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钗换酒
不仅没消停反而刹那间怒目振展!
“抓衾被做什么?”
李师焉反客为主将人全须全尾压在榻上,手臂递去,“阿羽,我手上背上缺些抓痕,你好生抓着。”
“抓稳了。”
“嗯,我……!!”
话没说完被卷入惊涛骇浪,譬如一叶孤舟,譬如一尾游鱼,乘白羽再次彻底陷入李师焉带来的风暴里。
……
后山绮梦未了,紫重山的前山,承风学宫,另有一场风波。
“我说乘轻舟,”
霜扶杳不虞,“你什么毛病?你自己连亲妹妹的生辰也不回来看一眼,好容易回来一次还臭着脸?”
学宫一间客舍,霜扶杳站在室内,与门首处的乘轻舟对峙。
李清霄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乘轻舟冷道:“只有你们两个?他们呢?”
“他们?”李清霄忍不住,“阿兄,连一声爹爹也不唤么?”
“你既然怨言这么大,”
霜扶杳直指外头,“回来做什么?想给谁添堵?出去。”
乘轻舟不为所动:
“为人父,却没有做父亲的样子。在哪里勾兑呢吧。”
“你!”
霜扶杳大怒,“阿霄还在这里,你嘴里什么污言秽语!”
“我说错了?”乘轻舟抬眉,“他们二人一齐避客,还能是什么缘故?”
沉稳英挺的青年,满目阴霾,开口吐出几个字:
“不知廉耻。”
乘白羽携李师焉迈步进屋,迎头听见这四个字。
第65章
六十余载日月交替, 六十余载朝升暮合。
乘轻舟面上的青涩褪尽,改换一副成熟冷峻风貌。
他脸上的棱角日渐锋利,他的眼中菁华含锐, 他的眉宇间载满霜雪一般的冷意, 不笑时喜怒难辨。
世人皆道,此子颇有其父之风。
乘白羽坤君遗脉的身份不再是秘密,他接任仙鼎盟盟主的第二年发诏阐明己身。
昔日面对议论, 他踟蹰难言, 再心思凝定也免不了在意。
今日再面对议论, 他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你们要议论?行。
先发制人, 真相在此,随你们的议论。
他一纸诏书发出去,李师焉是什么身份,他身边一双儿女是什么身份,不言自明。
也不是没人议论, 可这些议论再也没论到乘白羽面前。
乘轻舟容貌承袭自乘白羽, 自然不会差, 又习得一股冷傲气质, 真是取两位师长之长, 只是喜怒之难以捉摸,却不知是像了谁。
只有亲近的这几个人知晓,乘轻舟这是随了他的生父贺雪权。再往深一层说,是像他的祖母, 很像皋蓼, 那位神木谷中如万古孤峰的风雪一般的大妖。
大约朝夕相处的人,总是会不知不觉变得相似吧。凝望着这个孩子,绕膝之乐仿佛还在昨日的这个孩子, 乘白羽心内只有叹息。
脸色平常:“阿舟回来了。”
他身侧落后半步,李师焉周身冰寒,霜扶杳与李清霄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几时到的?”
乘白羽镇定自若领着步入室内,在上首坐下,“边境太不太平,路上好不好走。”
乘轻舟在门边不动,抱着剑冷着脸:“刚到,太平,好走。”
“有毛病,”
霜扶杳小小声嘀咕,“旁人明明是关怀他,他要没个好脸。”
这花妖,细论的话并没有对着谁,好似对着面前的一团空气,很难说是在与谁说话。就是这无主的泛泛一句指摘,好似点着乘轻舟按捺已久的怨气。
“关、怀?”乘轻舟咬着牙,“你说谁,什么关怀?”
霜扶杳嚷起来:
“几次三番传你回来,还不是关怀你?哈!你爹现如今的诏令,全天下也就召不来你!”
“找我回来做什么?”
乘轻舟自始至终一眼没看李清霄,
“又不是我境界提升,又不是我的生辰,巴巴的叫我做什么?说什么关怀。”
李清霄蹙眉:“我怎么听着这话,阿兄是厌恶我么?”
“他敢!”霜扶杳连忙安慰,“他就你一个妹子,怎会厌恶你?”
“妹子?”乘轻舟轻哼出声,似有若无剜道,“她是师父的独女,我可高攀不起——唔!”
李师焉手中捏诀:“不会说话就闭嘴。”
“缄语术?”
乘白羽扶额,
“先解开吧。”
“解开做什么!让他闭着嘴吧,胡言乱语惹阿霄伤心!”
“阿兄你、唉,阿爹……”
“罢了,”
乘白羽温声嘱咐,“阿杳,你陪阿霄去找宫主,请他开览遗馆给你们逛逛吧。”
顿一顿又道,
“师焉,你也去。”
李师焉定定瞧他一眼:“确定?”
“确定。”乘白羽颔首。
李师焉将两个小的拎走,室内只余父子两个。
安静一刻,
“这回是什么话?”
乘白羽语气镇静。
适才李师焉出去前已解开乘轻舟的缄语咒术。
乘轻舟:“此番至日大祭,是学宫的大事,往后你担任宫主,承风学宫的声名想必更上一层楼。”
好比倒豆子,乘轻舟说得越来越顺溜:
“我父好歹也是承风学宫出身,你甩手不管的那么些年他也没有使学宫荒废,好歹没断了香火,怎么也有些功劳。”
“你不延请他来参加祭典岂非置功臣于不顾?多少有些忘恩负义。”
“你现占着他从前的位子,总不能白白乘凉,罔顾栽树之人。”
乘白羽点点头:
“你祖母说的?”
“是,”乘轻舟偏开脸,“你……阿爹,儿子以为,祖母说得有理。”
只剩父子两个,乘轻舟的桀骜无礼倒是收一收。
“我早说过,”
乘白羽道,“你一定要与神木谷走动,我也不阻你,只是与我生气就罢了,你为何总不给霜扶杳和你妹妹好脸色。”
乘轻舟还是那句:
“李清霄是我师妹,不是我亲妹妹。”
乘白羽目光怜悯,不再多言,口中一声清啸,一捧光晕自天边飘来。
白光入室,化蹄长角,渐成一鹿,向着乘白羽亲昵靠近,
乘白羽道:
“我记得,并不是你父亲许我继任仙鼎盟盟主的。”
神鹿随叫随到,乘轻舟稍有惊叹神色,很快收敛:
“祥瑞之说,自古以来谬误多过实绩。”
“好,”
乘白羽仍旧心平气和,
“九州之上是没有旁的宗门么?倘若我这盟主果真名不副实,他们缘何容我放肆一甲子?”
乘轻舟想说什么,乘白羽截断,
“我知道你要说他们是屈于你师父与我的修为,那我问你,像风解筠那样的大妖为何屈服?还有许多鬼修与魔修,他们不是人族,又是为何归服?”
乘轻舟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