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念
陈辰根本想不明白,回道:“水里,杨晓侠去救了——”
齐麟根本没听他说完,便吸了口气沉水。
钟九诗茫然的看着陈辰,问道:“这怎么回事?”
陈辰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虽然他也想不明白,摇头道:“看杨晓侠的了。”
人型毕竟游的慢,杨晓侠化为虎鲸有成吨的体重,沉的比他们快多了,他们连杨晓侠的尾鳍都追不到,面对水压的压迫,不得不上浮。因此,除了杨晓侠,没谁看见白彦休抓着尤念上了船。
熊堪琦扯了扯龙:“游过去。”
大家汇合,除了齐麟、尤念和杨晓侠。白彦休和蛇鹫妖也没抓到,白彦休的法术更是毁了黄巾力士!陈辰脸色苍白,白彦休的实力完全出乎意料。
祖章没看明白,好奇道:“组长,你的黄巾力士呢。”
“毁了。”陈辰冷冷道,眉毛上的水渍仿佛冰棱,面色严峻,“一瞬间就被毁了,毫无反抗之力。”
白夕浮浸着水,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若有所思道:“白彦休隐藏实力了,他绝对不止三千年修为,黄巾力士真的是他毁的?”
陈辰肯定道:“是他,我能感觉到。”
齐麟一而再再而三的希望能够再沉点,海水挤压在胸口上他也感觉不到,只是无法呼吸,他看得清水下,那是无尽的地方,看得见无数奇怪生灵,犹如地狱。齐麟感觉到一股锥心似的痛,然而他完好无损,连个擦伤也没。齐麟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他还可以下沉,直至最后他终于连自己都敷衍不了了,方才放弃上浮。
看着齐麟浮上水面,陈辰着急问:“怎么样?”
齐麟脸色阴沉,依旧锥心:“没有追上。”
浑身都浸在海水里,没有哪刻比现在更冷了,他们仿佛不是在海里,而是在冰里。
直到杨晓侠上浮也没有带着尤念,齐麟觉得他要疯了,陈辰似乎也魔障了。
杨晓侠急急忙忙,浮在水面上,还不稳当,哭丧着脸道:“我追不上了,沉的太深,根本游不动。”
齐麟吼道:“尤念呢!”
杨晓侠先是一怔,继而回答:“被抓进船里了。”
齐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了想法,只是凭着本能要下水。
陈辰早便防备着他,急切吼道:“你他娘的下水没用!你又不是鱼!”
齐麟看着陈辰,突然发狠,一拳揍上去。
陈辰感觉到鼻下有热流,觉得神兽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鼻子还能保得住鼻子?但他很能理解神兽此刻的心情,觉得自己也得打一架,把浑身力量卸了,不用法力不用法宝不用本命,拳脚相迎的那一种。
于是,大家拦齐麟的拦齐麟,拦陈辰的拦陈辰,独龙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冷眼旁边。
仙鹤还是不够大,原本四个在上面都是挤着的,杨晓侠只得化为迷你鲲鹏,驮着大家,怯怯问道:“朝哪里飞?”
齐麟皮糙肉厚,陈辰没能把他怎么样,咄咄逼人:“直接去岛上。”
倒霉的是陈辰,正仰头止血,裸露的喉结像吞了一颗铁球,看也不看,制止他:“等等,那岛绝对不在原处等你上门!白彦休敢抓尤念——”
白夕浮眼前一亮:“再去交换一次人质?用龙把尤念交换回来?”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白彦休在尤念身上下了香灰。”钟九诗咬着拇指指甲琢磨,忽的扑上龙,翻开他的眼皮看。
这群妖魔鬼怪,谁来了龙都任他摆弄,不过他的中心只有尤念一个,此刻尤念不在,他眼神虽然没能聚焦,可浑身都带了几分茫然无措的傻愣气。傻的可爱。钟九诗想尤念傻起来时也这么可爱。花亦辰偶尔傻起来也是这模样,许是曾经费心费力的钻研过。
龙的眼睛洁净,如两颗汪汪水晶嵌在眼窝里。钟九诗看在眼里,因为才仔细看过尤念的双眼,此刻觉得特别像,简直像是看尤念本人,似乎连皮肤的温度都没差。
钟九诗道:“没有灰。”
齐麟当时不在,自然听不明白,只是和尤念有关的任何事都能触动他、点燃他,“什么灰!”
钟九诗被关的这几天内想通了很多事,但是她无非是被关在船内,吃喝不愁,见到白彦休和蛇鹫妖,这两个妖怪却都缄默再三。她别的什么没有,倒是学会如何冷静了,冷静得仿佛皮肉还是那个皮肉,内里换了新的灵魂。若不是霸道未改,大家简直要怀疑她被夺舍。
祖章离开白夕浮和熊堪琦几天,觉得离开了好几年,他非要熊堪琦和白夕浮并排站,然后自己再一把扑在他们中间。
钟九诗看向陈辰,眼底里带着恐惧的神色:“他想抓的抓到了……”
白夕浮见不到祖章忧心忡忡,见到祖章又心烦意乱,一指头戳着,把祖章推给熊堪琦。
熊堪琦一面哄孩子,一面揣测:“白彦休抓弟弟?他不抓龙抓尤念?舍近求远,还是抓弟弟比较容易。”
白夕浮便道:“不对啊,白彦休离龙更近,虽然有大神在身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陈辰越听越怕,某一刻,如神经失常,哆哆嗦嗦,血还在流,但他忘记了,嘴里不断重复一句话:“他想要的一直是尤念……”
鲜血再度从鼻孔里留下来,无所不能的陈组狼狈不堪。
白夕浮赶紧扶着他,让他仰头止血。
陈组继续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一直以为白彦休想要的是龙。”
钟九诗不敢相信,她依稀能想出点缘由,瞪大眼睛,眼里带着惶遽,捂住嘴:“天哪,他想要的是尤念。”
龙是龙家合法继承人,龙家明面上也一共唯有两人,都掌握在手里,那么龙家便再无翻身之力,龙家的全部财产归入囊中,那岂止是富可敌国!白彦休要的不是钱权,他想要的是龙家的力量!从尤念身上分出的那一部分力量!
陈辰忽的被命运之手扼住咽喉,无法喘息。
齐麟的世界崩塌了,尤念的音容还在眼前,却如梦如幻,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了。
熊堪琦开口:“等等,你们的意思是,白彦休想抓尤念?他不是想抓龙么?”
“我之前和尤念猜测,抓龙是为了财权。”陈辰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只是面冷,但心未冷,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窥破天道,“他要的不仅是龙家的财权,还想要龙家的力量。白彦休想要的是龙家力量。”
这话,懂的人恍然醒悟,不懂的人真的不懂。
白夕浮指着龙,便问:“什么鬼?组长你在说什么,龙不是在那吗?”
齐麟的脸也有些苍白,面上依旧用耿直坚硬的脾气敷衍着。
陈辰没空理这些,他在理清脑海里的思绪,边思忖边道:“他想要的是力量。”又看着龙,气势强硬,不容拒绝,“龙家只剩下你们三个了对吧?”
大家不约而同,将视线转移到不声不响的龙的身上。
龙毫不迟疑:“是。”
白夕浮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意思?尤念真的是龙家的人?”
龙又捕捉到问题,面不改色:“尤念是我的兄弟。”
“兄弟”二字含义丰富,有许多种解释,在场都可以相互称兄道弟。然而龙口中的“兄弟”,却是夹带着血脉生息,只指一个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虽然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此时此刻,唯有尤念的独一无二,更胜一筹。
龙家虽然是传说,但龙的身份成疑。陈辰不是没查过这个有缺陷的人,知道龙并非正常手段出生。如此陈辰就想通了,问道:“万法归寂的力量,你有吗?”
龙径直答道:“我没有。”
万法归寂在龙家是独传的力量。白彦休定然是想要所有的万法归寂,所以尤念和龙家家主缺一不可。既然龙没有,自然不需要他。
陈辰把额前碎发拢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额头的皮肤比脸颊好不少:“白彦休想要尤念的力量。他想要的是力量,冉遗鱼吸收的力量,还有什刹海里夜祭的力量……”
曾经的所有疑窦都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万法归寂?那是尤念的力量?龙家的?”白夕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他只听到同伴的事,仿佛除了自己人,其他都不重要,“尤念是龙家人!”
钟九诗也是听了片面,花亦辰活着的时候对这件事始终讳莫如深,钟九诗连猜带问,也明白了十分之六七。
平日里,齐麟是听不得这些的,但此刻关系尤念的安危,他不得不听,心如滴血,血流不止,血留了却无法补充,于是心也跟着渐渐萎缩。
陈辰最后一锤定音:“白彦休想要一直是尤念,而非龙。”
“我信你的!”齐麟说着,又揍上陈辰。
尤念的身份问题,这点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彼此约定都沉默。齐麟揍上陈辰。
“你若是想救尤念,想救他,只能听我的。”陈辰并不还手,毫不客气,气势干云,只用眼神便制止想要拦架的同伴,湿衣服被风吹得极冷,温度骤降。陈辰紧盯着齐麟,昂头看他,不动如山,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还能感觉到那岛吗?”
齐麟仿佛被看破了内心,整个掩藏的恐惧完全被刨出来,公之于众,愤懑战胜了羞愧,终于崩溃,看了眼远处海平面,仿佛有热流在眼角流连:“感觉不到。”
白彦休露出那么大的破绽,为了抓尤念,既然人已到手,便走得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到了。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有海水在流。事已至此,好像再无出路。
杨晓侠拍打翅膀,不明所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怕错过了什么。
“还追吗?”须臾之后,白夕浮悄悄地问,“要追么。”
祖章都听明白了,看着他,露出“孩子大了不服管教”的眼神,直摇头,示意这种时候你就别开口找揍了。
谁知白夕浮又道:“我的小小小□□还在船上。”
白夕浮继续挠着头,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事,饶是他脸皮厚,此刻脸颊也似被灼烧:“这不是彻底转换,他就死了就吊在船上了……”
第171章 目的(2)
尤念突然昏厥,又突然醒来,感觉有谁再舔自己,潜意识里以为是齐麟。齐麟偶尔跟狗似的,就差上厕所也跟着。眼睛没睁开时,回忆起来昏迷之前的事,他不是被抓了么?齐麟怎么舔?
尤念登时直犯恶心,睁开眼来,发现是只松鼠……
几乎是脱口而出,尤念问:“小侠?”
难道是自己昏迷之际,杨晓侠化为小松鼠跟了过来?
那松鼠两颗黑豆大的眼睛看起来和杨晓侠一样傻呆,可偏偏不是杨晓侠,真的是只松鼠而已。
不过松鼠倒是比平常的松鼠有灵气,毛发光亮,双眼囧囧有神,应该是吸过天地灵气,修炼过的,只是没有开智,像花亦辰家的小青蛙。
那青蛙落在白叔和四儿手里,尤念想象着青蛙被拽着一条腿拖来拖去的模样,太可怜了。
尤念把松鼠捧在手心里,原地坐起,开始打量,好奇心满满,眼里带着婴儿第一次睁开眼里的光。
天已透亮,蓝天清莹,像是高原上的青天,倒是没有太阳。白云分成两朵,头续尾尾续头,貌似是个太极图。尤念定睛再看,方才看见太极图上的两点,两小团云不是很明显。
旁边有座郁郁葱葱的山,尤念在山脚,一座到处透风的庭院里。这庭院只有四方有柱撑着金琉璃房顶,房顶也只是围了一圈。尤念想幸亏没下雨,空气中湿度很大,似雨实无。
身下是白玉铺地,尤念忍不住摸了把,沁心凉,玉质极好。尤念抚着身子才能摸地,捧着松鼠的手依旧高举,松鼠熟练地伸出舌头,开始舔尤念的耳朵。
“唉——不能乱舔。”尤念羞得通红,盯着松鼠,外强中干地威胁。
这一看,方才发现身边还有个相当简易的手工木笼,说是手工,因为真是太简易了,树干上的分枝都在。笼里关着位岣嵝脊背的老人,瘦成干柴,还活着,眼睛死死盯着尤念。因为瘦削,身上的衣服就显得大,大不空旷,无论如何都撑得起来。有一种尤念要抬头仰视的气场。
尤念吃惊不小,倒不是有个怪老头,这老人并不怪,只是曾几何时,他幻想自己老态龙钟时的模样,也是他这般。
松鼠像是才发现还有其他活人,顿时跳下来跑了。
“你也是被抓来的?”话出口,尤念就后悔了,不是被抓来的会在笼子里?不过没有关自己,是断定自己逃不了嘛,也太小瞧自己了。
木笼简易到尤念认为他都能徒手掰开。
尤念走过去,伸出手试图掰开,木笼子牢不可破。
笼里的老人忽的开口,声音倒不沧桑,与年龄不符,有着中年人的浑厚:“这是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