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十七
她一直躬着身,是等不到答案就不愿意起来的模样,瘦弱的肩膀却因为紧张而在微微发抖。我把拿在手里的酒杯塞给在旁边看好戏的用,伸手扶起无声啜泣的少女,硬着头皮道:“先起来吧。”
她抓住我的衣袖,眼泪在脸上无声地淌成透明的溪流:“我知道这样要求很过分——”
……那知道你还提?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凌风同学是key,像我这种排在J级的百灵怎么可能引起你的注意?但是我的种族进化已经停滞了很长时间,这两年的实力评估几乎要退化成了K级,只要我能生下你的孩子,百灵一族就可以获得新生。”
她哭得梨花带雨,睫毛上缀着晶莹的泪光,“所以,求求你跟我生一个孩子吧!只要凌风同学答应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她哭红的眼,又想到孩子们可爱的脸,我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所以说,萌点全中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第19章 大陆Ⅴ
前文提到过,我的愿望就是长成一个可靠的男人,然后成为六个孩子的父亲。在经历过同性的爱与合体宣言袭击之后,突然冒出一个可爱的妹子来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治愈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犹豫是当然的,舍不得拒绝那是必须的,于是就出现了纠结得跟毛线球似的状况。
我喜欢小孩子,当然也希望我孩子的妈会是和我两情相悦的女人,所以我犹豫着要不要跟人家女孩子说清楚,生孩子的事情应该押后,我们可以先来一场恋爱什么的。可惜没等我开口,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了过去,熟悉的香气充斥鼻端,端丽无双的侧脸近在咫尺,可惜一开口就是让人忍不住想抽死他的话:“很抱歉,他的第一个孩子我先预约了,小鸟到后面排队。”
卡尼尔穿着黑色燕尾服,胸前别着一枚银光熠熠的蝴蝶胸针,黑发优雅地垂在肩头。小雀抽噎一下,被他的气势压迫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含着泪看了我一眼就提着裙摆跑走了。他啧了一声,把右手从我肩头移开,慢条斯理地整理松脱的手套。看着他气定神闲的脸,我再次对这个世界的生存准则产生了怀疑,为毛一只蝴蝶可以在鸟类面前这么嚣张?
大概我的疑问在脸上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停下整理手套的动作,漆黑的眼睛瞥向我:“很好奇为什么我在你的小百灵面前这么英勇无畏?”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被人看透的感觉真不美好,跟生吞了蟑螂似的。
他明显地默了一下,低头整理手套:“我的原身是蝴蝶,你见过的。”
喂喂,这是重点吗?这难道是重点吗?老子关注的根本不是你的种类啊岂可修!
说话间,又有一群男男女女来到我面前,全是些皮相上佳但一点也不像好人的货。卡尼尔平常都习惯把头发扎成一束,现在突然放下来,又撤了气场那么低调地背对他们站着,一时间没被认出来。于是这群人就当着他的面开始对我冷嘲热讽,领头的那个眼角带花纹的家伙两手插在口袋里,肆无忌惮地打量我,最后嗤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搞了半天居然弱到气味都闻不出。算了,看在这张脸长得不错的份上,就收你当宠物好了。”
有人接口道:“等这小子给大哥生完孩子,再让他给我生,嘿。”
另一个人踹了他一脚:“去你的!有老子在,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王八羔子?”
那人申辩道:“不是王八,是鳖!”
最后两颗脑袋被一双少女的手揪住头发,狠狠地撞在一起:“都给老娘一边凉快去!这帅哥一看就是喜欢我的,臭男人都TM给我闪开!”
一群人杵在角落里起哄,直到卡尼尔转过头去,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滚。”
眼角带花纹的男人脸色一变,首当其冲地承受他的威压,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往外挤字:“卡尼尔,如果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子跟我们家撕破脸,那就不好看了。卖我个面子,今天的事就这么作数,以后我再上门给你相好赔罪,怎么——”
卡尼尔一声不吭,身上释放出的威压再次翻倍,把还有力气叫嚣的人统统压趴在地上。眼角带花纹的男人刚艰难地撑起上身,就被卡尼尔踩着脑袋一脚轰回了地上,脚尖还恶意地在他脸上来回磨动:“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就选今天给我相好赔罪算了。斑角,你现在的姿势就很有诚意,该说什么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始终面无表情,看上去格外欠抽,估计被他踩在脚下的男人也这么觉得,死活不肯开口。卡尼尔的脚尖于是在他脸上更加用力碾磨,弯下腰去轻声嘲讽,“不服气也没用,O虽然只比Q少了一点,但细节就像男人的器官一样重要,有才算真男人,没有的就叫太监。”
这话一出,地上趴着的表情都变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识这个男人的毒舌,只觉得他这句话比刚刚那一脚还伤自尊。眼角带花纹的男人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就像蔫了的茄子一样屈服在他脚底,沉声道:“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用一早突出重围,正和洁丝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围观。
我来到长桌旁给自己重新挑了一杯鸡尾酒,朝趴在地上的家伙举杯:“我拒绝接受。”
听到这话他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挣扎着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抖个没完:“你们到底还有完没完了?一个要我道歉,一个又拒绝接受,你们当我死的啊!”
我把酒杯掼在桌面上,嗤笑:“得,跟我耍脾气?”
废话不多说,走过去一拳轰在他脸上,揍得他血沫横飞。揍完也不等他说话,左右开弓,连续轰了他几十拳,看得那群呈隐隐包围状的隐性围观者下意识地捂住了腮帮子。就连卡尼尔也挪开了踩在人家脸上的鞋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趴地上那个被自己嘴里的血呛得喘不过起来,捂着喉咙拼命地咳嗽。
我把沾了血的手套脱下来拿在手里,活动着僵硬的手腕站起来,恨声道:“荒诞,莫名其妙,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脑残晚期患者。我一大老爷们儿你想让我用什么地方给你生孩子?统统给我去死!”
——最好是一出门就被洁丝那只横冲直撞的美人蛛给碾成肉酱!
卡尼尔拉住我的手臂,低声道:“好了,别这样。”
就像在回应他的话一样,大厅里的灯光渐渐暗下去,交谈走动的人们纷纷停下动作,一致朝大厅前端的演讲台上望去。一个面容冷峻的高大男性站在上面,光秃秃的头顶在聚光灯下看上去尤为显眼。他冷漠地环视全场,倾身凑近麦克风,沉声道:“下面请理事长上台讲话,大家欢迎。”
大厅里响起一片掌声,我眯了眼去寻找我老师的身影,发现他正在不远处跟几个老头交谈,像是刚把目光从这边的闹剧收回去。他把手里的香槟交给一旁经过的服务生,同几个老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失陪,就沉稳地走上台。
这个男人是天生的领袖。
当他站到聚光灯下时,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很轻易就能让周围的人向他臣服。高贵,强大,沉稳,这个男人身上的一切,都是我向往的。他在上面用低沉的声音述职,深邃的眼环视全场,任何一个跟他视线相交的人都忍不住朝他微微鞠躬。卡尼尔站在我身边,已经收起了威压,看趴了一地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斑角被我揍得面目全非,眼角的花纹也肿了一圈,让人扶着站起来的时候从嘴里吐出了两颗血牙。
卡尼尔抱着双臂,冷眼看他:“怪事,狗嘴居然吐象牙了。”
斑角正被人扶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估计被我一顿老拳揍得有点脑震荡,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在墙上。我老师从台上扫了这里一眼,把原本想冲过来跟他拼命的斑角震得缩了缩,狠狠地瞪了卡尼尔一眼,被人扶着继续往门外走。
卡尼尔评估着他的伤势,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你的力气比第一次见面大了很多,果然是因为这条狗比较欠抽的缘故吗?”
“只是力气变大了而已。”我示意他不要想太多,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那时候我绝对有不留余力地揍你,因为你就跟那条狗一样欠抽。”
两个人正在理事长发言的时候你来我往地抬杠,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重物坠地的动静响彻天际。修停止讲话,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人出去看到底怎么回事,只见洁丝比那人更快地冲出去,高跟鞋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跟身旁的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燃烧的熊熊八卦之魂——
我以眼神示意他:“围观?”
卡尼尔深沉地点头:“围观。”
第20章 言咒
于是两个人迅速地离开宴会大厅,唯恐去晚了会错过第一现场。
卡尼尔腿比我长,跑得也比我快,跑到一半干脆连翅膀的虚影都放了出来,乘着召来的风向前滑翔。我自从受伤以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运动,在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最后干脆停下来,撑着膝头大喘气。他在前方悠悠地停下来,鼓动虚翼,在离地几公分的地方优雅地转了个身,皱着眉头说道:“你太慢了。”
我勒个去,我要是也长一对你那玩意儿肯定飞得比你快!
他很嚣张地停在半空中,低沉地抱怨道,“真是比破茧期的幼虫还麻烦——快点,我带你过去。”
我瞪着他那张着双臂一副要公主抱的姿势,断然拒绝:“不要。”
他放下手臂,端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要就算了,你自己慢慢跑吧,我先过去。”
说着鼓动背后虚幻的翅膀,悠悠地往前飞去。
我直起身,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嘀咕道:“你就飞吧,迟早有一天要出空难……”
话音刚落,他就整个人顿在半空中,接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囧。
我连忙跑过去。他捂着脑袋从地上坐起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痛死了……”
突然间,脚下好像被什么绊到,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截长着刚刺的蜘蛛腿!
——坑爹啊,不要告诉我刚刚砸到他脑袋的东西就是这玩意儿吧?
他的眼里有泪光冒出来,表情显得既脆弱又无辜。
我看得有点愣,听他低咒一声,疑惑道:“可恶,什么东西砸我……”
我默默地把地上那截蜘蛛腿指给他看:“如果没猜错的话,把你砸下来的应该是这个。”
虽然没看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按照现有的线索分析,应该是他在空中飞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高速飞来的蜘蛛腿砸到头,两个飞行物体一碰撞,于是双双从天上摔下来。这只蜘蛛腿的分量不小,高速飞行时砸中他的脑袋居然没能砸出血,可见这只蝴蝶的脑壳有多坚强啊。
卡尼尔把那截腿拿在手里,皱着眉头端详,忽然石破天惊地冒出一句:“洁丝……”
喂喂,为什么洁丝大姐的名字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嘴角抽搐地指着这黑乎乎的玩意,问道:“难道这条腿是——”
他嗯了一声,撑着地面站起身,随手把蜘蛛腿抛在一旁:“是洁丝的飞行器。”低头拍打身上的灰尘,轻声抱怨,“早叫她不要去暗街购买这种靠不住的改装货,就是不听,结果每年都要送进去大修好几次,不是解体就是突然发疯——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有了你这个二货!下次不要说话说一半,留着关键部分让别人大喘气啊啊啊!
有了这个教训,卡尼尔不敢再嚣张,低调地跟我一起走到事故现场。
现场一片混乱,洁丝的大蜘蛛陷在一个巨坑里,少了半个身子,剩下的部分还有诡异的火焰在上面熊熊燃烧。她本人正站在离飞行器不远的地方,一脸担忧地抚着胸前的水晶,接受一个警察模样男性的问话。卡尼尔随手抓过一个在外围晃荡的护卫队成员,揉着额角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的护卫很激动地朝他行了一个礼:“竟然是大人……”
我竖起耳朵,原来这家伙很有地位吗?
他冷淡地挥了挥手:“说重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站直了身体回答道:“是,大人!刚才洁丝大人的飞行器突然失去控制,横冲直撞,被击断前肢倒下的时候刚好砸到从里面出来的人。啧,大人你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家伙还来不及动就被压成了肉酱,血溅得足足有好几米远!刚刚医疗队在这里刮了半天才把那些残肢碎片收集完整,带回去进行缝合。”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碎成那样,也不知要缝多久才能缝回去——”
卡尼尔打断这个话有点多的家伙,冷脸道:“行了,你回去吧。”
护卫讷讷地闭上嘴,朝我们行了一个礼,飞快地跑开了。
卡尼尔这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摸着下巴嘀咕道:“那个变成肉酱的倒霉蛋,听起来很像是刚刚被你揍成猪头的斑角嘛。”
我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他纳闷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我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诅咒应验什么的,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解释?
华灯初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据说一万多年前那场灭世洪水的开始,也像今晚一样平静。在那之后,亚特兰蒂斯便沉入了海底,每年都会旅行到不同的海域。这里的人们活跃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人类的童话书,还是最高级别的宗教信仰里,都有他们存在的痕迹。
跟那场奢华的晚宴隔了几条街,是一家亮着橘色灯光的小酒馆,已经开始掉漆的木门悠悠地大敞着,等待雨夜中到来的客人。我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张高脚木头椅上,面前摆着一杯不停冒泡的果酒,脖子上的领结随意扯松了,左手的手套也甩在老旧的吧台上。卡尼尔单穿一件白衬衫,领口大开,姿态慵懒地喝下琥珀色的酒液,目光清明地盯着街上觅食的野猫。我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指着那只跳上墙头蹲坐的猫问:“这里也有猫?”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觉得我问了一个傻问题,垂眼抿唇道:“当然有。”
我眯着眼睛看那只猫:“不是人?”
他嗤了一声,把酒杯放回桌上,说道:“这里没有那种生物。”
我听了这话,只能默默地伸手去拿酒,到底还是没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当了十七年的普通人,对自己原来的生活还是很有感情的,一时间听到这样全盘否定的话,总忍不住生出反驳的冲动。我是所谓的evolve-key,但首先是作为一个人类存在的,不管这个物种有多么弱小多么蒙昧,我都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他抬眼看我,“比起这个,我还是比较想听一下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摆摆手:“不,你还是告诉我斑角会不会死先,我才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这种事。”
他眯起漆黑的眼睛,露出奇异的笑容:“你就在担心这个?”
我懒得吐槽这个把人命当草芥的家伙,只是强调了一句:“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风把门上的铜铃吹得叮叮作响,他轻笑一声,摇摇头:“放心,那家伙好歹也是个O族种,死不了的。”
我控制不住地嘴角抽搐:“可他被压成了肉酱——话说你其实有没有这个概念?”
虽然他点头表示自己有,但那一脸淡漠的表情实在让人觉得很不可靠。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摊牌:“事实上,我当时有诅咒他被洁丝的飞行器碾成肉酱——”瞥见他的表情,连忙补充,“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诅咒会这么灵验,包括刚刚你被蜘蛛腿砸到也是一样。”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线,沉声道:“你诅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