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fox^^/小莫
白敬安拿过手机——很高兴终于没人吹口哨了,大家注意力都在网络上。终端页面上有个连接不通的标志,上面大大地写着:非常时期,人人均须保持静默。
后面有人突然笑起来,说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事儿。”
“网就这么断了?”另一个人说。
“破坏力惊人。”
周围一圈的人附和,说夏天“就是能折腾”。
韦希查看了一下网络,说道:“封闭权限很高,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不过我们能直接去宴会场,告诉他们发射器的事吧?”
“这里是杀戮秀第四轮,又不真是变态富翁的私家园林。”艾利克说,“我们没法活着到那儿的。”
“就算到了,也走不出大厅。”费幽说。
韦希怔了一下,点点头,表示他了解了。在这里待得够久,你总归会慢慢了解的。
“要是我,”那个穿染血蓝色土拨鼠睡衣的家伙说道,“就算平时不看杀戮秀,碰上这场面也得来好好看看。”
“嗯,就没见策划组这么难看过,抗光进化、下雨、翻鬼牌、掐网络。”又有人说,“他们还能干嘛?”
“来个导弹把赛场轰平算了。”莫安说。
一群人笑起来,笑声中透出愤怒和血腥味,他们处于彻底的劣势,但谈笑间却是一副不要命恶徒的架势。
主办方不再高居云端,下方众人仰望王座,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刀。
一群人暂时散去,夏天小队的几个人也找了空屋休整。
他们统计武器,处理伤口,很少有人说话。与其说是休整,不如说是上战场的气氛。
大凡大战之前,总有那么一段时候。把你自己收拾一下,做好准备,无论那条路是什么,你都得走上去。
夏天粗略地处理了伤口,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
这地方的好处大概是到处都是没剪标签的衣服,贴着商标的食物,是一个所有生活用品都会自己长出来的奢华国度。
白敬安也收拾了一下,正在清点武器。虽然其实该收拾的都收拾过了,他知道都有些什么,也知道此行有多凶险。
屋子也不知道以前是谁的,衣服风格严肃,不是他们平时穿的类型,幸好杀戮秀的正装从不影响打架。
夏天穿得一身肃杀,从厨房里走出来,手拿一盒零食,说道:“这个蜂蜜蛋挞味道不错。”
他在白敬安旁边坐下,递了一枚给他。白敬安觉得自己应该毫无食欲,不过吃了以后发现味道很不错,而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确实饿了。
艾利克也伸手拿了一枚,夏天丢了一枚给转头看这边的韦希。
韦希找不到习惯的衣服,穿了套天价的正装,没管外套,黑色衬衫解开三个扣子,盘腿坐在地毯上,数不清的监控视频在他身周流转。他一侧讨论版的页面上写着“连接中”,附属的解码窗口数据闪动,正在工作。
几人干掉蛋挞,又找到一盒新鲜的水果千层蛋糕,解决了早餐。
他们几乎没有说话,外面大概有不少人也在随便找食物对付一下,而这里放的东西全是上层最有名饮食品牌。
白敬安一边吃早饭,一边看韦希那边的监控屏。
监控屏里开着主宴会厅的远景,画面放到最大,挂在客厅的样子像灾难电影宣传画。
主厅本来十分气派,现在被夏天轰塌了一半,像腐蚀了一半的巨型蛋糕,白墙变成了塌陷萎缩的一堆黑炭。
就在看的这一会儿时间,有一根立柱支撑不住倒下来,把参加宴会的几个选手吓了一跳。
不过比赛之中,也不能让电视台的工程部门现场修复,只能这么塌着。
其他的选手们显然都收到了宴会通知,越来越多地聚集过去。显然,主办方发任务的通讯网是不会中断的。
视频中,白敬安看到其中一个人在向同伴比划夜晚那场大战的场景,对方听得一脸欢乐。
所有人都在聊这个。虽然没有参与,但凌晨的事还是传遍所有人的耳朵,来的人都在说着同一件事:那场火,还有夏天又他妈搞出了什么事。
一直以来的随波逐流的阴沉消散了不少,选手们的笑容在阴云中一闪而过,刺眼而且透着火药味。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渴望见血,想看谁弄出大乱子。
一行四人休整完毕,收拾了武器,在一处焚烧严重的凉亭旁边和另几支小队会合。
一路上景色狼藉,葱郁的树木、雕像或是花朵都烧成了焦炭,让人心里有种冷酷的兴奋。身处杀戮秀赛场,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种极端压力下的破坏欲,这里的一切都在引诱人释放心里疯狂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这欲望针对的是赛场本身。
一群人见了面,隐晦地讨论了一下战术,能混到现在的都是个中高手,几乎不需要说话,意图都一清二楚。
然后大家穿过废墟,朝发射塔的方向走过去。
周围景色很快又变得郁郁葱葱,选手们处理了伤势,换上昂贵的新衣,但一个个面带杀气,拖拽着从战场中带出来长长毁灭的影子。
在赛场不远的地方,宴会已经开始,这一会儿时间里,居然还是抽空放置了酒水和点心,该有的广告一个都没少。
虽然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外头一片火灾遗迹,奢侈得不太有说服力,不过白敬安觉得这两处很相称,本来一切也就是建立在毁灭之上的。
他一侧的隐形眼镜中始终关注着宴会的情况,能看到安格扫视人群,试图从中找到夏天,好像他才是这次聚会的意义。
夏天也的确是的,事情发展到现在,不再照章进行,变得像是私人仇恨,没谁高高在上,只有你死我活。
“昨天下午七点钟,史氏帝国第三科技中心的实验池中捞出了一些尸骨。”安格向面前的选手宣布,“因为腐蚀得太厉害,目前仍无法确定有几人,只能说至少有三个。不过初步的DNA鉴定结果已经有了,每个人身上都有史先生当年留下的基因标记。”
他扫视众人。
“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他说,“这说明近期内,曾有人残忍杀死了史先生的继承人,拿到标记,混入了继承权的争夺战中。我很肯定他们还活着,而且绝对不是来跟大家打个招呼,一起开派对的。”
宴会厅里,一班选手们衣冠不整,睡眠不足,窃窃私语。有人左右张望,试图分析情况,有的还没弄清发生了啥。
“各位,我们都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史先生是个伟大的人,伟大总是要付出代价。”安格先生继续说道,“这些卑贱的复仇者以为能改变命运,颠倒秩序,这是绝不允许的。现在,就是各位证明自己力量的时候了。”
“等一下,这局里还有鬼牌设定?”有选手说。
“我记得之前说有随机鬼牌,想刺激点吧。”
“现在剧情都这样了,还他妈要再加复仇者?”
“早公布了,没法改。”
“真是不能更好看。”
“因为赛场处于孤立状态,所以目前我们还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主管律师NPC继续说道,“但是一旦取得最新的基因测试结果,飞艇将在第一时间到达——”
他说话时没看周围的人,而是盯着后方的某个摄像头。这次发布线索中,剧情重点并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选手。
主线、规划和发展都是冲着一个人去的。
“在此之前,你们如果能找到内鬼,杀了他,”安格说,“就能直接晋升继承人,结束争夺。”
他满意地看着四周终于专注起来的选手们。
“动机总会反映在行为中,他们的行动和你们不同,足够的视频、猜测和推论会导向正确的结果。”他说,巴不得直接把鬼牌的名字说出来。
“你们最好快点,”他接着说,“白色幽灵无论抗光进化还是繁殖,都很快。”
白敬安听着那边的会议,心里想,他们的确是安格说的卑贱的复仇者。
只是对抗进入了另一个层级。越过规则条款,抬头看云层之后,主办方血淋淋的躯体隐隐呈现。
第三十三章 恶战
1.
从地图上看,发射塔处于一处隐藏的地下河。
——上城当然不可能有地下河,但是可以假造出一个来,上面就没有东西是不能假造的。
他们顺着韦希的线路图前行,前方地势很快开始向下,溪流与湖泊明显增加。
周围景色极美,四处开着野花,错落有致,在微风下摇摆,沐浴着阳光,一派天堂气象。
主办方倒是没有无耻到大白天让白色幽灵出没,他们偶尔可见未能及时进入河流阴影的怪物,在阳光下痉挛,陷入昏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还有一些变异生物逃到了阴影中,但在这么强的光线下,仍旧只能蜷缩在一起,流着涎水,发出无意识的咆哮。其中一些酷似人类,让人想到下城挨饿的孩子。
他们一个个杀掉。
石板道渐渐消隐在草丛中,一群人摸索着寻找。
在穿过一片木兰的树荫时,夏天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他伸手去摸。与此同时,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做同样的动作。
本来有几个人在聊早餐的事,一时间全都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氛。
不用说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
控制芯片。
除了白敬安和韦希——一个合同进来的,一个是黑客犯罪——这里所有人都是重罪犯,杀死过超过三人,签完合同,第一件事就是做芯片手术。
作为征用方,浮金电视台当然知道跟暴徒们玩这种游戏并不安全,控制芯片就是拴住野兽的链子,让他们乖乖听话,娱乐大家。
夏天不知被告知过多少遍,他一旦威胁了无辜公民的安全,电视台有权对他进行惩罚,或是直接处死。他当时立刻就尝试到了一次惩罚作为示范,真是……相当不好受。
风和日丽的园林中,一群重罪犯交换了眼色,脸色让周围的阳光都黯淡了一点。这种情况无疑说明发射塔已经很近,干扰到控制芯片了。
高频遥控技术很相似。归根结底,他们和自己杀死的怪物没有区别。在这覆盖天空的庞大机械之下,所有生物都不过是一场恶毒游戏中的玩具而已。
白敬安忧虑地看了夏天一眼,后者回以一个微笑。
他们顺着野草蔓生的小道,很快找到了一处幽暗的洞窟,溪流汇入其中,水流潺潺,不考虑现在的情况,景色相当美丽。
而在杀戮秀中,这一般代表着某场惨烈战役的开始。
一群人拿好枪,谨慎地走入阴影之中。
来到这地方,除了向前,你便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一路顺着洞窟,穿过地下河,一路四处可见改造过的痕迹。地面稍微磨平了,墙里嵌了射灯,非常隐蔽,根本看不出来,直到后来越来越暗,有几盏照亮道路,才发现它们的存在。
除了灯具,他们也开始看到某些不明管道的痕迹,复杂又老式,改造得有种蒸汽朋克式的艺术感。上城这方面的技术一贯专业。
水中随处可见惨白色的怪物,陷入昏迷和噩梦之中,和这种陈旧和废弃的感觉十分相称。
一群战士对这种环境倒显得十分熟悉,这里某些地方让人想起下城,只是下城没有这么美,相似的,只有同样的不见天日而已。
他们一个不漏把怪物杀死,让它们永远沉眠。
而随着继续向前,四周空间开阔起来,天顶极高,周围人活动过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明显。
周围开始出现老式的仪器和架子,随意摆放着,可以看到泡着畸态生物的玻璃器皿。这些东西混合了数种不同物种的构造,像个有智力障碍小孩的彩泥作品,混乱又心血来潮。
他们转过一个弯,这时看到了那景色。
正前方天顶塌下了一块,上方阳光慷慨地洒下,粉尘和花瓣飞舞,如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