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念
尤念倒在床上,脚上踩着热水袋,被窝因为掀开的缘故进了冷空气。迷迷糊糊的,听着炮仗声,想着以后还会相信爱情么。再过一段彷徨期,颓废一阵子,伤口自愈,就会好起来。
他睡着了,没有梦,意识在一片虚妄中,起伏飘零。
睡前忘记关手机,手机里的直播快要结束,歌曲是《难忘今宵》。
某一刻,尤念没有缘由的醒了,没有闹钟,也没人叫他。像是被线牵连的提线木偶,他没有想发,爬下床开灯,打开玻璃窗,冷风钻进来,他眯着眼,楼下空气漆黑如墨,绿化像人在风中不断挣扎。
夜黑如墨,混淆着,根本看不清。
隐约觉得楼下有个人在注视他,用一对较深的眸子。
虽然看不见,但尤念就是知道。
找到了!
尤念看见一抹深邃的黑,在他眼里却像灯光一样耀眼夺目。
下一秒,尤念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陡然爬上窗,从三楼一跃而下。
齐麟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人脸上的汗毛,一张脸跟新鲜水蜜桃似的,柔得能掐出水来。朝思暮想了两天的脸,再见,依旧朝也想见,暮时也要见。他上前两步,瞅准了,稳当的接住了人,双手插在他肋下。
尤念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泣不成声:“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一刻,偌大的恐惧终于笼上他的心头,如果齐麟真的没有回来,哪里会有他想的那么容易过去。
齐麟从他的眼神里、哭泣与话语间读出了更深层次的恐惧,原来喜欢一个人,要时刻在一起,哪怕外界每个一个人都不赞成,至少能在他们的蜗居里,享受短暂的欢愉。
在这个镇上,初一的凌晨,随时都会有人路过,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一个几乎缠在另一个人身上。
“对、对不起。”齐麟揽着尤念的手用劲之大,以至于要把他的血肉筋骨同自己融化在一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齐麟不会说话,关键时候,愈发显得笨嘴拙舌,只会重复一句“是我不好”。
倏地,尤念推开他。
齐麟心下一惊,恐惧涌上心头,以为尤念是气急不要他了,只是搂得更紧,严丝合缝的,不留一点余地。
尤念觉得他要被谋杀了,哭成这样,又被紧紧搂着,根本喘不过气,艰难道:“你想谋杀我啊……”
齐麟方才明白那一推是怎么回事,忙不迭放下人,一颗心柔成了气球,止不住的道歉。
尤念光着脚,踩着齐麟的脚站着,看着他依旧像个手足无措大孩子,什么变化都没有,是他想太多。岂止是想太多,归根究底,是没有切实的相信。这种疑虑太可怕了,哪怕是一丝的疑点,都会被不停的放大再放大。
尤念说:“不,是我不好,我要是相信你就好了,我总是没法相信你,你一不见了,哪怕是一秒钟,我都以为是你要走了。”
齐麟轻轻抵上额头,额间,发丝摩擦着,温声细语:“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尤念嘻嘻一笑:“赖着我了?”
齐麟回答:“赖着你了。”
尤念还想说再句话,全被不合时宜的喷嚏打断了,他还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当然没觉得,现在浑身都在颤抖:“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冻死了。”
凌晨,露重霜寒,脚指头都在发抖。
“哦,对。”齐麟也忘记了,光顾着相见的愉悦,让尤念爬上自己的背。
尤念发现齐麟虽然身上还是临走时的那身衣服,却多了个包。
齐麟略顿下来,脚下一蹬,踩上了二楼窗上的防盗窗。进而脚又是在垂直的墙面上一踩,手扒上那扇打开的窗,一使劲,整个人连带背后的人就翻进窗内。
一进屋,齐麟就赶紧把尤念塞进被窝里裹起来,才关上窗,好奇的看着卧室贴的着各种海报和成摞的旧书。
看着齐麟好奇的模样,尤念还以为是屋子太乱,有点不好意思,便说:“我打小就住在这了。吃晚饭没?”
齐麟摸了摸他可怜的肚子,关顾着赶路,饭也没吃。
尤念把父亲的房门关上,带着齐麟在厨房里热菜。齐麟不吃主食很难吃饱,尤念煮了一大盆挂面,晚上的四道菜各捡了些热了浇在大碗里。
齐麟把盆端到卧房里吃,尤念倒了两杯黄酒,才跟上他。
零点灌的那杯酒酒劲上来,就像有酒瘾似的,非得再喝一点。酒这玩意,不碰时是潭死水湖泊,碰了之后,就成了汪汪不绝的清冽泉眼。
小卧室内,堆积着尤念从小到大的一切东西,书本及课外书、各种漫画杂志、旧衣服、磁带光盘……空气中弥漫着旧时的气味,在食物的香气中,恍惚回到了上个世纪的摩登时代。
齐麟饿坏了,大口大口的吃,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可怜模样,尤念怒火中烧,怎么饿成这幅德行,会长不管他饭吃,自己也不知道买点嘛!
他们又回到上一次,尤念觉得不再喜欢齐麟了,可是当齐麟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底里的一切情感涌上心头,将两人勾搭在一起,那时是青葱的恋爱,心在纠缠,肢体保持距离。经过短暂的分开,从青葱岁月来到当下,一扇心门在静夜中被扣响……
齐麟吃了大半,肚子里有了东西,动作便慢了点,抬起头,看着床上裹者被子坐着的尤念,两人又同时开口:
“你……”
“你……”
卧室的灯光暗淡,照得齐麟的脸色颇深,看得出绯红的脸颊。他转过头去,每次如此心有灵犀的默契,都让他心如撞鹿。
尤念把他的一举一动悉数看在眼里,越是看得出他的情感,越是懊悔的不行:“你去哪了。”
“一座海岛。”齐麟皱着眉头。他喜欢森林味,最讨厌的就是海洋的腥咸味。
尤念又紧了紧被子,把自己裹成个坟包:“解决了?”
齐麟放下筷子,面对着尤念坐:“嗯,我都说清楚了,不会再派谁来打扰我们了,以后就我们过了。”
他之前是一个人过,现在是两个人过。
尤念不敢问他是怎么解决的,或者得到的回答是什么。但他知道这种不打扰会有时间限制,是在他有生之年,是以他的生命以及这份情感的尽头为时限。他对齐麟伸出手,像个缠人的小孩。
齐麟抹了把嘴,坐在床上,把尤念连同被子一大坨都抱在怀里。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带点质问,又怯怯的怕吓着,尤念声音有点颤抖。这才是原因,现代社会的高科技造成的距离之近,方便丈夫娇妻可以随时查岗,正是因此,但凡蛛丝马迹也能追根溯源。不像古时,丈夫在外又娶了一房娇妻,在家的糟糠也不会知道。
齐麟不敢回答,归根结底,是不依赖手机。“我……飞机上没信号,一下飞机我就发语音了,可是发不出去,然后手机就没电了……”
尤念哼了一声,半分娇嗔半分羞愧,竟然忘记给他装充电宝了,连充电线都没带一根。手机这玩意对齐麟而言和转头没什么区别,加上他在外傲娇的性格,肯定不会找人借充电宝借充电线啊。
齐麟从口袋里摸出黑屏的手机,有点惊慌:“飞机上在看你给陈辰发的消息,好快就没电了,是我不好,你别气。”
尤念要被自己的脑洞弄哭了,说:“我再买个充电宝吧,本来就是我不好,什么都没你准备就放你走了,又想那么多。连个换洗衣服都没有,你都没衣服换。”
屋外的爆竹声终于停歇,窗外一轮半明半晦的月,静待变化,安然的睥睨天下。
大年三十的余韵中,剩下屋内二人你侬我侬。
第59章 后记(1)
尤念的小窝里的床是单人床,宽度一米二。是居家法宝一枚,作用在于大幅度促进夫夫关系。
昨晚齐麟冲了个澡,穿着平角内裤进来的时候,尤念已经蜷缩着睡熟了,多数是因为酒劲的缘故,冻得连头都没有露出来。
黄酒后劲大,齐麟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看被褥下的人越看越陈坛老酒,看一眼,他就能醉的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分开时的每时每秒,尤念都在担心他不会回来;同样的,分开时的每时每秒,他也在怀念尤念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初露曙光,大地将醒未醒。
尤念被清晨的炮竹声吵醒,迷迷糊糊中,头有点重,身下像是泡在温泉里,滚烫的温度,惬意舒适。齐麟回来了,他幸福的想着,还没穿衣服……他整个人都趴在齐麟身上,齐麟完全像跟荷尔蒙成精的擀面杖。上面的尤念软绵绵的被融化了,则像只棉花糖。
必须得一个睡在另一个上面,小床上根本挤不下两个人。
两人在一起,随便摩擦蹭蹭,肌肤上每个角落都是敏感点。
齐麟猛地惊醒,窗外的爆竹声爆竹似的,比昨晚的密集多了,还有直接在楼下放的。他看着尤念侧趴在自己胸膛上,一只耳朵露着,便下意识用手掌捂着,又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会。
尤念被身下的震动震得清醒,刷一下脸红了。昨晚酒喝多了,后遗症非常明显。
大年初一的阳光是暖白色的,像极了昨日上海和北京的艳阳天。昨天还在过十八层地狱,今天就成了幸福天堂。
尤念用膝盖感应,发现齐麟只穿了条平角内裤,滚烫的东西像是突然从地里长出来的竹笋,每天能长三十厘米。
在南京的家中,床大,两人虽然也贴着,毕竟挨不了这么近。也不没有经历过短暂的离合,彼此之间,将不再有任何沟壑、丝线。说清道明的关系,像二者合二为一,血肉中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齐麟很敏感,面红耳赤,身子一紧,前所未有的慌张,身子骨都有点抖。一百多岁的小妖怪,还是人类世界中情窦初开的少年模样。
迷糊中,尤念把手伸了下去,隔着一层绵软布料,触碰到血脉喷张。
齐麟睁开眼,一双深邃眸子刹时清醒,眷恋的仿佛要沉醉在垂下来看着眼前的浓密的一头软发,明明是一个颜色,却是风情万种。
尤念的呼吸逐渐沉重,吐在他胸膛上,痒得他几乎安耐不住浴火。缓缓吐纳。听得出在压抑,在尽量克制。
某一刻,像是爆竹爆炸。齐麟忽的翻了个身,把尤念压在身下,头埋在他耳边,用炽热的呼吸和唇耳鬓厮磨着。
齐麟把他紧紧拴在怀里,身下蹭着,蹭着他的,也蹭着自己的。
头脑里一片空白,一时不知人间何世。被窝里带着腥甜,苦楚中有甜蜜的香气馥郁。
两人都面红耳赤,不敢看对方。
直到八点多,尤爸轻轻敲房门。尤念骇然——昨晚好像没关房门,万一老爸就这么闯进来,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在被窝里,卧室里的空气旖旎暧昧,一切就完了!
幸亏老爸是个尊重儿子隐私的人,没有直接推门,站在门前问:“门口有双鞋子,是你朋友来了吗?”
尤念呼了口气,镇定道:“对,昨晚来的,你睡着了,没叫你。”又拉了拉齐麟。
齐麟像他们说好的那样,很客气的叫了声:“叔。”
尤念又说:“爸,我们马上就起床。”
尤爸立刻回答:“别别别,你们继续睡,啥时候睡醒啥时候再起床。”
被这么一炸,尤念也没了睡意,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便催促齐麟起床收拾。怕被老爸看见,尤念找了个袋子把脏内裤都塞进去,藏在床垫下,又开窗通风。
室外温度零下,窗上覆盖着冰霜。重逢的感觉太过美好,连冰霜看起来都美得不可一世。
两人起床穿衣服,尤念才想起来,齐麟走的时候没有穿外套,而他带的行李里没有外套!南京就算了,这里不穿外套出门是纯属被当神经病的。
尤念要抓狂,又要买衣服了,还得给齐麟买好一点的,于是开始打齐麟的工资卡的主意。按理说齐麟工作前前后后足有七八年,也没见他花过钱,应该还有不少。
经过昨夜的反思,尤念觉得要把两个人过成一个人,就无所谓用谁的钱了。这些日子一直花自己的积蓄,好像自己想养小白脸,是种讲究。
并非所有感情都是一辈子的事,至少他们现在相爱相守。等到某天,谁不爱谁了,分合无常,也是常有的事。
平日齐麟穿件单衣就够了,尤念还让他穿衬衫和毛衣,都是新买的。
齐麟讨厌这些束缚又带领子的衣服,觉得如单衣穿起来轻松畅快,不过尤念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脸红的劲头还未过去,连扣子都歪了。
尤念只能给他扣扣子,把衣领从领口掏出来,抚平,一副书生气的打扮,自古有穿起龙袍也不像天子的说法,齐麟是怎么穿也掩盖不来他身上的那种不好惹的暴戾气,脸上的棱角锋芒毕露。
尤念只得叹了口气:“唉。”
齐麟也说:“是穿得太多了。”
驴头不对马嘴,尤念无奈的说:“千万小心点,该叮嘱你的我都叮嘱过了,别惹我爸生气,否则跟你没玩。”
齐麟点头,对人类他还是很客气的,尤念只是怕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把他爸吓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