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tthia
莱尔德顺口问“是你家吗”,列维说自己小时候曾和亲戚的小孩同住,那期间见过这些东西。但其实并非如此。
小时候,列维曾经住过一间没有窗户的宿舍。他和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女孩子住上下铺,女孩也是猎犬,那时的他们还未正式接受训练。
女孩有一套茶具玩具,有个能躺下就闭眼的金发娃娃,列维的玩具是七个绿色塑料小兵。
他对童年时期宿舍的印象就是这些。再长大一点后,他和那女孩被分别带走,能玩玩具的童年也结束了。
列维继续说:“我并不是说‘那间房间’等于‘我小时候住过的房间’,而是……它很像,却又不完全是。就像有谁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提取出来了一点点,和别的元素混杂在了一起。比如说,我没见过那只跑了棉花的熊,也没玩过积木。”
把莱尔德放在一层的沙发上之前,他俩都在二层看到了那个小房间。室内面积很小,没有窗户,地板是浅木色,门对面的墙边是双层小木床,地上堆着破旧的玩具,有塑料小兵玩具,原色的积木,跑了棉花的小熊和娃娃,还有一套翻倒的小茶具。
看起来像是男孩和女孩共用的房间,而且两人的年龄都不大。
莱尔德抓了抓头:“这么一想……那熊好像是我的……”
“积木呢?”
“我不确定。我小时候确实玩过积木,我会把它们搭成一个小城市,放在地板上一星期都不动。但积木都长得差不多,我不能确定那房间里的和我小时候的一样。但小熊……它是浅黄色,有黑领结,左手露棉花,对吧?天哪……这么一想,我小时候确实有这样的小熊!如果你不说,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我还以为只是眼花或者巧合……”
莱尔德说到这里,隔开树屋两部分的布帘被一把掀开,杰里满脸惊讶地钻出来:“不对!!”
“你醒了?”列维立刻坐直了一点,稍稍挡住莱尔德。莱尔德借机赶紧把裤管放下来。
杰里坐下来,慢慢蠕动靠向两人,茫然地问:“我醒了……我在哪?”
杰里最后记得的画面是:天突然黑了,周围的景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变化……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来后,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身边睡着的肖恩,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害怕。他听见列维和莱尔德在说话,正好说到草场里的那栋房子……于是他一激动就搭了话,搭话后他才看清周围的环境,于是延迟式陷入慌乱。
莱尔德简单给他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提到鲜红色的不明物时,莱尔德仔细地描述了一番那东西的长相,恨不得多找几个形容词来渲染它的质感,但杰里只是静静听着,皱着眉头,看起来并没有被吓坏……这让莱尔德十分不甘心。
听人描述就是不如亲眼所见。杰里能想象出的最恐怖的画面,大概也只是电影和游戏里的特效怪物。
情绪稳定下来后,杰里终于想起了刚才的话题:“你们在聊那座房子……你是说二楼的房间吗?走出浴室后,最近的那间?”
“是。”列维说。
“我也进去过!我看到的不是那样!”
杰里还清晰地记得,他原本想回自己房间,结果却和肖恩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但他们没有看到什么双层床,也没看到像是女孩玩具的东西。
他们看见的房间有窗户,有浅蓝色窗帘,窗台上还摆着花盆,地上的杂物中有皮球、乐高玩具和一些旧书……他甚至还认出其中一本是蜘蛛侠的漫画,他小时候买过一模一样的书。
列维对杰里的反应并不吃惊。他问:“你去过房子的其他区域吗?”
“去过,”杰里说,“我和肖恩去过主卧室,厨房,卫生间……不是我们原先所在的那个卫生间,原来的卫生间消失了。”
“我知道。”列维点点头。
接下来,他们互相对证了一下在那房子里看见的东西。
他们看到的都是长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房屋没什么风格可言,是那种近年来新建的小镇独栋屋,松鼠镇有一堆这样的房子。如果只是随口一说,不谈细节,两方一定会觉得看到了同样的房子。
但并不是。他们四个人分成两组,两组看到的房屋细节不一样。每个房间都不一样。
列维四下搜寻时,莱尔德还浑身又痛又麻,躺在一层客厅的沙发上没怎么动,所以他没见到所有房间的样子。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列维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见到东西应该是一样的,否则他们在沟通时肯定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状况。
对莱尔德来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躺过的沙发。他说那是个能坐下三人的长沙发,放在客厅墙边,靠背偏矮,沙发款式比较老,座位不算很宽。列维把他扶上去时,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沙发。
沙发上盖着一层白布,莱尔德没有掀起布来看,所以不知道沙发是什么颜色,不过就躺上去的感觉来看,这应该是一张弹簧有点坏掉的布沙发。
但杰里看到的不是这样。他和肖恩也在一层看到了沙发,是靠背又高又宽的皮沙发。之所以他知道是皮沙发,是因为他把每块家具上的白布都撩起来看过。
这沙发也能坐三人,但它摆在客厅中间,而不是靠墙,旁边有个沙发凳,也蒙着白布。这种摆放方式倒有点像杰里家的客厅。
每个家庭的客厅里都会有沙发,如果不是讲出细节,肖恩与杰里,列维与莱尔德,这两组人根本不会发现他们看到的景象各不相同。
杰里被震撼得磕磕巴巴:“但……但我们都看见那些草了,对吧?”
为保证细节准确,醒着的三人又核对了一下一路奔波中看见的各种细节,比如杂草的颜色与高度,草突然膨胀时的景象,令感官混乱的黑暗,突然出现的树木……还有现在眼前的树屋,树屋内的物品等等……会合后的一路上,他们看到的东西确实一样。
列维说:“我只是猜的……刚走进‘门’,刚接触到这世界时,我们所见的细节也许会根据观察者不同而变化。我和莱尔德一起观察时,我们会一起看到某种表象;杰里和肖恩一起观察时,看到的又是另一种表象。如果换做我和杰里同时行动,或者是我独自一人,或莱尔德独自一人,我们各自看到的细节可能都会不同。”
“如果现在我们分开行动呢?”杰里问,“我们也会各自看到不同的树林吗?”
“可能不会……”列维指了指树屋内的各个角落,比如简易木桌,布帘子,墙角的木缝等等,“我是第一个爬上来的,那时你们都在下面等着,杰里还晕着。我在树屋里看到的东西,和现在与你们一起看到的没有区别,”
莱尔德缓缓点着头说:“这样一看,我们越是深入走下去,就越会看到这地方真正的模样。”
他抬眼看列维,列维也正好看向他。眼神相接时他意识到,列维也想起了那本树屋主人的日记。
那人一开始看到了图书馆和树篱,然后和他们一样看到了灰色树林和树屋。
刚进门的时候是一片黑暗,接着就是各不相同的假象,最后才会来到同一个地方。看来每个进门的人都是如此。
越是清晰地察觉到危险,假象的幕布就会越快被撕裂。与此同时,越是失去这块幕布,越会直面原本不存在的危险。
简直像个相辅相成的陷阱。
树屋主人的日记里写了这么一句话:洞察即地狱。大概他想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杰里看看列维,又看看莱尔德,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这样很恐怖哎……”
莱尔德揉了揉胳膊,像在抹去鸡皮疙瘩:“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些更恐怖的东西……”
列维看着他:“不要想。”
莱尔德缩着脖子:“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越让你别想大象,你就越会想到’……”
“情况不一样,”列维说,“我们跑掉的时候,远处还有那些东西的身影,它们没追上来。我们一路上肯定不止一次回想过它们的模样,但它们没有追来,没有出现。”
莱尔德点点头,舒了口气,毕竟列维说的也有道理。
杰里又慌又着急地凑过来:“‘它们’到底是什么!说明白点好不好?”
莱尔德说:“就是我说过的那个东西,红色的……”
他还没说完,句子被一声嘶叫打断。
像嗓子沙哑的人强行尖叫,也有点像山狮的声音。声音穿过广阔而寂静的灰色树林,清晰地传到树屋内,叫人一时辨不清远近。
坐着的三人像被冻住一样,互相瞪着眼,谁也没出声。
布帘后的肖恩“咕咚”一声坐起来,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手边的东西,看到那只是一卷破毯子后,又僵硬地放开了手。
杰里用口型缓缓问:“那……是……什……么……”
列维沉着脸,一边慢慢挪向树屋门口,一边从腰后面掏出他的转轮枪。
杰里看到枪吓了一跳,不断对莱尔德和肖恩挤眉弄眼,但这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他晕了一路,错失了很多精彩画面。
尖啸声消失后,树林静了几秒,又响起一阵嘈杂。
列维靠在树屋门边,从木缝望出去,浑身紧绷起来。“也许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他低声说。
莱尔德慢慢挪过去,也找到一条能看清外面的木缝。
这地方没有昼夜变化,外面一直维持着有光照但十分阴沉的状态。树林深处灰蒙蒙的,一些更加暗沉的影子闪现在其中,它们时而隐匿在树后,时而以古怪的姿态佝偻着前进,在这距离下,肉眼看不清它们身上的细节。
莱尔德的手提箱里有小望远镜。虽然他并不太想看清,但还是慢慢打开了箱子。
杰里蜷缩在一角:“等等,先冷静下来想想,我们其实没必要离开吧?我们藏在这里不出声就可以了……”
肖恩也说:“我觉得有道理,这个树屋保存得这么完好,说明从前没人袭击过它!它的建造者肯定是外出的时候被杀掉的……”
莱尔德举着望远镜,脸色愈发苍白。
他看清了,那些黑影就是他们见过的那种生物。它们浑身黑红斑驳,姿态扭曲,抽搐着,跳跃着,四肢着地爬行着,一边行进,一边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
莱尔德调了一下焦距,他又看见了另一个东西。
那些鲜红的怪物后面不远处,还有个昏暗朦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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