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男人“啪叽”摔倒,一只脚翘在天上,脸颊还没多久也沦为一块赛马场的草坪,布满了地府社畜发泄加班情绪的马蹄子。
等到马蹄踢累了就换牛蹄上了,于是另一位牛马直接用勾魂铁链拿住这个鬼魂的脖子,让对方的这双招子睁大点,好好看清楚堂上的红袍傩将和地府大将军的铁锈铡刀。
“知道你是第一次下地府,咱们也按规矩办事,看看你的行刑官,这是苏南地区的大祭司,待你五刻人头落地,他会用三注香送你永不超生,咱们这里管这三根香叫将军香,一注是练,二注是演,三注是开杀。官将行首,火社焚身,能得到这位官接见,你这魂魄也算是废了。”
这种话可不是吓唬他的,看清宣婴的面具后,这个大人物也学会了认错,他狼嚎鬼叫地开始“找死”:“大人!慢!慢一点开始!我也是一个官啊!我生前造福过数不清的人民群众!本人天天还都吃在单位,住在组织,连外卖都不舍得多点!我这样清清白白的人间包青天,怎么可能会死后被带到地狱呢?”
宣婴身边的正宗地狱打工人闻言呵呵冷笑,怒气冲冲地帮忙把他的生死簿取来。
单手托腮的大将军查看一下纸上判官笔的记录后,开口来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肯德基星期几最疯狂?”
他又问。
“拼好饭,后面一句是什么?”
他还问。
“我给你一张纸,你能不能画出国潮外卖包装盒?”
“………………”
这个官员的两眼一抹黑,骗鬼的表情变得呆滞无神。
他这一问三不知的反应可太对了。
取钉四根的小鬼们笑嘻嘻的,直接将官老爷的手足钉了,用铡刀碎剁。
它们还砍一刀,呸一口。
“肯德基星期四最疯狂!”
“拼好饭!不怕晚!”
“国潮外卖!你这辈子没见过,下辈子你也吃不了啦,哈哈!”
来地府还爱说谎的活人,只要落到大将军的手上,只会罪加一等咯。
可笑这个骗子一身搜刮钱财的肥肉,被铡刀砍碎竟然还有力气卖惨,但被钉了手足的官员也疼得几乎魂飞魄散,他残缺不全的尸体在那里大哭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地官大人……地官大人!请您赦罪小人啊!我其实不是个官,我背地里是个亿万富豪,我这辈子靠着自己的本事赚翻了别人十几辈子得不到的钞票!还在首都,上海和深圳买了无数的车子房子!我在人间有数不清的私人账户!老婆都娶了六个,我把我的错误和秘密统统都告诉您,只求您收钱放我还阳好不好——”
众鬼:“……哦豁,完蛋了。”
都不用地府领导吭声,头顶上的云层传来一阵大领导对宣婴的指示,这次对地面发话的“天公”在人间也有个称谓。
——雷部。
“地官宣婴可在。”
“末将在。”
“将此人拿下,先以五雷轰顶,再以烈火焚躯,斩成两段,立刻开始行刑。”
第20章
当夜,恶人总算知道了地府的冥法有多厉害,鬼差们鏖战通宵,不多时尸横遍野的奈何桥上远远燃起了一把火。
无鬼不知,这地府的河上设有三座桥,但是金桥只给帝王将相走过,忠孝贤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也只配过银桥。
普通人们如果安稳活到头,一生基本是走一回奈何桥就差不多了。
但是还是有很多人这辈子连奈何桥都不配走的,通常这种情况下,他就会在死前看见一个真正的十九层地狱大门,在里头还存在着一个地府大将军看护着那道门。
他会让鬼魂们体会到什么叫神祇屠鬼,阎罗哀鸣。
他自己,也正是世间一切污秽业障的化身。
宣婴想到这里,丢出一根烈火浇筑的黑色将军令,命下属们把无耻之徒的鬼魂给斩成两段,又去阎罗殿送完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饿着空肚子到单位就又心烦易怒了起来。
工作是告一段落了,但土地有没有搞定单位的其他人呢?
大将军手上拿着一朵幽冥地界采摘得来的血红扶桑花,他低头偷看沈选空空如也的新桌子,又上神龛找了一个贡品花瓶。
手把手将一朵冥花给插进去醒了醒花苞。
他的心,落到了沈选的手中。
但他们不知道,此时两个人真的同时在想无法忘记对方的理由。
睡不着的沈选惦记着的味道,就是宣婴手中的扶桑花香气。
沈选靠在上次的家中落地窗边,看着和宣婴那朵花颜色一样的高楼霓虹灯。
不经意间,目光落到脚下,他发现天桥行人中总伴随着几个怪异的半透明身影,自从去过地府,他对鬼神的存在也更敏感了。
有记忆以来,沈选一直活在梦中情人身上那种出没无常的气味中,但他去看了真正的地府才知道花卉的名字叫扶桑。此花本是开在地府的深处,百年来汇聚地官殿的拜祭香火,又得仙桥水和地狱火才生出这种妖艳姿态,所以寻常的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机会能闻到扶桑花是什么味道,可这个名单又要开除沈选。
如果供奉“官”的信徒们是祠堂庙宇里面的长生灯,他就是燃烧在将军灯台上的黄铜灯芯,是照亮神秘神邸面容的青烟袅袅。
但是梦里交换这种暧昧花香味的时间到底太短了,二人必须坦白见一面。
这样一来,他们即便是神人有别,等到他生命殆尽的那一天,作为一个被救过活命的信徒也算对得起个人信仰了。
这便是沈选自小立誓点高香叩拜一个无名神的执念。
……
很快,在沈选的日思夜想中,他这个新判官的报道时间就到了。
宣婴最近几天在金华府也总是不见人影。
但他今天休息,绝对是插翅难逃,于是让人万众期待的那场地方面试也开始了。
今天是十一月中旬。
金华的天空万里无云。
冬去春又来,他们静静地舒展开根茎叶,此刻两个交集的身体就像是殿前的扶桑树和报春花。
和煦的阳光羞涩地投下了同一片双颊的绯红。
这时候,本地一旅游景点的神殿传来一阵刹车声,最外边的广场下来了一个上海自由行团队。
这之中,导游第一个跑下车。
他还在指挥十几个大爷大妈如何找厕所,等到快数人数到最后一个位置的时候,一个身影戴着个压眼睛的帽子从座位站了起来,带好行李的他对外边的道教香火地看了很久,导游见状拍拍座椅询问:“帅哥,你是本团临时加进来的,又是从来没有来过金华市的外地人,真不用我给你讲解?”
可导游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年轻富二代的双手举着一本《道教文化十五讲》,他察觉到了人家可能才是专业的,所以就闭上了嘴。
不过他还是多看了两眼沈选俊朗简约透出高级感的男性穿搭和他188上下的身高。
沈选真像个民国时期的留洋富家公子。
这个脸年轻归年轻,但周身风度,清雍贵气,很容易让人相信他。
尤其他那双眼尾柔和的眸子看见了这地方的宝殿匾额,似乎还装着一片灼灼思表的浓烈爱意。
新同志到门口了。自己做不完的工作,以后就有人帮忙接手了。
各个部门的摸鱼人士们一起翘首以盼,还忙着往神龛底下的垃圾桶里丢瓜子壳和香蕉皮。
“门口那个小伙子文质彬彬的,看着冷冰冰,俊得很嘞。”
“我觉得他跟崔判官,陆判官他们气质还挺像的。”
部分老地官们还肆无忌惮地玩起了谐音梗。
“大将军!你咋到现在都不吱声?你的强来了,噢漏,是你的判来了!”
“哈哈,对啊,新判官还姓沈!他这是来咱们这里‘审判’谁来了?”
“不知道啊,但协助大将军审判众生的沈判他都提着笔记本电脑到门口了,大将军,他等您传唤了!”
金华府地官殿的檀木横梁上,一双青白脚腕悬空晃荡,一位长发垂腰的大将军在神龛装睡都快装不下去了。
他自从咽气就再没有在白天醒过。胡思乱想时,青年风骨峭峻的声音传过来,“不用讲解,我对这个地方……的气味很熟,谢谢!”
沈选说完之后继续顺着安良街走,金华市区的人挺悠闲的,根本不用导航,眼前所有的人都在前往香火味旺盛的“宣婴殿”祭拜地官大人,街面可以看到遍布全国统一的连锁快餐店品牌,以及东阳童子尿鸡蛋、沃面和火腿栗子粽等特产品。
游客云集的景区很难开进去也是真的。
沈选几次三番卡在队伍的后边。
又往上坡走,沈选寻访五猖第一圣的脚步来到门口有炉子插香的道教水陆祭坛,他终于看到一个浙江温州商会捐款出力建造的“鬼书碑”,一个麒麟云纹的红色拱门,这个略显朴素的进门处旁边还有个小窗户,挂法物流通处工作证的大爷推了推滑到鼻梁骨底部的眼镜框。他手指着的支付宝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扫了太多遍。纸都褪成橘黄色了。
但是好死不死的,这个老头并不是土地,顶班土地爷的他又是谁呢?
有个小男孩也舔着火炬蛋筒冰淇淋问他妈妈了:“这个红色老爷爷和以前的黄色老爷爷不一样,他是圣诞老人吗?”
红色老爷爷也是一个傲娇小公举:“孙贼,我等你大了来拜爷爷我啊,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已黑化勿扰。”
金华府就三个老党员,灶王爷是黑色的老头,祂是红色的老头,土地公是黄色的老头,他们仨长得还好像,如果不穿不同的工作服,很容易被脸盲认错。
祂一般只有七夕节才上班,会气得跑出来是因为领导说他要分出半个神龛。
“大家好,还是按批次拿号啊,友情提醒,各位参观建筑不收钱,大将军殿轮到你了也随便进,今天还有限量月老祠御守,每人一个啊,来,拿个吧小伙子。”
月老不知道沈选是他骂了几宿的新同志。
新同志沈选从老傲娇手里背着包,像接亲的新郎官一样目光坚定地穿过人群。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威严的保安,仿佛门神大元帅般矗立在那里。
沈选没有丝毫犹豫,走上前去,礼貌地开口:
“哥,打扰您一下,我是冥司刚委派到你们单位报道的实习生,还没拿到城隍通行证,方便放我进去面个试么?”
保安——实际上是宣婴座前的正鬼青龙神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出众、仿佛名校毕业的年轻人,惊喜地问道:“哦哦!我听说上礼拜考试截止了,你是实习判官!你真是活人啊?”
沈选语气平静:“是,我打小阴阳眼,平时都装作看不见。”
青龙神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说道:“那你等等!我这就去找我们大将——不,是负责人!他每天都是16+8饮食!他很自律爱美的!还轻断食呢!”
神还轻断食?男性还坚持16+8会不会吃太少?
沈选一时语塞。
他心中暗自思忖,更怜惜起他的“自律神”了。
他的大将军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咸,他都没来得及看到。
也幸好,沈家自沈樵开始,代代都出顾家体贴好男人。沈选会做饭,他的本帮菜和绍兴家乡菜都做的很地道的,就算宣婴现在不要吃人饭,他也可以扎两个的。
上一篇:给虫族亿点病娇震撼!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