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间棠
对普通雌虫而言,后勤部门无疑是再好不过的出路。
工作相对清闲,危险指数较低的同时,又有着相当高的油水,劣势在于外边盯着的眼睛也不少,上升空间极其有限,没什么顶天的军功,这辈子大概也就是个上校了。
乍一看光鲜亮丽,实则一生也不过如此。
但凡是个有野心的雌虫,都不会甘心一辈子龟缩在这里。
所谓明升暗贬,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表面上是让对方如愿攀上了奥威尔家这个高枝,实则是将对方牢牢压在奥威尔上将的眼皮子底下。这样一来,婚姻关系非但不能成为雌虫往上爬的助力,反倒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艾略特·巴尔弗即使想仰仗这门姻亲关系做点什么,都施展不开。
从一开始,诺厄就没打算拆散这对有情虫。
不管年轻雄虫的一腔执着,究竟是出于叛逆,还是真的恋爱脑,这时候硬拽着对方和心上虫分开,都只会起到反效果,不仅会将对方彻底推到雌虫那一边,还会导致对方和家族离心。
倒不如成全他们。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反过来,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了手,反倒会祛魅。
对兰登·奥威尔而言,只有真正结婚以后,他才会意识到,选择“真爱”的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至于艾略特·巴尔弗那边,就更简单了。
不是说要侍奉雄主一辈子吗?
那就给他一个清闲的、优渥的,这辈子都爬不到雄主所在家族头上的工作,让他老老实实、卑躬屈膝,好好地侍奉一辈子。
吃绝户的前提,是对方家里没虫。
可无论是诺厄,还是伊格里斯,却都是真的能够实打实地压他一辈子。
艾略特·巴尔弗若是真能装一辈子,倒也不是不行。
可只要他因为长久的升迁无望,对奥威尔家族产生了半点不满,并在生活中无意识表现出来,天生敏锐的雄虫必然会察觉到端倪——而一位为了自己喜欢的雌虫,将自己的雄父硬生生气病的雄虫,真的会对雌君的情感变化视而不见,忍气吞声吗?
不会的。
到那个时候,不需要其他虫做什么,兰登·奥威尔自己就会提出离婚。
奥威尔上将和他的雄主只需要适时地安慰两句,给予足够的支持,年轻的雄虫自己都会乖乖地回到雄父雌父的身边,与亲虫重修于好。
这条解决方案唯一称得上缺憾的地方,是作为当事虫之一的兰登·奥威尔,也会吃足教训。
诺厄的这个方法,不亚于明知道雄虫在往火堆里跳,还要轻描淡写地推他一把,任对方在烈火中打滚,烧狠了,烧痛了,烧悔了,等他知道错了,期期艾艾地掉头回来,再温柔地摸摸头,哄他乖乖听话。
这,才是作为雄父的达尼尔阁下于心不忍的原因。
“有什么可是的。”
奥威尔上将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你生病的这些天,他回来看过你吗?你心疼他,怎么不见他这个做雄子的心疼心疼下你?”
对利维·奥威尔而言,拒绝联姻也好,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雌虫骗去私奔也罢,都不是什么大事,自家雄子,他也不介意宠着惯着,可对方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的雄父,他的雄主气到忧思成疾。
与其看着年轻的雄子我行我素,未来闯出更大的祸患,不如现在就让对方狠狠地长点教训。
哪怕兰登·奥威尔真因为这场婚姻吃足了苦头,也还有亲虫看着。
真要等到奥威尔家族失势,那些个一心想要吃绝户的雌虫爬上来,兰登·奥威尔却还是原来那副懵懂天真的样子,可就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
解决了这场因私奔而导致的突发事件,诺厄转身离开。
星舰来得快,去得也快。
眼见着那艘代表圣阁下的座驾彻底消失,年轻的雌子面露不忿,低声嘟囔。
“这也太……”
他想说太狠了,又或者太很敷衍了——以圣阁下的经验阅历,本可以用更平和、更周全、也更温和的手段解决这件事,却偏偏选择了最简单,却也最狠决的一种。
只是他话还没出口,就被自家雌父冷冷地瞪了回去。
“闭嘴!”
奥威尔上将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道:“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蠢话——你以为圣阁下为什么愿意蹚这趟浑水?”不等回答,他便摆了摆手,恨铁不成钢地道:“因为你雌父我在他雌君那里还有点用!”
年轻的雌子讷讷无言。
书房内一时噤若寒蝉。
利维·奥威尔转过头,看向窗外。
天边澄净依旧,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那艘圣阁下座驾的影子,奥威尔上将却仿佛又看见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
他疲惫地叹口气,心头浮现出些微的苦涩。
自家雌子还在为他的雄虫兄弟所遭受的待遇而愤愤不平,殊不知,与他同为年轻虫的圣阁下,已然算计到了更为久远的未来。
以艾略特·巴尔弗的心性,这场注定失败的婚姻,在开始的那一刻,便已然开启了离婚的倒计时。
作为A级雄虫,即使离婚,兰登的下一任雌君,也多半是一位位高权重的高等种雌虫。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在经历了上一桩失败的、血淋淋的婚姻之后,幡然醒悟的兰登·奥威尔会更亲近自己的雌君,还是自己的家族?
更确切地说——
当奥威尔上将与达尼尔阁下垂垂老去,同血的雌虫兄弟烂泥扶不上墙的时候,作为高等雄虫,兰登·奥威尔是会更信任自己的雌君,还是伊格里斯·奥威尔这个堂兄?
答案不言而喻。
偏偏这还是个阳谋。
换个如日中天的高等种家族,或许还会因为这份算计不快,可偏偏自家雌子没一个能顶事的,圣阁下此举固然有利用的成分,可有时候,利用,同样意味着一定程度上的庇护。
对兰登而言,信任自己贵为议员长的堂兄,胜过外面的雌虫,不一定是件坏事。
也正因如此,哪怕明知道圣阁下的目的,奥威尔上将也没有反对或拆穿的意思,反倒乐见其成。
只是……
他瞥了眼楼下还在为得到了雄父与雌父的认可,沉浸在即将新婚的喜悦中的雄子,又看了眼至今还没领会出个中深意的雌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虫与虫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
对发生在奥威尔上将家的事情一无所知。
星舰在奥威尔庄园缓缓停落。
此时已是傍晚,圣阁下用完晚餐,又在书房里处理了几份文件,洗完澡,刚从浴室里出来,就收到了来自自家雌君的视频通讯。
他随手揉搓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顺手接通。
“……”
……?
怎么不说话?
半天没听到视频对面的声音,诺厄微微蹙眉,本能地抬起眼眸,向对面扫了过去,停顿一秒,又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见了自己随意披着浴衣外套,和隐隐约约、线条漂亮的一层薄薄腹肌。
圣阁下:“……”
视频瞬间中止。
三分钟后,整装待发、衣着看起来似乎随时要出门办公的圣阁下若无其事地回拨。
“有事吗?”
仿佛看出了圣阁下此时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不好惹的气息,议员长先生识趣地没有提及前面发生的事,转而道:“听说你往第三军团塞了只虫?”
诺厄不奇怪他会提到这个。
纵使是奥威尔家族的分支,到底也是对方权柄的一部分,会第一时间知道他在那边做的好事也不奇怪,就是底下的虫不通知,目睹了全程的秘书长多半也会白天的一系列事项托盘而出。
不如说,这同样是他蓄意而为的结果。
他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既不温柔,也不体贴,更不是什么会耐心引导、安抚他虫的虫,更像是某种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有利可图,随时都可以在他虫身上毫不客气的咬上一口。
反倒是他失忆期间亲昵黏虫的表现,才是海市蜃楼一般的虚无。
伊格里斯呢?
在直面眼下的他与失忆期间截然相反的一面后,对方又会是什么反应?警惕?若无其事?还是维持表面平和的同时,不动声色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心念变幻间,他略微抬眸,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
他看着对面的雌虫。
后者不明所以地与他对视。
短暂的沉默过后,伊格里斯沉吟片刻,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试探性地开口:“……你做得很好?给你添麻烦了?”
……他倒也没有求夸奖的意思。
诺厄睫毛颤了下,不自觉地错开对方称赞他时正经温柔的眼睛。
像是在对方细微的举动中察觉到某种端倪,又或者是一把抓住了某只垂耳兔圆滚滚的球状尾巴,议员长先生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再接再厉:“不愧是我的雄主,很酷,简直是太帅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谢谢你替我收买虫心?”
“……”
视频“滴”地一声,再次挂断。
画面再一次恢复了黑暗。
假装没有听到雌君的夸夸三连,圣阁下冷静地推开主卧的大门,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母晃晃悠悠地飘过来,小小的触手轻轻亲吻他的指尖。感知到手上传来的逼真凉意,诺厄这才发现,自己进的是雌君的卧室。
“……”
他“啪”地一声关上门,转身回了自己的主卧,拉开被子,波澜不惊地躺好,闭眼。
十分钟后。
就在圣阁下自我催眠,总算将某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抛之脑后的时候,光脑忽然传来消息的提示音。等他反应过来时,属于议员长先生的语音已然顺着被子,绕过枕头,在他的耳畔响起。
“宝贝,你已经足足十分钟没有搭理我了。”
“你在害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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