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tthia
莱尔德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知道吗,我无法杀掉所有拓荒者。因为,在这里,我们根本没法死。”
“你在说什么……”列维朝他走进了一点。
“我们不会死,也不会回去,”莱尔德看着他,“列维,我们不能回去。”
TBC
98
“我们不能回去?”列维疑惑道,“为什么?伊莲娜有办法,我们可以回去的。”
莱尔德摇摇头:“我们不能让她这样做。没能阻止她送塞西和米莎回去,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了。我们不能继续错下去。”
列维想了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想。不过你先说说看吧,是你知道了什么吗?”
莱尔德说:“有那么一小会儿……真的就是很短的时间,我忽然非常清醒。在不丢失感知也不失去记忆的情况下仍然保持清醒,这可是我人生中极为罕有的时刻。正是因为这个时刻的出现,我忽然明白了……我明白什么是‘不可混淆’了,也明白那个灰色的猎人在怕些什么了。”
列维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莱尔德说:“1982年,伊莲娜首次完成了主动破除盲点的算式阵,并启动了它。她召唤了‘不协之门’,然后走了进去。三年后,也就是1985年的时候,‘不协之门’在辛朋镇大范围出现。当时伊莲娜并不在辛朋镇,她在这里……在门的这一边。”
“按照现在我们知道的情况,确实如此。”列维说。
莱尔德说:“那么,1985年的那些‘门’,或者说那些盲点,又是怎么出现的?它们不是偶发现象,而是大范围地、密集地出现在同一片区域里。伊莲娜不在辛朋镇,不在低层视野中,不在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上,那么,这些盲点是怎么出现的?是纯属偶然吗?难道辛朋镇的每个人都出现了破除盲点的能力?”
列维的表情凝滞了片刻。他低下头,双手慢慢握紧。
莱尔德说:“想想吧,除了居民失踪以外,1985年的辛朋镇还出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你知道那是什么吧。”
列维抬头看向他:“你是说……我的出生?”
说得更准确一些,应该是——他的“出现”。
这个婴儿不是出生在医院的,而是直接出现在卡拉泽家的二层房间里。没人知道他医学意义上的父亲究竟是谁。
“你认为辛朋镇发生的事和我有关?”列维问。
莱尔德说:“你是装傻还是怎么的……当然和你有关了。你就是她抛过来的锚,你根本就是某种隐匿技艺的一部分。”
列维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不是内容怪,而是它被莱尔德说得很怪。
他思考片刻,忽然明白了原因:刚才莱尔德念‘锚’和‘隐匿技艺’的时候,在这两个词上用的是学会导师们的念法,因为在导师们的话语中,它们特指一些别的东西。除此之外,其他部分倒是莱尔德本来的语调。
莱尔德察觉到他的目光,问:“怎么,是不是我的口音又变得像丹尼尔了?”
“其实没有。”
莱尔德耸耸肩:“哦……反正这是他导致我知道的。一开始丹尼尔也不明白伊莲娜的全部想法,这些也是他逐渐琢磨出来的。”
列维问:“你是说,直到现在他还在思考着吗?”
“他当然在思考着,毕竟我也清醒着,思考着。他是我的一部分。”
列维说:“这和我们现在是否能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莱尔德从长椅上站起来。现在他在“画框”之外,所以他能站起来。就像列维也看起来是人一样。
长廊上只有那一幅画,正对它的墙壁上则是一片空白。
莱尔德来到白墙下,举起手,轻轻闭眼,凭记忆画出由多个几何形体嵌套成的图案。基本构架完成后,他又在图案上的多个位置加入了繁复的各类字符。
花了一段时间后,白墙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图案。它们看起来像是用血液画成的,虽然此时莱尔德的身体上看不见血迹。
莱尔德转回身,指着白墙上并列的两个图案,猛一看去,它们十分相似,但又有一些细小的差别。
“这是丹尼尔记忆中的算式阵,也就是1982年还原出来的版本。”莱尔德指向其中一个图案。
列维发现莱尔德是闭着眼画完它的。他问他为什么闭着眼,以及为什么闭着眼也能画出这东西。莱尔德说,如果睁着眼,他反而会受到自己思绪的影响,会回忆不起来丹尼尔的知识。
“虽然我凭记忆把它们画出来了,我们也用不了,”莱尔德说,“因为我们不在低层视野,它在这里是无效的。大概就好比吹风机只能吹风,不能吸气,工具不能反着用。”
列维说:“这个我知道。所以你画它干什么?”
莱尔德指着旁边的另一个算式阵:“别急嘛。你再看这个。它是1822年的首个‘破除盲点算式阵’,当年它残留在甲板上,只剩下很模糊的局部了。你们那个学会花了很多年才把它还原出来。对了,我们见过这位最初的研发者,这个东西就是我凭着他的记忆画的。,”
列维说:“是那个不知名的导师吗?死在峡谷里的那个,浑身是手的灰色猎人。”
“就是他,”莱尔德说,“他的故事暂时不重要。你看,这两个算式阵有一些区别。”
列维的目光在两个算式阵之间移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说:“嗯,是有区别。变的不是坐标之类的表面参数,而是……哦,是一些代表观察难度的指数。更多的我就不懂了。我只能认出它代表的是观察难度,但解读不出来更具体的东西。我又不是丹尼尔和伊莲娜那种导师。”
其实猎犬根本不该懂这些,一点也不该懂。但列维毕竟曾经是导师助理,而且现在他的那部分记忆回来了。
“唉,我也不懂。”莱尔德说。
“那你怎么画出来的?”
“凭记忆啊。”虽然不是莱尔德自己的记忆。
列维问:“既然你不懂,那你想表达什么?搞什么故弄玄虚。”
说完之后,列维竟忽然感到一阵放松。
某种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有种错觉,觉得回到了自己的两厢小车里,正在和莱尔德进行毫无意义的拌嘴。
这种微妙的安心感稍纵即逝。当他意识到它的时候,它就又被时刻盘旋的焦躁驱走了。
于是列维又板着脸,催着莱尔德有话快说。
莱尔德指向一串字符:“这些就是你说的,代表观察难度的指数吗?”
“是的。”列维说。
“那么这个指数所衡量的‘观察难度’,1982年的和1822年的比起来,是变难了,还是变简单了?”
看着列维的眼神,莱尔德补充道:“别瞪我,我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学伊莲娜的模样给你讲课,我是真的看不懂才问你的!我并不能调取丹尼尔懂得的全部东西……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反正现在我不行。”
列维叹口气:“这个挺复杂的,我也说不太好……如果理解得简单粗暴一点,可以说是变简单了。”
莱尔德点点头:“果然如此……”
“什么意思?”
莱尔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关于这组指数,它是侦测出来的硬性指标?还是人为设定的数字?也就是说,它是类似于温度、湿度、长度这种性质,还是类似于设计图上的大楼高度、计划书里的经费预算?”
列维说:“它不是人为设定的,不是想多少就多少,但也不是长度那种直观的东西,得需要一些很专业手段才能得到它。比起长度,更类似地震烈度什么的吧……”
说着说着,列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沉默下来,抱臂思索。莱尔德等着他,没有催促。
本来列维想说,他对破除盲点算式阵不够了解,对它的理解不一定对……但他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确实能明白这两组指数所指的含义。这就已经够了。
如果指数错了,施展它的人就无法主动破除盲点,既然1822年的那个人成功了,1982年的伊莲娜也成功了,就说明他们使用的算式阵都是成立的。在他们分别使用两个算式阵时,两者使用的指数都是对的。
从他们分别使用的指数上看来,比起1822年来,1982年的时候,“不协之门”更容易被人们看到,人们被动观察到盲点的难度更低。
从1822年以来,学会的导师们一直在还原算式阵,但一直不成功。除了有其他技术问题以外,恐怕也和这组指数有很大的关系。
这不像量个身高体重那么简单,而是要经过长久的复杂工作。于是,即使导师们还原了百年前的算式阵,也很难将它成功启用。因为上面的指数是错的……因为现实已经改变了。
之所以伊莲娜成功了,不仅因为她完成了还原工作,还因为她重新测量了代表观察难度的指数。
列维看向莱尔德:“如果这两组指数都是对的,那就说明世界上一直在渐渐发生某种变化,导致人们越来越容易看到‘不协之门’。”
莱尔德长出一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敢直接说。”
“有什么不敢?”
“你比我懂,怕你笑话我。”
莱尔德脸上挂着一种真假参半的表情。列维嗤笑了一下,暗暗又觉得自己回到了两厢小车里,或者某个“鬼屋”门前……仿佛他身边的这位不是莱尔德·凯茨,是昔日那个烦人的“霍普金斯大师”。
列维决定继续说正事:“不过这也只是理论上的。”
“不仅仅是‘理论上的’。”莱尔德摇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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