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fox^^/小莫
他动了一下,搜寻屋子,发现夏天就睡在旁边。在沙发的另一个角落,蜷成一团,一副小心守着他的样子。
他长发散着,月光之下样子显得苍白,但是很好看,让人想帮他把那绺垂下来的头发拨开,别到耳朵后面……白敬安移开目光,又蜷回毯子里。
他没法去碰他……他总会想起那些……
但没事的,白敬安想,已经过去了,时间会解决一切,这只是他们碰到的无数倒霉事中的一件。
他躺在沙发上,听着不远处夏天的呼吸,再次睡了过去。
白敬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还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夏天在厨房里做饭,他能闻到煎蛋的香味。
他醒来是因为夏天的手机提示音——那些人立刻又给他配了一个最新款,好像丢掉的可以算作不存在。
终端放在桌子上,白敬安无意识地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有个包裹到达,还是优先级,设了静音也没用。
他把手机丢回去,又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走到厨房里。
夏天刚把早餐端上桌,做得还挺不错。手上的伤也好了不少。
看到他进来,那人在阳光下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白敬安下意识回以一个微笑。
他在餐桌旁坐下,拖过自己的食物,这才觉得饿得要命。
夏天在他对面坐下,手里端着盘子,娴熟地搁到桌子上。厨房采光一流,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一切镀上平和的暖意。
阴冷恐怖之物退居到了角落,白敬安知道那些东西永远存在,但这一刻一切显得安宁静谧,仿佛足以安抚一切。
两人吃了顿不错的早餐,白敬安想起快递的事,起身出去取。
他出了门,外面又是一个明媚的晴天,花园里开着一大片红色的虞美人,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他们新种的,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想起在笼子里夏天第一次逃走时,他们抓住他的地方就有一大片虞美人的花丛。
他记得那条极长的金蛇把夏天拖过艳红花朵的样子,橙黄的光照在他身上,他看上去十分狼狈,又极度色情……有人舔他身上的酒……
他静止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把这念头放置到一旁……他们每一个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白敬安打开信箱,盯着里面的东西,僵在那里。
有一瞬间,他以为是一条蛇。
一枚金、银、暗红和黑色的蛇形储存设备趴在快递箱中,以酷似蛇类的形态蠕动,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恶意的光。
寄件人上标着“浮世天堂”……他们当然会有很多座。白色的城堡与蓝天在信箱上亮起,像一个虚空的地狱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白敬安知道这是什么,嘉宾秀的全套视频。
他们寄了一份过来。
第五十章 反抗军
1.
白敬安下意识退了一步,瞪着那枚盘踞在公司、赞助商和粉丝礼物里华丽的蛇状储存体。
那感觉就像一脚踩空,现实世界呈现出一座斑斓恶毒的地狱。他死死攥着拳头,好像能防御什么。
接着他吸了口气,伸出手把储存体拿出来。蛇在他手中蠕动,他紧紧攥住,比需要的力量大得多。
白敬安回到客厅,夏天坐在沙发上查看屋子的防御系统,看到他进来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大概一直在注意他的动静。
他坐在一堆屏幕中,统合杂乱的信息,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在晨光之中样子很居家。
“是什么?”夏天说。
“没什么。”白敬安说,“算个示威吧。”
他一副随便的样子拿出储存体,丢在桌子上。
夏天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退了两步,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一手还下意识去抓枪,倒没真把枪抽出来,只是死死抓着枪柄。他立刻意识到了反应过激,强迫自己停下来,做出镇定的样子。
之前查看网络信息时,夏天用新到手的权限屏蔽所有嘉宾秀的广告,后来索性躲到了神殿里……看都没法多看一眼。
有时你要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必须转头不看,把深渊封闭在灵魂深处,装成满不在乎。
最后所余只有仇恨和愤怒,想着让什么人付出代价。
白敬安想说句什么,也许开个玩笑,假装并不重要。正在这时,储存体竟然自动连上了桌上夏天的终端。
视频突然跳出来,正是那场噩梦般的交合。
全息画面,做过细节强化。
夏天压在他身上,肩膀到腰身的线条流畅,充满杀气,后背的鞭痕仍旧惨烈,样子残缺但又性感至极。自己双腿缠着夏天的腰,身体战栗着绷紧,遍布指印、吻痕和牙印。夏天一只手压在削尖的床柱上,伤口深可见骨,血色让整件事变得惨烈如同战场。
他们的下身结合在一起,正在性交。
那一瞬间白敬安脑子一片空白,音效一流,客厅里传出交合时的撞击、喘息,还有淫靡的水声。他听到自己在哭泣,夏天一点声音也没有。
强行被压在头脑深处的记忆炸裂开来,席卷一切,那一刻的记忆极度清晰,下身被侵入时的感觉,高热的情欲——
夏天狼狈地退了两步,他站在客厅角落,抓着枪,既好像要冲过去杀死什么,又一副已无法动一下指尖,动一下都会彻底碎掉的样子。
画面里,白敬安精神已彻底崩溃,眼中全是狂乱的恐惧,身体却又完全打开,因为另一个人的侵入战栗。
他听到自己用破碎的语调说道:“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所有的人……”
从头到尾,夏天面无表情,最细微的神情都消失了,他稳定地操他,性感而致命,却又仿佛被那些人抽走了灵魂。
而自己在他身下神经质地不断重复着几个破碎的句子,完全碎裂,在另一个人的撞击下晃动。他灵魂中最隐秘和黑暗之事在上城的阳光下呈现出来。
他听到自己叫出一个名字,灵魂碎掉了般地哀恸与绝望:“小桑——”
那一刻,白敬安通体冰冷,整个人都起了身鸡皮疙瘩,战栗由脊柱冲进大脑。他再次站在了内心的那片深渊之中。
他……几乎什么也不剩了,只有地狱最深处那一点点碎肉,一直在溃烂,想要隐藏,却被强行剥露出来。
病毒给他最后留下的东西,极度的愤怒、绝望和曾不切实际的一点快乐和希望,碎成了残渣,浮在腐败的地狱深处,在这噩梦般的快感中尖叫出来。
诅咒,呻吟,带着哭泣恳求。
正在这时,站在屋子角落的夏天抬起枪,朝着储存体就是一枪。
玻璃碎了,但那条蛇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可怕的交合画面仍然在客厅中继续。夏天又射击了一次,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打的是他的随身终端。
手机碎掉了,能量弹完全把它蒸发殆尽,交合的场面终于消失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夏天死死攥着枪,瞪着那一片残余,金色斑纹的蛇在碎玻璃里爬行,随时可能连上别的终端,继续播放噩梦般的场面。
而放过视频的区域一片凄惨的残骸,像是形成了一个旋涡,灼热、色情又恐怖,充满了强烈的侵蚀性。
夏天恶狠狠地瞪着储存体,显然在思考怎么把这玩意儿毁尸灭迹。
白敬安弯腰把它捡起来,转头看夏天,那人迅速后退一步。
白敬安站定脚步,那高热的旋涡仍存在在那里。
不可能恢复原状的。
深渊就在那里,巨大而未知,不能触碰。
白敬安吸了口气,把储存体放进口袋,夏天死死盯着。
白敬安站在残骸一般的客厅之中,他也是一个残片,古老又破烂,永远拼凑不全。
“我……得看这个,”白敬安朝夏天说道,“我要知道我最后一段精神崩溃时说了什么。”
夏天看着他,已经完全退到了墙角。
他张开唇,想说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最终他点点头,尽量朝白敬安露出个微笑。
他站的地方靠着窗户,外面是一片虞美人的花海,如同大片艳红的血般在阳光下燃烧。他面色苍白,死死抓着枪,站在残破客厅的最边角,样子无助又可怜。
白敬安想说句什么,想安抚他,但脑子里又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
他转过头,带着储存体回自己的房间。公司别墅的大厅仍旧明亮,地板一派很酷的深色系,不反射任何光线,所有明艳正常的色彩都在那里熄灭。
他感到夏天在后面看着他,样子仿佛这是最后看到他的机会。
中午时,夏天用房间的系统给白敬安发了个短信,问他要不要出来吃饭。
白敬安想,他压根连靠近他的屋子都不敢。
他正盯着那场噩梦的图像,偏执地一帧帧寻找他过去些许的痕迹。
在上城强力的药物下一点零碎的闪回,他在地狱最深处的时候,病毒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
那座腐败的地狱一直在那里,漆黑,看不见底,他没法去看,就是做不到。
但他自己的一部分也在那里,过去的自己,只剩下碎肉和残渣,丢弃在地狱之内,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记得什么人……他非知道不可。
在那种发了狠的愤怒之中,这个欲望清晰无比,那是他自己。他不可能摆脱他自己。
他必须记起来。
他冷冷地盯着完全崩溃的自己,调节音轨,判断口型——他说过什么?那最后一点残渣到底是什么?
最后的时候,他在那里……活了很长时间,他大概战斗力很不错,可是谁也没保护得了。他曾经乐观过,但在地狱中一天又一天……看着亲人、朋友、所有爱的人一个个在面前死去,一个也守不住……
最后整个家乡都失去了,成为那些人狂欢的盛宴。
他在战栗中去看夏天。
视频里,他第二次在那人的阴茎下高潮了,屈辱得令人崩溃。夏天停下动作,低着头,肩胛骨收紧,像一对残缺的翅膀,承受极大的痛苦。
白敬安知道这个时候停下是多么考验意志力的事,但夏天行动始终有序,绝不越过那条线一步。这从来不是欲望的满足,是在欲望战场上一场惨烈的战斗。
这是场疯狂的性爱,但他们干这事儿的动作甚至仍旧是克制的,只想着达到目的。
白敬安看到自己凌乱地挣扎,自己眼中全是狂乱的憎恨与欲望,他听到诅咒和啜泣,毫无理智,悲惨透顶。
夏天始终把他压得很死,有一刻,那人颤抖着用全是血的手抚摸他的头发,虽然什么也安抚不了。
和狂乱的性爱不同,他看到那人小心地凑过去,温柔地一次次亲吻他的额角。
他没说话,双瞳一片幽暗,仿佛已经沉至地狱深处,可是动作小心翼翼。
白敬安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