正轨吗?”
第188章 相认
万妖塔破, 从中脱身的妖灵追随旧主而去,将夜色染成猩红的血雾, 四处都是肆意的笑声。
迷雾尚未散去之时,一道身影便披着斗篷独自向妖灵聚集的所在前行。
他无惧周围的凄冷空气,连大幽山夜里会有怎样的危险都不顾,一步一步向血雾最浓最深的半山腰走去。
途经的妖灵不是没动过吞吃的念头,只是靠近之余,感应到某种呼唤, 又收回杀意,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飘然离开了。
他脑中不时响起妖灵的心声,这是苏醒过后, 另一灵魂带来的特殊能力。
「为什么不杀他,这是只肥羊,吃了他,可是大补……」
「未央大人有令,不能动金氏的人, 我闻到他的气味了, 他是……」
「金氏家主?」
「是啊……我们的老相识,当年被关进锁妖塔的魂灵,不是也有他吗?」
「我记得,他曾经是魔尊大人的容器, 魔尊大人的身体被镇魔剑重创以后,魂灵寄身在他的身上。」
「金氏血脉就是这样, 无论身体损毁多少次,只要魂灵还在,就能再次复生, 复生的身体,可以是任何魂灵的容器……」
「如果是这样,金氏为什么不重塑他自己的身体,我看到的这副身体,寄生了两个灵魂。」
「他的魂灵困在万妖塔太久,早就破碎不堪了,需要新鲜的,同血脉的身体才行。」
「难怪,我说这具身体的气息怎会如此纯净,原来是他的后代。」
「他最好小心,虽然这并不是我们该管的。」
「为什么?」
「他这位后代的血脉,似乎是金氏有史以来最强的,至少,在我看来是……」
无数妖灵从那道身影头顶飞过,朝同一方向前行,只有少数稍作停留过后,又快速离开。
「是我的错觉吗?」
「总觉得他,像是能听到我们的心声。」
金未离的脚步在一棵树前停下,一只狐狸拦住他的去路,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身后的影子却是庞大的九尾,只是五条为实,四条为虚。
金未离一眼认出,身后的九尾是这只狐狸的真身。
“为什么拦我?”
苏醒以后,这段漫长而虚伪的时间,让金未离学会了镇定,他清楚这只狐狸有所求。
狐狸双眸清明,并未张口,但眼神已经表明,它知道他能听见。
「你在乎他,胜过你自己吗?」
金未离毫不犹豫道:“当然。”
「你能保证,永远不会骗他,永远不会伤害他吗?」
金未离点头,狐狸露出笑意,仍旧立在原地。
「好,你救他回来,我给你一个承诺。」
“我不需要承诺。”金未离道:“这本就是我要做的。”
「你会需要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在意你。」
狐狸的眼眸还是那么亮,亮得让人悲伤。
「所以,我不会让他失望。」
他的过去都被掩埋在这层皮囊之下。
未来也将如此。
*
金未离将秦朔从断壁拉了上来,直至脱离险境,两人才终于有面对面谈话的机会。
秦朔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惊喜,下意识退了两步,看着面前的金未离,冷声道:“你叫我什么?”
“秦兄,我知道……这么说你一定接受不了。”金未离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脱下身上的斗篷,以真实面目面对他道:“我也不想瞒你,可是,如果不瞒下去……这些日子的忍耐就白费了,我也怕他们发现以后,会对你下手。”
“我不明白。”秦朔短时间经历了太多,幻境的记忆被他带了出来,那些感受全都是真实的,他已经无法消化这之外的事情。
“没关系,秦兄不明白的事,我可以慢慢说。”金未离向他走近,转将斗篷给他披上,低声道:“破庙之后,我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收到秦兄身死的消息,我当时只想报仇,为秦兄,也为我弟弟……”
提到江越,秦朔移开视线,似是有些不忍。
“江越的死,我并未怪罪秦兄,我想江越也不会对秦兄有所怨言。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心思,我再了解不过,如果不是金氏将我们分开,也许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我和他两个人。”
金未离看出秦朔仍处在戒备之中,拳头捏得紧紧的,是还未从方才的险境当中缓过神来,神魂都游离在身体之外。
“秦兄,你看这是谁?”他不想让秦朔不安,从怀里抱出一只圆滚滚的小家伙。
煤球一落地,就抖了抖身上的毛,望见熟悉的身影,欢快地飞奔而去,嗷呜一声扑进秦朔怀里。
“球球?”
摸到煤球的瞬间,秦朔时刻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你还活着,我还以为……算了,没事就好,至少你还在。”
“这段日子,球球很想你。”金未离眨了眨眼,又补充了句:“我也是……可我,不能像它那样,被秦兄抱在怀里……我知道这几日,秦兄对我很失望,但我不能不这么做,因为,金氏的计划还没有结束。”
秦朔抚摸煤球的手一顿,随即抬头:“你指的是?”
“万妖塔之行,就像秦兄想的那样,并非镇守那么简单。”比之从前,现在的金未离显然冷静了不少:“其实,我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秦兄,是直觉让我不断往下走。幸运的是,我真的见到了你,不幸的是,我不能和你相认。”
“是他们逼的你?”秦朔神色凝重,到这里他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金未离一直都是金未离,这也更让他生气。
“不,是我自愿的。”金未离望着他道:“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而事实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秦兄,你知道吗,从你下山开始,就已经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了。”
秦朔联想到那晚金未离所说的话,立刻反应过来:“白毓一直在和金氏联系?”
“不止如此,昆仑和金氏也有联系。”金未离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秦朔,“四大首席被困昆仑,今晚的突袭,全都是他们一早商议好的。”
秦朔翻阅手上的信件,眉头越皱越深,“可是为什么,万妖塔破,首席被囚,置换魔将,对金氏和天元宫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这场交易,只能说是各取所需,昆仑想救出万妖塔的旧魔族,而金氏和天元宫……”
秦朔猛然意识到什么,将信件捏作一团,“镇魔剑?”
金未离点头:“金氏从来不会做有损自身利益的事,像两百年前那样,既不愿和魔族为伍,也不愿和修仙界为伍,他要牢牢地将制胜关键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镇魔剑现在在哪儿?”
秦朔知道,万妖塔破后,不是所有妖灵都愿意跟着未央回昆仑,更有可能发生的局面是一部分妖灵流入凡间,一部分妖灵为了重修人形,继续在修仙界作乱。
最乐意看到这一幕的,自然是金氏和天元宫,他们手握镇魔剑,方圆百里都不会有妖气侵入,而不受保护的其他仙门和凡间……
倘若未央在这时带领昆仑与修仙界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来之前,我就想告诉你,镇魔……”
金未离话还未说完,突然捂住脑袋,指尖攥到发白,像是在极力忍受痛苦,却还是支撑不住,径直倒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气。
“未离?”
秦朔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了,上前扶住胳膊,小心地问:“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秦兄……”金未离脸色发白,用尽全力推开秦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快走,快……离开这!”
“走?往哪儿走?”
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朔下意识往后看去,发现金沧云正带着一众死士将他们团团围住,而站在他身侧,静静注视这一切的人,正是之前不见踪影的白毓。
“真是开了眼界了,虽然之前就有猜测,可如果不是白首席提醒,要拿你最心爱的人试一试真假,我都不会想到,表兄成日供着的家主大人,居然是个冒牌货——”
秦朔看到白毓手中的唤梦铃,意识到金未离为何突然头疼起来,持剑将其护在身后,试图和他们谈判:“师弟,这样就没意思了,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
“事到如今,师兄还想骗我吗?”
白毓晃了晃手中的唤梦铃,笑道:“想来,师兄还不知道吧,你面前的金未离,已经不是从前的金未离了。只要我用这个铃铛稍稍提醒他一下,真正的金氏家主很快就会醒过来,到那时,师兄最想保护的人,就会变成最想杀你的人……”
铃音轻响,不过两声,地上的金未离就颤抖起来,他拼命压住自己的手,不断喘着气,眼眸不知何时布满血丝。
“未离……”秦朔并未因此产生退缩之意,反而靠得更近,想将他拉起来,却在下一刻被躲开。
金未离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天坑,脚边的碎石滚落下去,连声响都听不到。
“家主大人,把剑捡起来。”
白毓站在三尺之外,轻轻拨动手里的唤梦铃:“如果你想回来,必须除掉他最深的执念。”
金未离的手不受控制地捡起地上的剑,另一只手却用尽全力勒住手腕,他眼眶泛红,水雾已经模糊视线。
不管是白毓还是金未离,都非常清楚一件事,秦朔绝不会对亲近的人出手,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
“未离,虽然我还生你的气,但是看到你回来,我真的高兴。”秦朔同他面对着面,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真的,好高兴。”
他的声音那么轻,却如巨石激浪,将原本还在挣扎的金未离定在原地,握剑的手松开,又再度捏紧。
“秦兄,对不起。”
金未离持剑向前,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就要撑不住了。他在靠近秦朔的瞬间虚抱了一下,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反手将剑刺向金沧云身边的白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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