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欺负人! 第31章

作者:开花不结果 标签: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于鱼想起花蟒的原型是蛇,再看看曹毛毛手中比划的粗细大小,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寒颤。

  “那……施先生呢?他不是去找你了?”

  “别提了!臭老头整天陪着他的宝贝,哪有空理我,一个两个都是混蛋!”

  于鱼讪笑道:“那你就在这里住一阵吧,等天气回暖,蛇——不,花蟒先生就会来找你了。”

  “我才不理他!”曹毛毛敖娇地仰着头。

  用不着等天气回暖,第二天一早,于鱼就在门外发现了快冻僵的花蟒先生,赶紧让他进来。曹毛毛一见他,蹬着腿儿就跑楼上去了,花蟒只好一面喊着“小毛毛”,一面赶紧追上去。

  于鱼摇头失笑,跟柳施逄打声招呼出门去上班,家里就由着那两只妖怪闹吧。只是他本以为一天时间足够花蟒把曹毛毛哄好了,毕竟小草不是不讲理的人,却没想到等晚上回家时,家里的气氛更加沉闷了,连柳施逄的脸色也不甚轻松。

  “怎么了?”他问。

  曹毛毛难得正经地绷着脸,道:“要出事儿了,魔界跟仙界要打架了。”

  魔界与仙界的矛盾由来已久,特别是魔界这代魔君,相传他原是仙界一代名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名气大得很,脾气也大得很,隐隐有不把仙帝放在眼里的意思。而一向自诩六界之尊的仙帝怎能允许他人放肆,很快就寻到机会要除掉他,却没想消息走漏,那名将先行一步投到魔界去了。魔界的规则一向简单粗暴,强者为尊,名将本身实力就非凡,使了点小计谋除去上一代魔君,取而代之,接下来就开始谋划着要打上仙界算算账。现在这样,大概是他认为时机已经到了。

  “那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自顾仙魔交战,妖界便没有能独善其身的,神界立于九天之上,一向不干涉这些,人界与鬼界实力不足,也从不介入,如此一来,妖界便成了仙界魔界竞象争取的对象,势必要做个选择。”柳施逄缓缓道。

  于鱼急了,“就不能、不能不参与吗?”

  “难,”花蟒道:“他们都打起来了,哪里容得别人看热闹,不把人拉下水是不会罢休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妖界又不是冤大头,他们让我打我就打,那不是太丢份了?总要先看看情况,拖上一拖,等那两界消磨得差不多了再出手收拾收拾。”

  “那现在该做什么?”

  曹毛毛看他实在紧张,便蹦到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手,说:“别害怕,没咱们的事,我们就在人界等着,我师兄跟臭虫回妖界,解决完了他们就回来了。”

  “不错,你与小毛毛留在人界,过两天施岩师父也会来,你们三个好相互照应照应。”

  于鱼担忧地看着柳施逄,“要去很久吗?危不危险?”

  柳施逄摇头,“无妨,你放心,我尽早来寻你。”

  当天晚上,他跟花蟒两个连夜离开,看那样子,情况似乎不像花蟒说的那样乐观。

  于鱼一整夜都不得安眠,心慌气短地从床上爬起来,又想起另一件事,赶忙拿出电话。

  “哥哥,是我,不论如何你跟我见一面好吗?”

  “……好。”

  

  第52章 最后的会面

  

  真的是太冷了,再怎么热烈的气氛也驱赶不了那股寒意。

  于鱼特地跟超市请了半天假,与蒋原约在学校附近一间小奶茶馆。放了假,学生都回家过年,这片地方便萧条许多,平时热闹的小店就只有他一人占着靠窗的位置,老板在柜台后边插着耳机玩电脑。蒋原还没来,于鱼要了杯奶茶暖手,一面怔怔望着外边的飞雪出神。

  街面上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包得圆圆滚滚的白胖小男孩儿,短胳膊短腿,鼓囊囊的棉衣,头顶虎头帽,憨态可掬的模样。于鱼正想着怎么放着孩子一个人出来,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小男孩儿听了,艰难地挥舞着手臂朝那边招手,在雪地上蹦了两下,只是雪太滑,他这一挥一蹦脚下就开溜,落地时没站稳,噗地一下摔在雪地上。小孩儿保持着扑倒的姿势,呆愣愣看着远处大点的男孩一边喊一边飞快地跑过来,似乎还搞不明白怎么一下子自己就躺在地上了。等那大男孩靠近,把他扶起来抱在怀里小心呵护询问,他才嘴一瘪,鼻子一抽,多委屈似的大哭起来,把那大男孩急得手足无措心疼难耐。

  于鱼看着看着,联想起心底相似的久远的回忆,由衷地翘起嘴角笑起来。

  “从前我们比他们还亲密。”蒋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对面,也望着窗外,像是为了坚定自身的想法,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会一开始就牵着你一起走,不会让你摔倒。”

  于鱼缓缓扭头,看着他半响,赞同道:“你一直是个好哥哥。”

  蒋原也看着于鱼,从眉到眼,从鼻到唇,这张脸分明还看得出当初稚儿的模样,可这个人却实实在在的已经长大了,他再也不会摔倒后忍着疼痛等他回家了才委屈地小声哭泣,也不会时时刻刻扯着他的衣角,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只有他,只有依赖。当初纯粹稚嫩的身影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寻到,而那记忆,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迷糊,越来越难以捕捉。

  突然,蒋原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揪紧头发,发顶细白的雪花飘飘扬扬落下来,肩膀上也是一层白色,他的声音暗哑又沉痛,“可是我……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你弄丢了,怎么找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去哪儿了?从前的我们去哪儿了?”

  窗外小男孩儿还在抽抽搭搭的,大男孩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棒棒糖递过去,又转过身把他背起来颠了两下,一路走一路哄,才终于让他破涕为笑。

  于鱼目送他们走远,转过眼来盯住手里的奶茶杯,茶已经快凉了,几缕白雾跟幽魂一般断断续续,随时就会消失。

  “哥哥。”他突兀地喊了声。

  “嗯?”蒋原眼里泛着血丝,头发胡乱支愣着,看来几分狼狈,心思也不知转在何处,然而听见这两个字,就够中了咒一样,条件反射地应了。

  “没什么,”于鱼惆然笑了笑,“只是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喊你一喊了。”

  “鱼儿,我……我……”

  如果是在从前,这时候早就有一堆一堆安抚的话出口了,只要于鱼不难过就好,只要他开心就行,然而现在,却不知该说什么,连一句完整的话也编不出来,到底变了的是谁,走丢了的又是谁。大概谁也不愿意走,时光却总是不留情。

  “哥哥,”于鱼像似没听见他那半截话,径自问道:“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对么?有些问题我想问问你,可你要是不想跟我讲,我就不问了。”

  “……你说。”

  “我听他们讲,要出事了,是么?”

  “对……已经出事了。”

  于鱼盯着他,“那你呢?你要去对么?”

  蒋原偏了偏头,避开他的视线,艰难道:“对,我要去。”

  于鱼握紧杯子,小心试探地问:“如果我让你别去,你能不去吗?”

  蒋原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开,半响后才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出事。”

  “哥哥!”于鱼眼里泛起水光,下唇颤动,哀求道:“别去好吗?”

  “不……不鱼儿,已经晚了,就算我不去,别人也会来找我,蹚了这趟浑水,除非等一切结束,胜负既定,不然谁也洗不清。”何况他从来没想过洗清,乱世自然意味着苦难离别,可未尝不隐藏机遇,而他,正需要怎么个机会。

  于鱼愣愣地听完,垂下眼看着桌面,心似乎被丢到了涯底,空落落的发着慌,又一下落入海中,海水压得他窒息,他深深吸口气,将颤抖的手收回来放到桌下,强打起精神,“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那么……那么……好好保重。”

  “好,你也保重。”蒋原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刻在脑子里,这一次,永远都不忘记。

  他豁然站起来,大步往门口走去。

  “哥哥!”眼看他将要迈入飞雪的天地里,于鱼突然从后边冲上来扑倒他背上,哽咽道:“你背背我吧,外边雪那么大,你背着我,我给你打伞,好不好?”

  蒋原身体一僵,默不作声弯下腰,让于鱼楼上他的脖子,慢慢踏进厚厚的积雪里。

  于鱼竭力忍住痛哭的冲动,紧紧靠在蒋原宽阔的背上,两人谁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天真灿漫的时光。然而最终,他还是流泪了,眼泪从眼角落下,在厚重的衣服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圈,“为什么?”他委屈又不明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非走不可,为什么明知前路险恶还要铤而走险,留下等在原地的人心惊胆颤寝食难安?

  只可惜直到两人分开,他都没有得到答案,再次转身前,蒋原轻轻帮他擦去泪水,留下一句意欲不明的“等我。”,头也不回消失在白茫茫的街头。

  这下子心底是真的空荡了,于鱼茫然地望着白雪,不知不觉跟着他留下的脚印走了几步,越走越快,最后飞快地跑起来,雨伞早就落在后边,顺风飘荡的围也被接下来丢开,最后连厚重的外套也脱了,所有妨碍他追逐的东西全被抛下,他跑得那么快,空旷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他的脚步声‘且且且且、且且且且……’越来越密越来越急,最后噗地一声戛然而止,他摔倒了。

  “哥哥,你回来……”

  他咬着拳头躺在雪地里,滚烫的泪水滂沱而下,将面前的雪融出一个小坑来。他那么痛、那么冷、那么委屈,为什么没人来安慰一句?说好了不让他摔倒的人呢?

  大雪纷纷扬扬,来路与去路的脚印都被掩盖,他躺在雪里,似乎也要被这场遮天蔽日的雪淹没。

  

  第53章 尾声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一天魔界一年。

  由于仙界占了先机,这次仙魔之战的战场位于魔界,听曹毛毛讲,那里的时间是过得极为迅速的。

  但再迅速,这场战争也不会在一天一月内结束。现在已经是初夏了,于鱼掰着指头算了算,魔界竟已过了一百多年,战争也持续了一百多年,双方都有损失,妖界也已经卷入,但结束似乎总是遥遥无期。

  等待的日子漫长又短暂,希望一切有个结局,又害怕结局的到来,因为不知道会付出什么,失去什么。

  转机发生在盛夏的时候,花蟒手下带来的消息,魔界的魔君被仙界与妖界几位高手联合消灭了。局势一下发生转变,群魔无首,很快被联军打击得节节败退,但就在形势好转之际,魔界又迅速地产生了新一代魔君,这代魔君虽然魔力不及前一任,但头脑显然要比之前的好上许多。它善于用计,而且置身后方指挥全军,并不露面,这使得消灭它变得困难,战况一时胶着不前,胜利也变得遥遥无期。

  很快于鱼第一学年结束了,学校在假期前半个月进行了军训,全封闭式管理。经历过军训的于鱼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看起来跟难民似的,本来就不大的脸上一双眼睛越发突出明显,看着渗人。

  之前胡风就注意到,这学期以来于鱼状况变得十分不好,不止没个精神气天天蔫蔫的,好好一个人还无缘无故的就见瘦了,那小胳膊小腿,真是风一吹就能刮跑。胡风是个聪明人,他稍微一想就在脑子里还原出个故事来。但凡一个人伤心忧郁的,不是为钱就是为情,而照于鱼的情况,要是为钱也不至于这样,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再加上他仔细一回想,上学期见到的那个男人这学期从没出现,他便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于鱼失恋了。

  胡风很气愤,因为看于鱼这样,多半是被骗被甩了,又恨其不争,甩了就甩了呗,干嘛这么折磨自己,难道还放不下?但到底还是心疼,对于鱼,他一直都当成弟弟一样看待,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他就觉得挺喜欢,干干净净单纯内向的样子十分惹人疼。现在眼看自个儿弟弟一天天郁闷消瘦下去,做哥哥的能不担心吗?就算曾经对于鱼喜欢男的这一点心怀芥蒂,现在也顾不上计较了,军训那些天他作为朋辈辅导员,天天在各方队里晃悠,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就想着是不是能挑个好的给于鱼,让他赶紧投入到下一段感情里去,忘了那姓柳的混蛋,别折腾自己。

  军训结束当天,他喊上于鱼并另外十来个人,一起出去吃饭,他的面子足,一开口一群人呼呼啦啦就来了,于鱼本来不想去,半个月没回去瞧瞧,也不知道那边来消息没有,只想回家看看,但是禁不住胡风软硬兼施,到底还是被拖去了。

  一大群人多是男生,也有少数几个带了女友来的,不然还真是玩不起来。大伙先去市里吃饭,而后又转移到KTV唱歌,一唱唱到半夜,酒也喝了闹了闹了,才终于各自打车回家的回家回学校的回学校。

  胡风跟于鱼一辆车,他喝醉了,一路上情绪高涨激昂愤慨的不知道嚷嚷些什么,害的司机老从观后镜里看他们,非常不满的样子。于鱼十分尴尬,司机将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他也没好意思说让他送去宿舍,就付钱下车了,接下来一段路只能架着胡风走。醉鬼总是没什么自控能力的,大半体重压下来,于鱼半条命都快给他压没了,偏偏他还不老实,走了一段就不走了,坐在路灯下屁股跟黏在地上一样,任凭如何拉扯也不起来。

  于鱼本来就累,被他折腾得脾气没了力气也没了,索性跟他一块坐下来,不言不语发着呆。

  胡风一阵貌似深沉的沉默过后,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啪嗒啪嗒又开始说话,于鱼也没听清他到底说的什么,就见他最后拍着胸口大着舌头来了句:“看上哪、哪个了跟我说,哥给你介绍、介绍!”

  于鱼一脸茫然望着他,胡风站起来,指着路灯大骂:“不、不就是被甩了么,有什么大……不了!三只脚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臭男人还没有?!哥哥今天以月亮起誓,早晚给你找个好、好男人!呃……”又是一个长长的酒嗝。

  于鱼顿了半天,才满头黑线把他拉回来按住坐下,幸好现在学校没什么人,不然这个脸真丢不起。

  胡风还不安静,满嘴酒气凑到他眼前,掰着指头一一点评今天一起玩的几个单身男生,于鱼到这时才明白,今天这竟然是变相的连主角都蒙在鼓里的相亲会!他真是又气又急又哭笑不得,摇摇头站起来,使劲将胡风拖着走,还是赶紧把他送回寝室吧,不然路上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嘿,你别拖我呀……快说说,看、看上哪个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能让他点……头!”

  于鱼气笑了,“好了,咱们赶紧回寝室吧,我谁也没看上!”

  “那不行!”胡风摆着手甩开他的搀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于鱼连忙上前把他扶稳。

  “你得看上!你再不找个伴你就完……完了!”

  于鱼实实在在觉得头痛,喝醉酒的人就没有逻辑可言,为了能将人糊弄过去早早送回寝室,他只好胡乱敷衍道:“好好好,我看上了看上了,这行了吧,咱们快点回去吧,你别闹了。”

  “真的?你看上哪个了?”

  于鱼没想到他还要追根究底,今晚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自然也没什么印象,这下子只能翻着白眼费劲想,最后终于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形象,他也说得含含糊糊:“就是那个……高高的,黑黑的那个。”

  胡风这才静下来了,混沌的脑袋努力寻找一丝清明,回想刚才那些人里哪个符合这一条件。于鱼看他终于不闹腾了,赶紧架起来三步并两步往寝室去,只是这回没走两下,他自个儿却啊地一声停下来,眼睛呆呆看着前方,傻在原地。

  前面不远处另一个路灯下立着个人形,修长修长的身形挺拔,那人正沉默地望着这边,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眼眶突然就模糊起来,朦朦胧胧的视线里那个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近到不偏不倚地正好堵在他跟胡风面前,于鱼眨眨眼,眼前的事物有逐渐清晰,心底忽然就有些怨有点委屈。他架着胡风绕过面前的木头桩子,埋头管自己走。

  身后久久的沉寂,而后脚步声渐近,等再近一些,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一下消失了,是柳叶,他一只手提溜着半睡半醒的胡风飞快离开,留下路灯下两条长长的人影。

  我将近半年没看见你了。”久久的无言后,于鱼开口,声音不大,但他知道柳施逄能听见。

  柳施逄慢慢踱步到他面前,于鱼以为他闷罐子会无话可说,却没想到他道:“一百五十二年。”

  于鱼征愣半响,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等得辛苦,日子难熬衣带渐宽,却忘了在另一边,魔界那处,一天就是一年,他等了半年,在那里的人却足足等了一百多年。一百五十二年,轻轻巧巧半句话,足以抵得上一个人的两辈子了。

  柳施逄帮他擦掉眼泪,将他冰凉的手包在掌心里。于鱼任他牵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慢慢地往家里走。

  临近家门,于鱼没忍住,略带不安道:“结束了么?”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