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喵
格雷自知并没有什么毁灭念头,可这个念头还是适时蹦出脑海,愈来愈清晰。
——不对。我还不能放弃,他们连彼岸都没法到达,一定要找到方法摆渡他们的灵魂。
格雷眼中闪现刀锋般的光辉,继而涌起熊熊燃烧的烈焰。
他看着费里斯。“我过去的信仰令我不得拥有誓约婚姻对象以外的伴侣,即使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但我的神已不在,我也背弃了她,誓言自然无效了。”
在卡辛铎尔,他曾是圣武士。但在这个世界,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他自己。
“——所以,想讨回来你随时可以试,但下次我可能就失手杀了你。”
费里斯没有反应,格雷自认为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一个人先走了。
猫叫声传来,噜噜先生跳上房顶,蹲坐在费里斯身边。
费里斯问它去哪里了。
噜噜先生:“没什么,我洗眼睛去了。”附带一个赤裸裸表现出你真没用的眼神,猫的眼神能做到如此活灵活现可不容易。
“别被那条蛇骗了。你根本不是失忆,也没有老公,出轨更是无稽之谈。”噜噜先生沧桑地用猫爪捋捋自己的胡子,给他讲述黑兽和本影转换。
听完后,留在屋顶上发呆的变成了费里斯。他有点难过,既为对方,也为自己。
他说:“原来。并没有人曾爱过我。”
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金发男人的名字。
不想让费里斯再感时伤世,噜噜先生不停催促他,于是费里斯也从屋顶爬下来。他发现格雷已经不在阁楼里了,他买的面包也没有动。
“他不饿吗。”
费里斯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后,发现他能够控制一些东西了。他可以消除饥饿感,身上的伤口也能做到很快愈合。噜噜先生说他能操纵阴影作为武器,但目前除了能让灯下的黑影稍微晃动外还做不到别的。
本影转换会让成为影子的那部分黑兽失去过往所有的东西。费里斯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没有牵挂,无所适从。
“我该去哪里?”他问。
噜噜先生趴在他肩头说:“黑兽又不管你,随你的便喽。”不过人间可真没什么意思。
“我想回地狱,那个人也会回去吧。”
“黑死魔?你干嘛还要去招惹他。”
“可我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也不知道沙利文去了哪里。费里斯问:“黑死魔的名字你知道吗?告诉我。”
“不知道,不关心。”噜噜先生其实是知道,但就是不想告诉费里斯。那个堕落者有什么好的,恶狠狠,凶巴巴。
费里斯低下头,阁楼灰尘很大,稍微不打扫就会落满屋子,书籍也跟着蒙尘。他仿佛有着自由选择的机会,却像这些书一样,如果无人阅读就会被遗忘在角落里再也不得天日,终有一天被焚毁成灰烬。
他要找到自己可以存于世间的理由才行。不是黑兽的影子或者别的东西,就是费里斯。
幽灵之都诺达的清晨也蒙着白纱状的雾气,费里斯踏上街道,前往噜噜先生指引的地狱之门。
在那里他看到金发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门边。
费里斯迟疑,见对方没有进门的意思,却挡着路。
难道。他有了个奇怪的念头,脱口而出问:“你是在等我吗。”
格雷转过身,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你在做梦?恶魔没有梦境。”
“那你在等什么。”费里斯不解。
金发男人心浮气躁,“什么也没有。”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没有让开的意思。等费里斯走过去的时候才稍稍挪了一步。
噜噜先生快看不下去了。黑死魔嘴上说不负责,心里还在惦记。这不就是在等他吗。
但费里斯无知无觉,对格雷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格雷。”
原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费里斯眼睛亮了起来,“我叫费里斯。”
“……我知道。”
格雷率先踏入地狱之门。
……
地狱。洛尔。
杜伊森听上去会在堕落者的领地里逗留几天仔细考察这里的风土人情,给莱亚尔留着暂住地的地址后,实在看不下去眼前有两个在他面前不停放闪光弹的家伙,少年船长很快就离开了。莱亚尔告别他以后又打包了不少小点心,原本要探听情况结果被费林奈搅合了,他这回打算找个更稳妥的地方。
他望向洛尔外城,地狱大君特蕾西亚的堡垒。
有什么比君主的居处更可能打探出消息的地方吗?虽说权戒可能被特蕾西亚带在身上,封圣者的事大概也是保密的。
“你觉得堕落者治愈红斑症的实验在那座堡垒里会有线索。”费林奈用手指勾住莱亚尔掩在长袍袖子里的手,轻轻挠着他的手心。
“算不上治愈。只能说停止魔气对人类的侵害吧,不一定在这里,也许是诺林那边。”莱亚尔斟酌用词,“虽然医术在发展,各种典籍也都有什么圣人摸顶就可治愈他人的神迹,跟恶魔契约就能让死去之人复活的传说,但其实这个世界不存在治愈术和复活术之类的东西。”
“不只是这个世界,卡辛铎尔也没有。即使是神也做不到。曾经没人能做到。”
费林奈说:“只有你可以。”
莱亚尔回握费林奈的手。
“对。”他停顿,“只有我可以。所以我偶尔会想,是不是有什么只有我能完成的使命,才会被赋予这个能力。”
费林奈笑了,“有。那就是在我身边,被我所爱,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别这么自大!”莱亚尔笑得无可奈何,又说:“但贸然潜入堡垒说不定会撞到什么陷阱,还是等等看吧。”
“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你我。”费林奈也看向远处的堡垒,“你不必如此小心。”
“这句话现在只适用于你,战无不胜的黑兽。我现在弱得很,虚无陵寝的事一出,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和魔知道我失去了地狱魔典。”莱亚尔说:“况且暗处还有天使和背后的天界,还有本影……、总之碍事的东西有很多。千万别太小看人类了,这是身为人类的我由衷的忠告。”
“在我眼里人类只有两种人。”
莱亚尔抢着答道:“一种人是我,一种人是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对么。”
“嗯。”费林奈点头。“你的伤,还有你跟恶魔身躯的契合程度,都怎么样了。”
“再生之力依然完美。至于契合度,我应该说还好之前睡过暮色石祭台,否则真是千钧一发。”莱亚尔打消费林奈的顾虑,“放心吧,那一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没有伤到灵魂。论灵魂的强韧度,卡辛诺拉不会有比我更强的智慧生物。”
——只要节省力量,这身体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如果找到那个天使,我必让它品尝百倍的痛苦。”费林奈牵起莱亚尔的手,“走,带你去逛逛。”说得好像堡垒是他家一样。
莱亚尔任由他牵着,趁着没人注意,他们隐没在阴影之中。
四十一、在地狱,重视每一场战斗
特蕾西亚又回到她熟悉的战场。并不是这地方有何特殊,而是一切能被称为战场的地方都令她感到熟稔。
体型如山岳的恶魔轰然倒下,她的剑沐浴着鲜血被她插进泥土。特蕾西亚拄剑而立,挺拔的身形如一杆屹立不倒的旗帜。她的骑士们开始冲锋,恶魔群则争相溃散——特蕾西亚甚至不能把它们称为一个军队,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恶魔罢了。她冲锋陷阵将其中的头目击杀,依附于它的低阶恶魔们早已失去战斗欲`望在人类的追击下四散奔逃,它们曾蹂躏的人类如今成为猎手,着实讽刺。
“不必深追。”特蕾西亚摘下头盔,让传令兵传达命令,并且令骑士们尽量掌握恶魔逃散的动向,不过以她的经验,大多还是逃往东地狱去了。
“这是南地狱最后一个恶魔领主。”她向一旁的骑士确认,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点头,“收殓战死者,进入恶魔巢穴寻找幸存的人类同胞,妥善安置。等等、这件事让诺林来吧,我和骑士团出面怕会产生反效果。”
想起上次解放奴隶时被自己浑身浴血的模样吓晕过去的人们,特蕾西亚冷若冰霜的脸上扯起一个不明显的笑,但因为太轻微了,只能被当成拉扯肌肉的微小动作。
这时一名骑士赶来传话。“陛下,公主殿下已经到了。”
踏上沾血泥土风尘仆仆而来的诺林听到这个称谓,脚步顿了顿。
连特蕾西亚也看了过来。骑士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道:“抱歉!是诺林陛下,我……”
“没关系。”红发的堕落者君主马上说,脸上露出微笑,“虽然公主的称谓很久没有听人说过了,但也确实是属于我的过去。如今也只有特蕾西亚陛下和骑士团的各位知晓那段历史了,正好提醒我铭记那个时候。”
听诺林这番话,骑士更是深深低下头去,“我很抱歉,陛下。”
诺林再次说了没关系,然后便跟特蕾西亚开始商讨起其他事务来。
“等到最后一个节点的魔晶顺利填埋,西南两地的壁垒就可以着手搭建了。我依然认为不必着急跟黑兽和青魔讨要他们的权戒,即使承诺只是借用,他们恐怕也不会相信我们。我相信即使只集合两地,以你的能力护壁也能顺利完成。”特蕾西亚命人搬来座椅,又因担心战场满是尸块的气味和环境令诺林难以忍受,她又吩咐转移一个地方。
“虽然总是躲在老师背后,但我好歹也是与天界的大战时上过战场的法师,没有那么娇弱的。”
“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还把你当成小女孩。”
“我今天听到太多道歉了。似乎应该替所有被解放的人类道一句感谢,感谢特蕾西亚陛下和她的骑士团。”诺林微微一笑,“你太一本正经了,特蕾西亚。”
银发的女王没有说话,兴许也是知道自己给人带来的印象如何。
“魔晶矿脉最大的节点依然是黑水晶宫,想要构筑壁垒只能在那里进行仪式,而且自然而然的、四枚权戒比两枚的成功率要高很多,虚空海还摆在那里呢。”诺林没有让特蕾西亚换地方,而是拿出魔杖在周围布上一片幻象,营造出鸟语花香的效果。
她继续道:“你应该也从拉夫曼大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因为有人袭击虚无陵寝,青魔为守护那里受了重伤,说不定能够交出戒指。”
“也许是圈套。引我们猜疑或是放松警惕。”特蕾西亚摇头,“而且就算得到青魔的夜魄,黑兽的权戒也无法企及,依旧是差了一环。”
特蕾西亚说得有理,诺林没再坚持,“你说得对,黑兽是不可战胜的。大战时天界起出四枚圣枪想要杀死四方王,最终取下一位地狱大君的性命,两位受重伤,其中一个就是我的老师,他最终在沉眠中陨落。只有黑兽即使被圣枪击中也毫发无损,他也许是只有神明才能战胜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