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钗换酒
飞辇里,乘白羽面上现出夷犹和迷茫,
“若是解药永远找不到可怎么办?希望未尝不是一种残忍。”
李师焉:“总比没有好。”
又道:“霜扶杳自己选的,他能承受得住,阿霄便受得住。”
“是,阿霄是个能定心的,”
乘白羽赞同,忽地脸色又暗,
“我又想起乘轻舟,阿杳可说自小伴他一同长大,即便是同我有嫌隙不愿见我,他也该回来看看阿杳。”
“你同皋蓼的问话问得详实,”
李师焉道,“是非善恶谁听不出?加之霜扶杳惨遭皋蓼毒手,若乘轻舟仍不能迷途知返,你只当白养了这个儿子。”
“嗯,有理。唉……”
“再说你真想见乘轻舟么?”李师焉直问。
两人目光相接,乘白羽摇头:
“还是你知道我。”
“我不想见乘轻舟,我只想他来,我好替阿杳将他拒之门外,任他再三恳求也不许他见阿杳的面。”
“这就是了,你可不许再叹气,”
李师焉细致拥住人,“你答应霜扶杳的,我也答应过,须保你怡心悦目,长乐无忧。”
“嗯。”
乘白羽安静伏在李师焉肩头,应一声。
-
千里之外,嘉鸿州濛水畔。
乘白羽和李师焉抱怨的这一人,乘轻舟,正在此地。
无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无人知道他同行的女子是谁。
这女子身披氅服,兜头盖脸,面貌看不清,只灰褐色的头发泄露出,她或许并非人族。
她的双手被缚,脸上虽然苍白倒还干净,不甚狼狈。
一路上乘轻舟始终一言不发,径直从仙鼎盟驻地行至这濛水边。
“阿舟,”
女子出声询问,“好孙儿,你是要放祖母一条生路?缘何到此?”
乘轻舟背对皋蓼,手中捏诀,皋蓼手上的禁物解开。
皋蓼欣喜若狂:
“好!不愧是孤的血亲,果然还是向着孤的!”
眼睛里精光一闪,又道,
“你此番放我一马,是否对你爹也是不满?不如你随孤重整旗鼓,咱们杀回仙鼎盟去……”
她的话被一道弧光打断。
枯弦双色锋刃在半空中划过发出的弧光。
“你的法杖不在,但你的法力想必还在,”
乘轻舟声音嘶哑眼眶充血,“我今日是替霜扶杳索命。”
“出招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枯弦再度扬起。
宝剑或许曾蒙尘,或许剑锋曾指向谬误的方向,今夜重铮然,和着濛水鸣溅声,蓄势待发。
第72章
“你竟不是救我?!”
皋蓼声音尖锐, “我可是你亲祖母!”
“救、你?”
乘轻舟反问:“我为何救你?”
“我父贺雪权,遭你抛弃,
见他修炼有成功高名就才相认, 丝毫不谈他幼时颠沛流离之苦。”
“我父乘白羽, 受你打压,
百年间不得欢颜,好容易解契脱困, 几次三番仍要受你的侵扰。”
“我的族人, 被你拖累,
你穷兵黩武, 煽动仇恨,使我族人不能安居乐业静享太平。”
“我友霜扶杳……”
乘轻舟深吸一口气,这句话竟然不能说完。
枯弦的剑锋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皋蓼眉宇间锋锐一闪:
“我观那甘棠花妖与你关系非凡,你二人只是友人?”
“你说什么?”乘轻舟皱眉。
皋蓼面上逐渐扭曲:“你二人果然勾兑成奸?”
不等乘轻舟答话, “贱人!我早有猜想, 他引诱你是不是?一定是!和他娘一般的贱人!”
锵——
枯弦孤锋突起, 悍然向皋蓼头脸上攻去, 皋蓼手足禁锢已解, 岂能叫他得逞?速即飞身一撤,剑锋堪堪划过她颊边发丝。
“你果真出剑?!”
皋蓼又惊又怒,“我不过说你那小情人一句,你竟对你祖母兵戈相向!人族不是最重礼仪仁孝?你的孝敬之心在何处?”
“人族重礼孝不假, ”
乘轻舟双眸几乎融进夜色, “可我又不是纯血人族。且人族也重是非正邪,你出言污秽中伤他人,无论我是不是你的血亲我都要更正你。”
“呵, ”皋蓼眼睛眯起,“他使你作色至此,还不承认。”
乘轻舟缓缓摇摇头:
“除却情爱,世间还有许多感情。”
“或许你都不曾体会,你也不屑体会。”
“踌躇委决,儿女情长,”
皋蓼眼含睥睨,“我只须我的子民对我畏惧、顺从,什么感情?可笑至极。”
“我与你无话可说,你请全力以赴,倘你赢了,我随你处置,若侥幸我赢了,你须给霜扶杳赔命。”
乘白羽错步躬身,再度举剑。
皋蓼高声冷笑:“小子,找死。你不过金丹修为,你立时跪下求我,我或饶你不死。”
乘轻舟没答。
枯弦替他答!
转瞬之间乘轻舟跃至半空,一手捏诀一手控剑,枯弦凌空斩下,只见空中,双色的剑身飘飘摇摇似快似慢,细观之下竟也不能准确定其方位。
倏尔风雷役动,濛水激扬,星月隐匿,疾雨倏闪,一剑之威撼动河水,晴夜化雨!
“……”
皋蓼形容有一瞬的凝滞,嘴唇翕忽,好半天才道,
“不愧是贺雪权的儿子,贺老狗的骨血。”
袍袖一挥,修为高深如她,也被剑势逼退三尺。
打量乘轻舟的眼神满是愤恨:“不过仗着神兵在手,小小金丹修士也敢在孤面前逞风!”
“神兵?”乘轻舟端详自己经年的佩剑。
“是乘白羽予你的吧?果然紫重山家底厚得很。”
乘轻舟:“是。”
“我说要习重剑,爹爹原本是不喜的,却没制止,没一定不许我学。”
“费心炼制这把枯弦,莫师兄也说,我务必珍之重之,不能辜负。”
“可我……终究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心。”
他蓦然抬眼,枯弦再出,一往无前,皋蓼盛怒,大妖之力毫不吝惜,恢恢然朝乘轻舟罩去,与剑影战在一处。
论修为,两个乘轻舟也不是皋蓼对手,但皋蓼一时之间不能力克。她内伤未愈,再一个便是乘轻舟太难缠,每一剑都不留余地,赫然是悍不畏死的打法。
又一轮剑光大炽,乘轻舟重剑在手,出剑却极其灵动迅捷,可见他的武学基底颇得乘白羽真传,剑锋灵巧,游走在皋蓼灵力死角。
收剑矫捷迅敏,一片布缕落地。
是皋蓼的兜帽,与项上人头只在毫厘之间。
“哈!竖子敢尔!”
皋蓼高喝,“与我狼族比拼身法!”
乘轻舟眉峰微挑:“我父也是半个狼族,这话你此时不说了?”
“休要废话。”
皋蓼长啸一声,神印在手,身形陡然拔高。
跃起时是凛然高傲的妇人样貌,再落地时,一头硕大无朋的灰狼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