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 第29章

作者:无射 标签: 玄幻灵异

“小六叔,你很冷?”印暄在炕的另一头开口道。

印云墨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一方面很希望对方来给他暖被窝,一方面又觉得有引火烧身的危险——小皇帝似乎对他生了情欲之心,万一什么叔侄脸面都不顾,定要在他身上寻欢作乐,他就算再不甘愿,也没法拒绝。虽说一具皮囊无甚可惜,但疼痛实打实全是他的,想起当年被撕裂贯穿的痛楚,印云墨至今仍觉头皮发麻。

印暄见他没动静,沉默片刻,挨过来将自己的棉被也盖在他身上。棉被为了省料本就短小,盖了一个没有二个,印云墨问:“你自己呢?”

印暄道:“我向来身强体壮,合衣凑合一宿也无碍。”

朔风扑打在窗纸上呜呜作响,印云墨蹙着眉翻来覆去,最后挫败地叹口气,把棉被掀开一条缝:“你进来,我们合盖。”

第36章 正龙邪蛟莫衷是,真神伪祇未分明

印暄立即滑进了被窝里,抱着印云墨像冬日卧冰求得了鲤鱼的孝子,一面心花怒放,一面苦不堪言。“嘶……小六叔,你怎么……身上一点热也没有,跟鬼似的。”他打着寒战抱怨,捉住印云墨非要揣他肚皮上的脚丫,搁在大腿上——要取暖也得循序渐进,否则还真受不住。

鬼也比我好些,至少魂魄还完整。印云墨微不可闻地嘀咕,贪婪地搂住了对方热腾腾的后背,调侃道:“皇上不愧是真龙天子,气血旺盛得很,本朝的火德都加持在你身上啦。”

印暄不快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叫暄儿。”

印云墨被他捏得痒起,忍笑扭动腰肢躲避。

印暄却身躯一僵,感觉自身热度并未因对方逐渐回暖而流失,反而愈发燥灼起来,下身也随之一柱擎天,胀硬难当。

他忍不住往印云墨身上蹭。印云墨一怔,松手死命往后缩。他搂紧对方继续蹭,印云墨手脚并用挣着继续往后缩。如此一进一退,再进再退,三进三退之后,两人合着棉被,“噗”一声摔下了炕。

两人各自错愕,印云墨先忍俊不禁地哈哈笑起来。印暄黑着一张冰块脸,猿臂轻揽将他连人带被捞回炕上,恨恨然道:“睡觉!”

被这么一打岔,印暄的满腔热火,硬生生堵在有心有力无机会的郁愤里,龙兴半宿不得消敛。翌日起来,脸色越发透着欲求不满的铁青,倒叫老叟以为铺盖简陋怠慢了贵客,连连致歉。

双方在早餐时聊了一会儿,知道这家人姓钟,以捕鱼为生,家中本还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月初”去边陲雾州服兵役,小的叫“月末”在之前洪水决堤时失踪,想是淹死了,老两口哭了一个多月,最后也只得死心。

“桐吾江的堤堰不牢固么,怎么就被洪水冲垮了呢?”印暄问。

钟老爹一张黝黑干瘪的脸上满是悲愤:“垒堤堰的条石都被挖去盖龙王庙啦,能不垮吗!”

“挖堤石盖龙王庙?这是何人所为,老爹可否详说?”印暄追问。

钟老爹叹口气:“说来可就话长了。咱们这边世世代代都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江底有条青龙镇着,是这里的江神,会庇佑一方百姓,我们运泽县还盖了不少龙王庙,就是祭祀江神的。这青龙,老汉是从未见着过,但桐吾江年年涨洪,有李大人当年建的堤堰拦着,两侧村镇倒也平安无事。今年入秋,不知为何天降大雨,几日几夜也不停歇,江水暴涨,连打渔的也出不了船。运泽城龙王庙的庙祝便说,是江神发怒,要信众献上祭品。献了三牲下江,雨却还不停,最后那庙祝说要献人牲。县太爷祭了几次天,听说还差点把自己架柴火堆上烧,也无法使雨停日头出,最后只好依照庙祝说的,从牢里提了两个死囚丢下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雨还真停了!”

印暄与印云墨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心思:“水妖作祟,其罪当诛。”

钟老爹喝了口淡茶,接着道:“百姓们都高兴得很,可不料天晴了不到十日,又起狂风骤雨。庙祝说还得再献人牲,县牢里没有死囚了,太爷没奈何只得又挑了两个重犯下江,才止了大雨。如此再三,人牲献了八个,整个县里连偷东西的蟊贼都改邪归正啦,青龙江神还是不满意。于是庙祝说,那青龙根本不是江神,是条作恶的邪蛟,必须将其诛杀或者驱逐,我们运泽县才能有好日子过。”

——这转折,还真是出乎意料!印暄道:“那庙祝不是龙王信徒么,之前的人牲也是他的主意,何以忽然倒戈相向了?”

“庙祝说他也是被邪蛟蒙蔽,幸而及时醒悟,诚心祀祷上苍,终于感动了真龙。真龙腾云驾雾而来,化作一位神君,降临在祈晴台上。”

“真龙?”印云墨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印暄,“老爹可有见过真龙是什么模样?”

钟老爹激动道:“那天我进城买米,有幸看到了一眼,就一眼。比村口那棵千年古树、不,比整条街还大,在天上云雾里若隐若现,真真的是条五爪白龙!后来银光飞到祈晴台,就变成了一位银甲神君,说他才是天庭敕封的桐吾江江神,要驱逐鹊巢鸠占的邪蛟,还我们一方清净水土。庙祝领着一干醒悟的信众,带头砸了龙王庙的青龙神像,改立白龙神像。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县里许多村镇的龙王庙都改头换面,但还有不少地方对那邪蛟的信仰根深蒂固,说什么也不肯信,所以两方就时常发生冲突。

一个多月前,两边信徒又干起仗起来,听说把一座年代最古老的供奉邪蛟的龙王庙给拆了。对方信徒恼羞成怒啦,就趁夜挖走了堤堰塞石,拿去重建龙王庙。那一夜之后,堤堰就垮塌了,桐吾江洪峰暴涨,大水淹没了不知多少村镇,没被淹的地方除了县城,伸出巴掌就能数得完。死了多少人,造孽呀!连老汉我的小幺儿,也在洪水中失踪了……”钟老爹眼眶一红,长吁短叹地哽咽起来。

印云墨安抚了他片刻,与印暄起身走到庭下谈话。

“我们的船翻得蹊跷,莫非也是那条恶蛟在水下作怪?”印暄皱眉道,“朕曾三令五申,民间各地不得私建淫祠,这运泽县百姓不听政令,供奉邪神,终酿此大祸。竟还敢挖堰石盖庙,导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印云墨若有所思:“那白龙若真是天庭敕封的桐吾江江神,当有封神金牒在手,不说诛杀青蛟,至少驱逐它是轻而易举,何以会两相缠斗到这般地步,连凡人信众也要牵扯进去?”

印暄斜睨了他一眼:“什么‘封神金牒’,说得有鼻有眼,好像你对那虚无缥缈的天庭了如指掌似的,又想忽悠谁呢?”

印云墨笑道:“是是,臣有罪,竟敢忽悠圣明天子。”

印暄越发狐疑看他:“笑得一肚子坏水!朕可警告你,这回要对付的是吃人的妖邪,不是怜香惜玉的马贼,你须寸步不离地跟在朕身边,休想再弄什么幺蛾子。”

听闻两位客人要去江对岸的运泽县城,钟老爹古道热肠地要撑船去送。“洪水未退,江上渡船也不开了,老汉这渔船虽然破旧,送客渡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解开缆绳道,“客人到了县城,如果还找不到家人侍从,不妨去白龙王庙向江神拜祷。即便未得江神青睐,那揭庙祝也是个有本事的高人,且有求必应,客人不妨一试。”

印暄与印云墨双双道了谢,乘渔船渡江。

行到江中,印暄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衣袖,想起那柄秦阳古剑因上次的翻船事故遗落,江水滔滔,恐怕再难寻回,心底十分憾惜,又想到这是小六叔第一次正正经经地送自己礼物,更是沮丧莫名。

印云墨见他脸色冷郁地摸索袖口,了然地笑了笑:“丢就丢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回头我再送你一柄更好的。”

印暄不吭声,心道再好也不是原来那柄。他从来就是强执唯我的性子,心中既认定了那柄剑,其他武器再瑰丽再神妙,也入不了眼。

不多时,渔船靠上码头。致谢道别时,印暄郑重其事地对钟老爹拱手道:“雪中送炭之恩情不能不报,请老爹安心返家,谢礼我日后定会遣人送上。老爹于军中的大儿,我也会差人打听,尽力照拂。”

钟老爹连连摆手:“助人是积德的好事,举手之劳要什么谢礼!倒是我那从军的大儿,贵客如果真能照拂一二,老汉就感激不尽了。”

他开船撑篙,用沙哑嗓音唱起一首调子朴拙的渔歌,于阴雨中晃悠悠地远去。

印暄与印云墨甫一入县城,立刻有便装的紫衣卫驱车前来接应。昨日翻船时虽然风急浪高,但这些精挑细选的上卫武艺高强,又大多精通水性,只三五个失了踪,其余人等从各处江滩上岸,四下搜索天子行踪的同时,约定好在运泽县城碰头。县城里也由花霖率一些人留侯,专门守在各个渡口,见到天子与历王安然无恙,喜不自胜。

宽敞的驷马锦车上,印暄与印云墨脱下粗布棉衫,换了件熏过香的裘袍,胡乱挽髻的长发也用牙梳重新理顺,端端正正地戴上玉冠,转眼又是一派五侯七贵的上流风度。

花霖早已将城中最大的客栈整座包下,指挥人手内外打理,以迎圣驾。县城不比州府繁华,且又遭遇水灾,整座城恹恹地损了生气,客栈即便尽力布置也只是差强人意。花霖很是介怀,印暄却吩咐他不要操办以免损耗库银,又遣人封了一份重礼,渡江去交予钟家,随后与印云墨住进后院的清净厢房。

后院是一座花木扶疏的小园子,没什么特别的景致可言,树下八角亭中有一口波光溶漾的古井,井栏石雕风化、苔痕深然,显是有些年头了。

入夜用完晚膳,皇帝正拉着臭棋篓皇叔手谈,忽然听见房门被轻叩两声,门外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道:“人君在上,童子奉家主之命来投名刺,请允明日拜访。”

这声音似人非人,飘渺如烟,印暄警惕地望了眼门扉。印云墨一笑起身,开门道:“还挺知礼的。”

门外空无一人,一道细长银光袅袅婷婷地飞进来,在案上盘旋。印暄定睛看去,是一条朦朦胧胧、散发柔光的小白龙,骆头鹿角、蛇颈鱼鳞、牛耳鹰爪,与史料中记载的正龙形象全然一致。不过这小白龙只有筷子粗细,小巧玲珑十分可爱,悬空游动片刻后光影散去,化作一张细腻洁白的玉质名刺,其上一行字迹流光溢彩:桐吾江江神白龙集聿君谨牒

印暄拈起白玉名刺,三分惊叹七分好奇地翻看完,那字迹便随名刺一同烟消云散。他问印云墨:“这世上真的有龙?”

印云墨笑道:“如何没有,我面前不就是真龙。”

印暄一哂:“都说皇帝是真龙下凡,不过是受命于天的譬喻而已,从道法寿数而言,皇帝也只是个凡人,这点朕心里清楚。而今竟有条真正的白龙说要登门造访,朕不免心生期待,小六叔你就不好奇么?”

“如何不好奇。”印云墨重新坐回棋盘前,笑吟吟地落下一粒白子,“集聿君,好名字。”

印暄低头看棋盘,意外发现这一子虽是假眼,黑棋却破之不得,以至大片白子净活,竟下成了鲜见的“盘龙眼”之局,与对方平日里的棋艺简直是云泥之别。

印云墨瞪着棋盘看了又看,霍地叫起来:“啊呀,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一局竟然要赢了!”他兴奋地一把抓住印暄拈棋之手,“别落子,我们先来谈谈赌注,嘿嘿。”

印暄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小六叔,不如把之前欠朕的十盘赌注一一还清,再谈不迟!”

第37章 虹桥长贯龙吸水,洞府深幽引路符

翌日,印云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走到院中见印暄已起床多时,正在树下八角亭内一边喝茶,一边翻看运泽县志。

“桐吾江底藏青龙的传说,自前朝开国始在本地流传,两百年多来未见什么恶迹记载。李氏重建堤堰之前,桐吾江年年秋涨,虽小有洪患,却不曾发过大水。如今这青蛟为何忽然为祸一方,戕害民生?”印暄皱眉道,将手中县志递于印云墨。

印云墨接过来翻看,未及搭腔,身后有个男子声音道:“青蛟天劫将至,欲借凡人精血修炼法宝,以渡劫延寿。”

两人转头一看,庭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量颀长的年轻男子,着黛绿滚银边的锦袍,一头灿银长发垂落在身后,如飞瀑倾泄于青山之间,衬得身形清癯似烟柳垂新,姿态优雅如明霞流云。风骨更甚逸才士子,使人一见便生好感,想起诗三百中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带着温润笑意,朝印暄一拱手:“集聿君参见人皇。”待目光转向印云墨,怔了一怔,露出疑虑思索之色,似乎拿不准此人身份,片刻后方才见礼道:“见过当朝皇叔。”

印暄按国君规格还了礼,问道:“神君所言当真?这场洪水夺去我成千上万子民的性命,俱是因这青蛟一己之私!”

集聿君叹气道:“也怪我行事不慎。天庭敕封我为江神后,我奉命前来这桐吾江落座,不意江道已被一头地龙占据。他先是苦苦哀告,说修行不易、眷巢情深,不舍远离,又提出要看我的封神金牒才肯死心。我一时疏忽,便拿出给他,谁料这厮十分狡猾,卷了金牒躲进水府之中,死活不肯出来。我屡次催讨,他便以再掀风雨为要挟。我又怕两下全力争斗起来,这脆弱不堪的堤堰要完全垮塌,幸存的百姓更是遭殃,不得已只好借助众生信仰之愿力,拆毁他的神像,消减他的香火。若是本地百姓再无一人信仰他,没了愿力加持,那封神金牒便会自动弃他而走,回到我手中。”

听到“封神金牒”四字,印暄不由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小六叔,见他此时坐在石凳上,就跟听评书似的,呷茶跷腿一脸悠哉之色,只差没捧一碟瓜子来嗑,活生生是浪荡闲人的模样。想必这词也是他从杂书上看来的吧,自己险些又被忽悠,竟还以为他从小神神叨叨,真修出了什么门道!

转头再看温良如玉的集聿君,这才是道骨仙风。印暄暗下感叹,答道:“神君性格温和,反被宵小所欺,这青蛟既奸猾无赖,又视人命如草芥,果然是个邪祟!神君徐徐图之固然是好,可朕担心本地百姓受不得钝刀割肉之痛,邪蛟一日不除,运泽县便危如累卵,还请神君再谋良策。”

集聿君蹙眉想了想,道:“除非有人能潜入水府,将封神金牒取回。却有两难:其一,青蛟死守水府不出,须得引他离开方好下手;其二,封神金牒神力充盈,非凡人所能持。

这第一点,我还有法可解,就说一战决胜负,我若输了自行离去,再不来争这江神之位。他也怕我死缠,顶着丢失神牒的责罚也要闹上天庭,加之香火渐稀拖延无益,因而必来应战。可是这第二点……”他为难地看了一眼印暄,踌躇片刻,终还是无奈说道:“世间芸芸众生,唯有一人勉强能短时持有这封神金牒,便是受命于天的皇帝了。”

印暄闻言道:“神君是希望朕身入水府,去取回那封神金牒?”

集聿君含羞带愧地低了头,“若非我能力不济,也不至于劳烦人君为此冒风险。算了,还是另寻他法吧。”

“夺回桐吾江江神之位,是神君的职责,守护辖下一方百姓不为妖邪所害,难道就不是皇帝的职责吗?”印暄走到他面前,大无畏地道,“倘若此行非朕不可,朕自然不能推脱,而眼睁睁看百姓受苦。”

集聿君深受触动,一拂衣袂竟跪倒于地,行了个叩拜大礼:“人皇英勇无私、胸怀大义,是凡间众生的福分,亦是下神的楷模。”

印暄扶起他:“神君不必多礼,你我既目标一致,当齐心合力,共诛妖邪。”

印云墨闷不吭声看到此时,捂嘴打了个呵欠,慵腔懒调地道:“这一出荆轲刺秦唱得好哇,就差个樊於期的人头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充当一次吧。倒是白龙神君,下回记得长点心眼儿,别干了蠢事,还要别人给你擦屁股。”

集聿君羞愧得恨不钻进地缝里去。印暄也觉得他说得有些过火了,但转念一想,小六叔这是担心我的安危,为我抱不平呢,心下暗喜,口中却毫不领情:“胡说八道,谁要你当什么樊於期!你给朕老老实实待在客栈里等着,敢靠近江边一步,朕叫紫衣卫将你锁在房内,十二个时辰贴身盯着。”

印云墨撇了撇嘴:“这时候倒懂得孝爱我这个当叔的啦!可惜你叔我心意已决,非同去不可。皇上之前不也金口玉言,要我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如今想把我撇干净,门都没有!”

印暄隐怒道:“你敢抗旨?”

“抗了又怎的?有本事你也关我十五年。”印云墨凉凉道。

印暄气得脸都要绿了。集聿君看形势不妙,忙打圆场道:“我这里有法宝两件,可保两位平安。鲛人精元,服之暂可化为鲛人形态,持续六个时辰,在水中可自由呼吸、言语,不惧水寒,潜游起来快如鱼龙;辟世囊,将封神金牒放入其中,可隔绝神力外泄,不被那青蛟感应。”

“那啥,鲛人精元,随便来个百八十颗就差不多了,还有,你就不能给点攻击啦防御啦之类的法宝?青蛟虽被调虎离山,可万一遇到什么虾兵蟹将,你叫我等凡人如何自保?”印云墨笑眯眯道,“哎呀白龙神君,差人做事就得拿出诚意来,不要如此小气。”

这下集聿君的脸也绿了,十分尴尬地道:“鲛人精元来自东海深处,非鲛人自愿不得取,我手上也只有两颗。至于其他法宝……我还有根傀儡木,难以脱身时可抛出,化为持有者模样吸引敌袭,自身可趁机逃走……”

“也就是说,你一件有战斗力的法宝也无,难怪正龙反被亚龙欺。”印云墨一针见血道。

集聿君以袖掩面,指着八角亭边那口井道:“此井可通桐吾江底,我已在井口打下符箓,进去后会被接引至水府洞口。我这便去搦战,你们见空中虹桥长贯,便可出发。”言罢旋身化风,落荒而逃。

八角亭内的石桌上,出现了两颗拇指大小、泪滴形状的透明水珠;一个绣着繁杂符咒的青金色锦囊;以及一根折扇长短、通体乌黑却顶生一片翠叶的枯树枝。印暄好奇地拨弄了两下:“这就是仙家法宝?看起来也不显得如何神妙。”

“灵器而已。”印云墨不以为意道,“仙人洞府一抓一大把——这白龙神君混得真够潦倒。”

“避水法宝只有两颗,我带花霖下水,你就在此留候。”印暄把这些灵器拢进怀中,坚持道。

印云墨不容商榷地摇头:“你若不让我去,你们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跳井,指不定还能来个水府深深喜相逢什么的。”

印暄无可奈何,只得吐露心里话:“小六叔,我不想你以身涉险,你好好的在这里等我回来,不成么?”

“不成。”印云墨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暄儿,听叔的话,今日这事单凭你成不了。有我跟着,好歹胜算大些。”

印暄用力揽住他的腰身,下颌在他额际发丝间磨蹭:“小六叔这是要和我同生共死?”

印云墨暗自道:你可死不得,否则我就前功尽弃了!

印暄当他默认,此刻便是一颗冰心也要化成春水,在他耳畔呢喃:“那好,既然你不愿独活,我死了也会拉着你。”

印云墨在他温情脉脉的怀抱中无声回答:可别拉我,你自去投胎转世,大不了我从头再来。

两人同床异梦地拥抱片刻,忽见天色作变,铅黑密云阴沉沉地坠下来,仿佛要压垮城郭。江风呼啸着卷过街市,墙外有人高声惊叫起来:“龙吸水了!快看,江面龙吸水了!”

印暄自小有剑师授业,但按宫中规矩不得教习殴斗之术,怕穷武误政,只做强身健体之用,因而还算有些武功底子。他搂着印云墨跃上围墙,往远处一眺,果然见桐吾江波翻浪涌,江面上旋起巨大的水龙卷,垂天接地,威势惊人。而遮天蔽日的墨云之中,粲然架出一道七彩虹桥,与那水龙卷两相撞击,高空顿时风云变色,不时传出金戈铮鸣之声,仿佛两股大威能正在遥不可及的苍穹中决生斗死。

“时候到了,我们下井去。”印暄言罢,搂着印云墨跳下墙头,来到古井边。两人吞下鲛人精元,只觉冷腥味顺喉而下,并未觉得身体发生什么变化。

井水鳞波幽荡,符箓在井内石壁上散发出白光,印暄有些紧张地紧握住印云墨的手,“小六叔,你准备好了么?”

印云墨笑道:“我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