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戚七走过来,看着桌面上一动不动的帕塔,没发现异常,便疑惑地问:“什么样?”
刘汀对他翻个白眼,吐出俩字:“装死。”
李爽也拉出椅子坐下来,学刘汀的样子趴到桌上,认真道:“帕塔,薄荷要真欺负你了,我俩帮你报仇。一个人难受多傻啊。”
小蝙蝠不出声,不扑棱翅膀,不吱吱叫。
戚七扭头看刘汀,略带惊慌:“不是真死了吧?”
刘汀扶额,觉得自己已经快对生活失去信心了:“妈的,你俩是老天派来组团儿折磨我的吧!”
李爽抵达薄荷家的时候,末班公交司机都下班了。
没有提前打电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所以看见薄西岩家亮着灯的时候,李爽长舒口气。
但是敲门无人应。
李爽囧,敲改成砸,终于才在锲而不舍中把人砸了出来。
薄荷站在门口,歪头,很认真的凝望他,目光里透露的讯息爽哥懂的:大半夜的你来干嘛?
“戚七去刘汀家了。”李爽决定开门见山。
薄西岩的反应是一个“哦”字,然后转身,回屋。
李爽忙脱了鞋登堂入室:“你一个人搁家干嘛呢?”
“做实验。”薄西岩头也不回地进了那个李爽好奇许久的小隔间,并且没有关门。
李爽一瞬间忘了自己来的目的,颠颠儿就跟进去,仿佛第一次上化学课那种心情,看哪哪儿都是新奇的,当然最让他好奇的就是薄荷面前酒精灯烧着的小试管儿了。
“啥玩意儿?”爽哥没敢凑太近,只站在薄荷背后。
“溶解剂。”薄荷头也不抬,十分专注。
“溶解什么的?”
“吸血鬼。”
“那个,就真恋爱不成也不用下这狠手吧……”
薄西岩总算回头赏了他一眼,李爽立刻露出讨好地笑:“那请问这是什么原理呢?”
这话问到了薄荷心坎儿上。
“类似于小说里的那种化尸粉,但它是通过血液起作用,吸血鬼也是有血液的,只不过和人类的不同,溶解剂呢则会侵入它们特有的血细胞,先是慢慢腐蚀血管壁,然后渗入肌肉,到最后从外表看躯体还在,可内部机能完全丧失。”
李爽听得整个人拔凉拔凉的,偏还要忍不住贱兮兮地问:“那是成一张鬼皮了还是一滩脓水?”
“还没有做过实验,”薄西岩认真地想了想,“不过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李爽无语,想对墙壁翻白眼,不想又看见了新奇的东西。
“那这个白的是什么?”
“人造血浆。”
“红的呢?”
“致幻剂。”
“蓝的呢?”
“液化喷雾。”
“干什么用的?”
“提取浅的指纹。”
“那这个黄不黄绿不绿的呢?”
薄西岩终于放下手里的器皿,抬头对着问题宝宝温柔一笑:“有,剧,毒。”
爽哥把瓶子放回去,爪子乖了,便只能动嘴了:“薄荷,我觉得用做实验来排遣抑郁是种非常纠结的方法,我本人不太提倡。”
薄荷轻瞥他一眼:“我觉得用离家出走来表达情绪是种非常幼稚的方法,也不值得提倡。”
“那谁让你冷着人家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
“大哥,咱俩是同事你俩是同居,这能一样么。”
薄西岩没说话,起身,出了实验室。
李爽连忙跟上,趁热打铁:“你就不怕他在刘汀那儿,真变心啦。”
薄西岩忽然停住,转过身,认真得甚至近乎逐字逐句:“李爽,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性格,不喜欢,一开始就别过来。我不会变,性格不会变,其他也不会变,可别人要变,我拦不住。”
薄荷在生气,李爽感觉到了,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那看你想不想拦。”李爽语重心长。
薄西岩嘴角微微牵动,一个淡淡的近乎无痕迹的笑:“不想。”
李爽想揍人。
眼看薄荷要回卧室,李爽眼疾手快把他拦下:“喂,你也别那么铁齿,你就能保证你始终如一,不管啥时候人家一回头,哦,原来你还在这里?”
薄西岩停住,回头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问:“这难吗?”
李爽愣住了。
难,非常难,但他忽然觉得,或许薄西岩真能做到。
第57章
李爽没想到,兄弟的恋爱城门失火,还得燎到他和戚七这两条小鱼儿。
那天之后,戚七就算在刘汀家住下了,电话只来过一个,原本是为交代帕塔的不佳情况以解释自己为嘛要在刘汀家住几天,结果因为立场不同,和自然而然隶属薄荷帮的爽哥一句话没聊对,杠了起来。
导火索是戚七说了这么句话:“要是我早和薄荷分了,还能等到今天?”
李爽就觉得有点刺耳了:“人家俩还没分呢,你可别给瞎劝。”
其实戚七只是想想,就帕塔现在这蝙蝠伪冬眠状,基本屏蔽外界一切干扰了,自己倒想劝,对方也得能接收到声波啊。但让李爽这么一说,他本就一肚子气呢现下更是不爽了:“怎么能叫瞎劝,本来就是薄荷不对,而且最不对的是他还不认为自己不对,还不来道歉!”
“你不得给他点时间么,再说了帕塔一有事情就跑别的男人家里了,换你怎么想?”
“刘汀怎么能是别的男人呢!”
“合着你把刘汀当自己男人?!”
话到此处,就歪了。
结果就是戚七气呼呼挂了电话,爽哥委屈屈窝沙发里乱调台。
薄荷从实验室出来找水喝,看见的就是爽哥哀怨的造型,淡淡地问:“你还不回去?”自从帕塔离开,李爽倒来得越来越频繁了,周末不说,平日里下了班也有事没事都往这里跑,弄得薄西岩有点搞不清楚这是谁家了。
李爽闻言跟点着引信的炸药似的,几秒后,腾地站起来慷慨激昂道:“老子不走了!老子从今儿个起就在沙家浜扎下根了!”
薄西岩莫名其妙:“你不回去找你家小猫儿,跟我这儿耗个什么劲儿。”
“我跟我家猫现在势不两立!”爽哥走过来豪气干云地拍了下薄荷肩膀,“我是挺你的!”
薄西岩微微后退,掸了掸肩膀浮尘:“谢谢。”
李爽白他:“你说得毫无感情而且极不真诚。”
薄西岩微微怔住。不真诚,依稀好像谁也这样说过他。
帕塔吗?是的,应该是帕塔了,他的工作圈子里不可能有人提这个,私人圈里,李爽不算,只有帕塔了。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薄西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种连细枝末节都算不上的完全没意义的事,可大脑仿佛不受控制,拼命的要在记忆的阁楼里翻找,结果翻得灰尘飞扬,却依旧没翻到。
福尔摩斯说人的大脑阁楼空间有限,所以放东西进去的时候务必要小心仔细,只能放有用的家具进去,所以他刻意清除了情感,只保留一小部分的艺术,和大部分的化学等等。薄西岩很赞同这个观点,但现在,他有点痛恨这种类似磁盘清理的行为了。
他记得所有复杂的实验,记得所有刑侦技术,记得所有办过的案子,却记不住关于帕塔的一件事。
这天之后,爽哥说到做到,还真就不走了。上班,跟薄荷一起,下班,跟薄荷回家,薄荷家啥都不缺,用句中介术语,拎包即住。
薄西岩经历了从无语到无奈从无奈到无助的复杂而纠结的心路历程,最终败下阵来,随爽哥去了。偶尔李爽砸实验室门太久了,他也会出来跟对方共进个晚餐。
每到这时,爽哥都会锲而不舍地为构建和谐社会做贡献。
“要我说你趁早把帕塔接回来吧,不就道个歉嘛,又不少块肉。”
“……”
“别和我说你觉得自己没错啊,我知道你后悔了,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的心。”
“……”
“你还是老爷们儿不,当年我宿舍一哥们儿为了求对象回心转意,愣是在女生宿舍下面跪了一夜,操,警院佳话啊!”
“……”
“呃,是,帕塔有时候嘛不太着调,和咱们亚洲人也有代沟,只要喜欢就往上扑也不管是爱人还是朋友,但你得换位思考对吧,也就帕塔这样的能受得了你,放眼全中国男的女的都算上我估计你都找不出来一个,真的。”
“……”
“你不变,不代表他不会变。但他就是真变了,也是你让你给冻伤的。你当冷暴力不是暴力?”
“……”
“得,我词穷了。吃饭。”
李爽觉着自己把后半辈子才能发挥出来的潜力都提前预支了,薄荷还是那个薄荷,偶尔眼里闪过什么,还来不及细看,又成一片冰湖。李爽真想去电台点两首歌,《算你狠》送薄荷,《神哪救救我吧》送自己。
转眼就到了四月,天还有些冬末的凉意,可个别树桠上已经冒出绿芽。李爽在薄西岩这住一个多礼拜了,戚七那儿再没什么消息,打电话过去,就三句半,一切正常啊,一切都好啊,帕塔还在冬眠啊,拜拜。
这天派出所全体出动反扒,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李爽和薄西岩都满身的汗,鉴于对方是主自己是客……好吧,要加个定语,不请自来的客,所以李爽毕恭毕敬地把先洗澡的福利让给薄荷,自己浑身黏糊糊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只好满客厅乱转。
然后就在往垃圾桶里丢橘子皮的时候看见了那两张明信片。
一开始李爽也没注意,啪地丢完橘子皮回身就想走,却忽然觉得某些影像从视网膜上扫了过去,低头再仔细一看,垃圾桶旁边的矮柜上躺着两张明信片,上面的图案怎么瞧着都眼熟,晕,不就姑苏城外寒山寺嘛!
薄荷天天都会从信箱里取报纸,于是这明信片啥时候来的,爽哥完全没发现。
掐指一算,居然已经半年了。李爽有些惊诧时间的流逝之快。当时他们心急,不约而同要了慢递店里最短的寄存时间,现在看来,店家很尽职。
偷看别人信件是犯法的。
偷看别人信件而不被发现,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