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时间恍若静止,只有风,在呜咽的吹。
戚七邪邪的扬起嘴角,露出可爱的两颗虎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虎牙好像倏地长了一下!
壮汉也看见了,尽管它们很快恢复了正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留在视网膜上的残像太过清晰,以至于眼前的男孩儿都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鬼啊——”
惨烈的嚎叫划破夜空,壮汉丢下水果刀一溜烟就跑了。速度之快另人咋舌。
壮汉跑了,但戚七还是相当的忿忿不平:“我都穷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打劫我!”
咕哝完,戚七抬头去看圆圆的月亮,才觉得心情舒畅些。
后半夜,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熟睡,街面上很难再见到人影,呃,贴小广告的除外。
一抹小巧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翻过了动物园的围墙。
悄无声息,连花草都好像没有被惊醒。
首先路过的是象园,大象妈妈大象爸爸还有小象宝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蜷缩在一起,鼻子勾着鼻子,粗腿依偎着粗腿,怎一个幸福了得!
戚七没忍心打扰……好吧,事实是他的牙实在刺不进那么厚的象皮。他曾不死心的试过三回,均铩羽而归,且虎牙的末梢神经疼了俩礼拜。
象园过后没多久,便是狮园。好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似的,盘踞在正中间的雄狮忽然睁了眼睛,给戚七吓了一跳。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我再也不光顾你了,”戚七咕哝,也不管人家听得懂听不懂,“到现在我牙缝里还时不时的能找着狮毛儿呢!”
翻山越岭的,戚七总算在山顶找到了鹿园。
可爱的梅花鹿们正卧在那里酣眠,戚七瞧着它们每一只都像个可口的草莓蛋糕。甜甜的,还散发着香气。
戚七抓住铁丝网,脚下用力蹬起,一个燕子翻身,人便入了园内。
轻轻吹了记口哨,鹿群中有些敏感的开始颤动起耳朵。再吹一记,便有只小鹿懵懵懂懂的睁开了眼睛。
戚七开心的把眼睛弯成了月牙。
不一会儿,那只小鹿便晃晃悠悠的起身,恍恍惚惚的往戚七这边走过来。直至走到戚七面前,才略带踉跄的停住。
戚七伸手温柔的搂住小鹿的脖子:“乖,就一会儿,不疼的。”
说罢,他张口咬了下去!
只在虎牙刺入的一瞬间,小鹿挣扎了一下,再之后,便当真乖乖站在那里不动了,就好像知道自己并不会被伤害一样。
戚七安静的汲取着甜美的汁液,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又重新充盈进自己的身体,那感觉很奇妙,难以用语言形容。
放小鹿回鹿群的时候,戚七确信它能睡个好觉,就像今夜的自己,也会在白昼到来之后获得一整天的好眠。
从公园出来的时候,戚七看见了一颗流星。
他没有许愿,因为他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这是个美好的国度,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杀戮。
尽管他已经活了很久,但他还希望活得再久一点。
而现在看来,这并不难。
第7章
在李爽的观念里,任何事情都是再一再二不再三,而他已经再了三,就不能再四了。
之前的失败让他充分吸取了经验教训——抓小猫儿,PK跑步是铁定行不通了,你得靠高科技!
于是夜幕降临,他怀揣着从居委会大妈那里淘换来的大型麻袋,百折不挠的再一次向步行街进发。
这一回李爽学聪明了,脱掉警服,换上便衣,摘下警帽,换上棒球帽,丢掉我选择我喜欢,蹬上一切皆有可能。
戚七睡了悠长而美好的一觉,本来晚上不太想动了,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点惦记那小警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上瘾了,这被追啊追的,冷不丁一爽约,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况且天气也转凉了,这废弃的平房里一没水二没电三没气的,过夜也确实惨了点儿。在外面晃荡,冷了还可以进麦当劳里蹭蹭暖气。
思及此,戚七扛着蛇皮袋子又出门了。
可这个晚上他蹲在那儿卖了两套《亮剑》三套《人鱼小姐》四套《金婚》,还是没见着小警察的影。
戚七有点失望,外带一点点失落。
“才三回嘛,这就销声匿迹了?”戚七一边把地面儿上的光盘重新码整齐,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一点毅力都没有,亏我还开发了新线路……”
李爽悄无声息从侧翼靠近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神神叨叨正腹诽自己的小破孩儿,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毕竟机会一去不再有他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看你再跑!”李爽一个猛虎扑食,稳稳当当把小猫儿罩进了编织袋。
那边儿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啊!停电了?!”
李爽直起身来把袋子口扎紧,得意的哼:“你还真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小孩儿可算发现了异常,开始在袋子里练起拳脚来:“谁啊!放我出来——”
李爽把袋子扛到了自己身上,安抚的拍拍对方:“老话怎么讲来着,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滴,看,报应来了吧。”
“我没说你坏话!”小孩儿又乱动起来,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委屈,“我那是想你才念叨你!”
“少来,想我你玩命儿跑!”
“那不是因为你玩命儿追嘛!”
“你不跑我能追吗!”
“你不追我能跑吗!”
“……”
“而且生命在于运动,跑跑更健康。”
“打住!”李爽被绕得头都大了,没好气的又拍两下肩膀上的袋子,“留着嘴皮子咱回所里再磨。”
“哎哟!”袋子叫起来,“你能不能换个地方,不要每次都照着屁股打!”
李爽没理他,刚要昂首凯旋,忽然发现围观群众已经密密麻麻聚了不知道多少层,刚刚还围着旁边拉二胡的盲人潸然泪下的大妈大姐通通倒戈向了自己这边,正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大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爽好像看见拉二胡的从墨镜后面瞪了自己一眼。
围观群众们虽然不明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和毗邻的同好们交换意见,比如“我刚才就瞅着不对,人家小孩儿好好的没招他没惹他,他上去就把人摁倒了”,再比如“不对,不是摁倒,直接拿袋子套的,你到底看没看清啊”,又比如“咱能说点儿有用的不,这光天化日的就敢公然绑人,赶紧打110啊”,还比如“呀,我手机没电了,你看看这事儿闹的,不过大姐,这都快半夜了哪来的光天化日……”
李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正想硬着头皮把人墙穿过去,就听见人群里一记恍若盘古开天地的令人振聋发聩的声音——
“你们都省省,没看人家父亲都快哭了吗,我当年从网吧把我儿子抓出来的时候比这还狠呢!”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将目光由忿忿调试成同情。
李爽努力酝酿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低落些,再低落些,一边呢喃着“给大家添麻烦了,借过,借过,”一边扛着人袋子大摇大摆的撤退了。
等到没人的地方,李爽那嘴咧的,再撒上点儿芝麻俨然一著名小吃——开口笑。
第8章
其实,把小孩儿抓回来真没有什么意义,一不能拘留二不能罚款,更别说移送法办了。不过就是例行公事的登个记,问些有的没的而已。
李爽也很难解释自己的这种执着。也许是第一眼看见小孩儿时想起的太阳花太过美丽,以至于总也忘不掉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
因为好奇,所以想要接近,继而了解。
“别看了,门外好几个弟兄值班儿呢,”李爽把小孩儿悄悄摸上门把手的爪子拍下来,“坦白才是王道,来吧。”
小孩儿眨眨圆溜溜的眼睛看李爽,不一会儿,脸蛋儿泛起阵阵微红,小声的问:“来什么?”
李爽额头滑下三根黑线和一滴冷汗,想都没想就弹了小孩儿一个脑瓜崩儿:“你说来什么!报姓名!”
“哦。”小孩儿扁扁嘴,居然还带了点儿失望似的,跟着李爽走到桌前坐下,虽然不太热衷,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戚七。”
李爽刚要拿笔在本子上写,却又停住了,抬头问小孩儿:“哪个七?”
戚七愣住,他很久没被问过这个问题了,一时居然有些想不起来,他努力的运转着脑袋,可里面的齿轮却像生锈了一般。
“你到底有没有在念书啊。”李爽皱眉,在纸上写了一个工工整整的“戚”字拿给小孩儿看,“一般姓都用这个,估计你也是。”
横平竖直的汉字终于让戚七豁然开朗,他猛地点头,然后冲着李爽灿烂的笑:“后面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
李爽一边在本子上写下“戚七”一边有趣的问:“你在家排行老七?”
“不是,是为纪念卢沟桥事变。”
李爽跟听了天方夜谭似的抬头看小孩儿,末了由衷的感慨:“你爹妈真有思想。”
戚七很认真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李爽不太赞同的皱皱眉:“他们现在哪里,都不管你吗?”
“天上?或者地下。”戚七俏皮地吐吐舌头,“这事儿不归我管,所以我也弄不准。”
“……”李爽笔尖一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
“喂,”戚七伸出小手在李爽眼前晃啊晃,“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李爽哑然失笑。
这个要求不难办到,所以他乐意配合一次:“年龄?”
戚七想都没想,年岁他可是天天算着呢,于是张口就吐出个:“七……”
李爽怀疑自己听错了:“啥?”
戚七卡在那儿,半晌,可算给扭了回来:“七……年前我十岁今年正好十七!”
“你说快板儿呐。”李爽没好气的乐,又问,“籍贯。”
戚七可算从记忆里揪出句家乡话:“阿拉上海人。”
李爽愣住:“那怎么漂北方来了?”
戚七咧开嘴:“晃晃悠悠就过来了。”
李爽不自觉的捏上了小孩儿的脸,光捏还不够,又掐了掐:“你还挺能晃荡。”
戚七呆掉。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李爽也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