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
六子结巴地问道:“这要……这要怎么搬进来呀!那小老鼠洞怎么可能把这个东西给搬进来?”
白翌盯着冰雕龙马身上的文字说:“我们是由震卦之处下来的,所以我们下的位置是龙足,其他应该还有七个代表不同神兽的地方,至少别处也有对应的冰雕。不过这些冰雕,我觉得不是整块搬来的,他分了几个部分,然后一点点用冰水拼接而成。总之,古代人造这些玩意是不惜血本的。”
我同意他的看法,那段我们无法探知的先秦时期,是个神人共存的时代。帝王们把国库所有的钱只用在两件事上,一件打仗,一件就是修建陵墓庙堂,老百姓的死活他们根本不想管。但是也就是这样的时代,才被称为人类文明创造奇迹的时代,比如秦始皇兵马俑,这些也的确只有那个时期才会建造,舍弃一切只求留下万世长存的痕迹,这些痕迹也只是为了说明他们曾经存在过而已,古文明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微弱晦涩。
我们站在冰雕的面前,不知道后面怎么办,便问道:“接下来怎么进去?”
我们这才想到现在估计也只是在外围的祭祀带而已,先要找到通往神殿的通道。赵老板又扔了一个闪光弹,四周顿时又亮了几分,我们看到周围都是一些用朱砂和赭石描绘的祭祀场景,图案十分抽象,我只看懂了一小部分,一群人被迫去开采冰块。还有些图案是祭祀的场景,看得出这里是周朝时期人祭的地方,他们把奴隶带到这里,而后直接在龙龟的面前砍了他们的头,血就喷洒到了这冰雕上。因为时间已经太长了,有些已经发生了大规模空鼓和龟裂的壁画损坏现象,再细节的东西我们也看不明白了。可是壁画也没有说为什么在通道处会出现人面的事情,这点难道是在这群人祭祀之后才出现的?
赵老板皱着眉头看着这里的一切说:“如果是一般的地宫,为什么人祀的地方没有人类的尸骨呢?至少也会有动物的尸骨吧。”
白翌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那些尸骨估计直接被带了出去,你以为这里是一般的古墓么?”
赵老板被问得没办法接话,只有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他径直走到了冰雕跟前,拿手电筒一照其底座,淡然地说:“这才是真正的门,我们看到的这些是神庙最外围的祭祀台,真正的神庙,是被封存在这冰雕之后的。”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听傻了。如果照他那么说,我们只有毁掉这座珍宝才能进入真正的墓道,我惋惜地看着这国宝对着白翌说:“他们建造这样的冰雕堵大门也太显阔了,真的搞掉我们会不会是造孽啊?”
他看着那座冰雕说:“很多东西因为是人造出来的,所以执着的只有人罢了。毁了它,天地间不会缺少分毫,一切都是人类自己的执念,要进入神殿,就要把这个东西给炸了。”
赵老板只思考了几秒钟,他咬了下牙,命令曹阳和光头准备炸药,我没有想到,我们带来的炸药尽然是用来炸这样的瑰宝的。不过正像白翌所说,造它的是人,毁它的也是人,就当作它从来没有存在好了。其实除了我们几个,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见过这冰雕了,六子可惜地直摇头,但是没有人阻止,我们默不作声地开始排引线,控制火药的药量。只要把这个冰雕中心的支撑点炸了,它就会失去重心而自动倒塌。白翌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不安和一种莫名的兴奋。当引线排好,我们几个人躲在了一个最不受影响的角落。就听到“嘭”的一声,随后就是哄然的倒塌。等火药的烟雾一消失,我们所有的人都围上去看,果然在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墓门,长至少有二十米,宽也有十七、八米左右。大门的四周用白膏泥和兽皮封死,因为冰雕的保护,大门上的图纹依然保持着几千年前的颜色,它绘制了一种像云腾一样的图腾,然后一共有九条互相纠缠,至死不休。白翌说得没错,这不是一座坟墓,这是一处封存恶鬼的神殿,估计自从它封存之后,只有我们有机会再一次来到它的面前。
曹阳这小子很有能耐,非常精确地计算了爆破的力道和冰雕倒塌的位置,几乎没有冰挡在我们面前。我们敲开了封门的动物皮和石块,又费了很大力气才拉开了只容一个人进入的门缝,单就这门缝已经是我们所有男人联合起来的力量,如果再推不动,我们又得考虑上炸药了。白翌打了个手电首先进入了大门,我们几个人鱼贯尾随。我感觉这里的通道比外面要窄一些,四周每隔一米有一座灯台,不过里面的油都被低温给冻成了石膏状。六子想要尝试点点看,赵老板连忙制止道:“很多陵墓防盗,都在灯油里混上毒药,你点燃了,说不定我们全部都得被毒死!”六子缩回了手,只得乖乖地拿着自己的狼眼手电继续前行。
商周时期,对庙宇祭祀的建造十分重视,相比汉唐,商周的古墓就显得比较苍劲古朴。要说多奢华那,那倒是比不上后面的朝代。即便如此,我们走在那条通道里依然觉得过分古朴了居然连壁画也没留下,只有冰冷的石壁和灯座,显得有些单一。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依然没看到有什么岔道或者其他什么石室。就连古墓中常见的石兽也没有看见过,更别说什么巨大的青铜器之类的了。走着走着我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这里只是古代文明的一个穿山隧道,我们误打误撞来到了古代地下铁?不过这只是一种自嘲。即使没有什么随葬品,四周那些精致结实的灯台依然让我们看到了大周朝的国力昌盛,这些青铜灯如果一次都点着,那是多么震撼的场面啊!
六子自从进入了古道,他的GPS定位系统就彻底没用了。他摆弄了好几次,最后只有无奈地放弃。小时候我和他一起玩过探险游戏,不过那也就是去一些废弃工厂什么的,他都习惯性的沿途做记号。我们几个谨慎地走在通道里,生怕触动什么玄妙机关,所以走得格外慢,仿佛像是盲鹿一般。六子一直眼红曹阳背后的猎枪,瞅了半天他终于开口对赵老头商量说道:“赵老爷子,你看我们现在也进了神殿,里面的东西我们都吃不准。你好歹也给我们一把枪,让我们防身用一用,现在大家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大不了到时候我们捡你吃剩下的宝贝,也够乐呵了。万一我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没有把握就三个人去探神殿吧?干脆我们现在正式合作。”
老头看着我们笑道:“呵呵,合作?告诉你们吧,这里是被封死了的神殿,就算有威胁,也不是这些火炮长枪可以对付得了的。你们不是还有一个能人么?曹阳给他们几把猎刀,别说我欺负后辈,现在你们手里也有家伙了,别废话给我耍这种心机,快走!”
曹阳从背包中掏出了几把猎刀,扔给我们。我扯开刀鞘一卡发现还是非常锋利的,钢口不错。可是和枪一比,我们直接倒退到了冷兵器时代。六子见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拉着脸收起了猎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比没强,比起那几把削苹果还嫌不够利索的登山刀,我们现在算是有了质的飞跃,先收好,见机行事。”
我们整顿了一下,又继续出发。依然是单调的走道,单调的灯台,没有一点点变化。我都有一种错觉,像是在一个固定房间的跑步机上,感觉走了那么多,实际上依然是原地踏步。我的心情越来越急躁,一转眼,发现白翌的额头也渗出了汗水。在这样的气温下还能流出的就一定是冷汗了。大家心里越走越没底,越走越慢。这种不见尽头的焦虑,使得我们本来就不充裕的体力流失得飞快。
突然走在最后面的光头喊停了我们,我们回过头去问他干嘛,他表情有些古怪,他说:“你们前面没有觉得奇怪么?”
我们都表现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是个人都看出了这里不对劲,难道他以为我们刚刚进来么?他摆了摆手看着墙壁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是每过一米有一座灯台,你们没有觉得灯台之间的间隔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么?”
他那么一说,我们才觉得,两旁的灯座的距离的确逐渐变得远。这种感觉就像是这条路在自己慢慢变长了……我们都停止不再往前走,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路却又看不见底。
光头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太奇怪了,我过去是开卡车的,对距离很敏感。如果说一开始这些个灯座都是一米左右排列,那么你们现在瞧瞧,至少有两米多了吧,而你看我们身后,这些灯台的间隔也变长了。”
六子抽了一口气说:“我前面画的标记怎么不见了,我的标记是按照我能见度来画的,难道说这儿的路边长了,难道这个通道是活的?”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定住了。目测这四周的距离,果真是比前面看到的灯来的远很多,我们所有人,可能都是第一次下到这种古庙地宫来。说白了,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玄妙的机关。我记得有些传说中,有些地宫里设有类似诸葛亮的八卦迷魂阵,那些胆敢进入地宫的人,会被活活困死在阵内。如果真要是那玩意儿,要困死我们这几个人还不和玩似的?我咽了口口水,这个时候就得指望能人白翌了,我看向他,他并没有注意着这些灯座,而是数着地上的砖块。我刚要开口,他摇了摇手让我们先安静下。
赵老板此时定了定神,咳嗽两声说:“这应该是周朝时期易数高手所设的阵法,为的就是让我们以为路变长了,渐渐从心理上打击我们,如果没有错的话,这路不是直的,而是有些弧度,所以我们才会感觉灯的距离越来越远。”
六子用眼神询问白翌,就连赵老板也停止了说话,等待着白翌的解答。可是白翌却没有开口,而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对着我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们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突然我隐约听到从通道的天花板上传来了有人唱歌的声音,但是他唱的绝对不是流行歌曲,那调子……我听到过!玲园中听到的吼叫声和这种歌声十分相似。难道是古代的八音盒,或者是一种巧妙的机关,利用什么自然原理发出声音的?如果都不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在这个甬道之中还有其他东西存在。
大家都陷入了一种僵化的恐惧中,死死盯着后面的黑暗,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那种诡怪的调子就像是叫魂一样,显得十分尖锐。突然从黑暗中出现了一张人脸。牛角首先叫了起来,他惊恐地喊道:“影子!娟妹的影子来了!!!”
白翌喊道:“快!它们跟来了!这里的灯台是用来迷幻人的,你们跟着我走,不要往后看,跑!”
说完白翌拉着我的胳膊飞快地往前跑去。那鬼魅般的歌声中,还夹杂着低沉的男声诵读的声音,十分蛊惑,使人非常想要回头看。白翌嘴里念念有词,拉着我就径直往里走,六子和牛角跟在后面,最后是赵老板和他的两个伙计。大家其实都不知道那后面到底是什么,只是那张吓死人的脸就已经让我们心脏骤停,只顾着撒丫子狂奔了。
因为快速地奔跑,我们都无视了那些灯座,很快就看到了另一个大门。我们停了下来,身后的声音还没有消失,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那些东西还没追上来前,先躲进去!门上雕刻着许多不知名的图腾,在中央有个非常狰狞的夔龙图案。龙头嘴里叼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门环,龙身就盘踞着这扇大门。我们被门给堵个正着,眼看前面无路可走,赵老板大吼一声:“光头!把这门给我推开!”
光头他本身就害怕这种东西,怪吼一声,连忙使出吃奶的劲,但是怎么推都推不起来。我一看急坏了,连忙大喊道:“我靠!你们没有知识也得有常识啊!这门是硬推推得开吗!找!找机关!”
我那么一说,除了还在硬撑的光头,所有人都跑来胡乱地摸着大门。大门上的龙鳞居然都是开过锋的刀口子,几千年过去了居然还那么锋利,我们的手套都被划破了。六子拉着一个铜链子说:“找到了!找到机关了!”
我一兴奋连忙说:“拉!拉一下看看!”
他点了点头,迅速地一拉,但是门没有被打开,反而拉出了一串人骨,上面还套着皮革的盔甲。没想到事情那么混乱,他又吓又怒,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靠!拉!拉你个头的拉。妈的,以后你去拉,我吓得尿都快憋出来了!”
白翌拉住我的背包阻止到我们说:“这门不是那么开的,光头你别放手,保持这个姿势,等会要靠你出力,牛角和六子在那边拉住那里的把子,小安来帮我!”
我拍了拍手,白翌走到大门的边上,找到了一个像擀面杖一样的东西,然后喊道:“往上抬!”
于是大门“哐”的一声,居然因为这样的杠杆原理一点点的抬了起来,原来这门不是推得,而是往上抬的。它当中的那个门环只是一个烟雾弹,真正开启的方式是要靠隐藏在边上的几个门起子。白翌用铁链把铜起子固定住,使它保持不落下来。六子这才想到原来链子是那麽用的,那么那个拉链子的应该就是殉葬奴了。不过既然是两边都有机关,为什么只有六子那边有人骨架子,这边却什么也没有呢?心头一阵混乱还来不及想明白,就听到白翌说:“这个铜链子时间太长,已经开始脆化了,快进去!”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们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了那种阴阳怪气的歌声,他重重的推了我一把,让我快点爬进去。
赵老板和曹阳早就钻了进去,而我们四个人也滚进了大门。就在此时,拴着门把手的铜链子有一条发出了咔嚓一声,断了。顿时大门一半的重量就压在了光头的身上,把他的五官都挤在了一块儿。他狂吼着想要抬起大门钻进来,可是门太重了,活活把他压着不能动。就看到远处那些鬼哭狼吼的怪物又过来了,大门还是那么半开不关的状态。
牛角喊道:“快滚进来!没有时间了!”
光头满头大汗,咬着牙说:“我……门上有东西抓住了我的手!这里闹鬼啊!”
我们咬着牙说:“别管了,快进来,那些东西已经在你背后了!”
光头扭动了几下腰,但是好像大门上真有东西抓住他一样,他无法离开,只有这样卡在门上,看得出他用尽了力气,脸都憋成了紫红色,再这样下去估计要爆血管了。
赵老板眼看着那些鬼怪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伸手拿过曹阳的猎枪。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又要玩弃卒保帅的戏码。
光头眼里都是眼泪,他看着赵老板,赵老板此时已经打开了猎枪的保险栓。光头疯狂地摇着头颤抖地喊道:“不要啊!老爷子!救救我啊!”
赵老板哪里还顾得上他,盯着他的身后,嘴里喊道:“对不住啦!兄弟!我也没有办法,闭眼好走吧!”说完就朝着光头的脑门来了一枪,光头瞬间就往后仰了一下,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他的手一下就没有了力道,那大门就快速地往下压去,活活把他压成了两半。他的上半身还在门里,手还在不停抽搐,估计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铡成了两半,鲜红的血液迅速从他身下溢了出来。
我们此时都瞪着眼看着那滩血泊,不敢相信短短的一天时间里,这个老头那么干净利落的结果了两个自己的亲信,居然一点也不把手下人的命当人命看,看这阴狠劲儿,我确定他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个地宫。牛角忍不住低吼道:“太惨了……恶魔啊,你才是恶魔!”
我侧过脸看了看赵老板,在他眼里居然显出了一种阴冷的笑意。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他的身上传来了一声女人的笑声,突然那个只剩一半的光头抬起了头,嘴里吐出大量的黑水和那种灰白的纸屑,他笑着说:“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说完他死死地盯着我们,再也不动了。我吞了口口水,转头看着白翌,他也喘得很厉害。他用眼神询问我有没有事,我扫了赵老板一眼,表示这个老头一定要提防。白翌只是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懂没懂我的意思。然后他打开手电筒,一扫四周,所见景物一改前面我们所见的古朴风格,尽显一派华丽富贵的场面。这里每一块墙壁上都是图腾和壁画,四周还散落这许多青铜古器和玉石。六子拿起一只铜罍说:“商周的东西,没错,这纹式实在太华丽了,简直都有些不太像西周的风格了。不过看这纹式,又的确是西周时期最常用的勾连雷纹,真不愧为是青铜器的巅峰王朝啊。”
我对那些瓶瓶罐罐实在所知甚少,所以干脆去看壁画。壁画是古墓、寺庙中最常见的装饰,从壁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关于陵墓的主人生平的歌颂,或其最在乎的东西。于是,这些就成了考古学者来认定墓中主人身份的一个重要依据。比如长沙马王堆,北齐高洋墓都有明显标注起墓主人身份特征、爱好特长的壁画,甚至有些就直接把墓主人生前干过的事迹也搬进来。而寺庙的壁画则主要是宗教性质,比如敦煌壁画、石头城壁画等。即使如此,这些壁画依然含有涉及世俗的描绘,可以看得出当时的经济与文化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