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tthia
离开之前,她在原来所在的位置附近随便找了一张纸,把它夹在两本书之间,露出来的部分折出一个尖角,指向她要去的方向。
做完之后,她对莱尔德点点头。莱尔德立刻明白,这是她给杰里留下的暗号,免得等他回来后找不到他们俩。
其实塞西心里也没底。她确实和杰里约定过这个暗号,但他们还根本没用上过。设计暗号的本意是防止走散,可在今天之前,他们通常会隔着书架直接大声喊话。那时他们的“敌人”只是迷路,而不是某个具体的形体。
但愿杰里还记得暗号,也但愿他不会独自遇到危险。
塞西负责带路,莱尔德跟在后面。莱尔德难过地发现,以塞西对这一小片区域的熟悉程度看,她肯定已经留在这很久了。
也就是说,她的体感时间也许是正确的……对时间产生错觉的是莱尔德自己。
但他不可能在三个月里都戴着手铐睡觉,那么只可能是……那么长的时间里,他的意识,他的自我存在感,是完全模糊混沌的,直到近几个小时,他才不知为什么又清醒了过来,并且不知为什么被戴了手铐。
所以……列维·卡拉泽那个混蛋到底为什么给我戴手铐?想到这一点,莱尔德就愤恨得直咬牙。还有,列维又到底跑去哪里了?
TBC
65
前面是这片书架的尽头了。三人要么转过柜角,拐进下一排书架之间,要么穿过中间较宽的通道,钻进对面的书架列中。
塞西在这又折了两张纸,做了暗号。莱尔德从暗号的意思看出来,她打算到对面的书架间去。
塞西趴在莱尔德耳边说:“你在旁边等等,我先过去。我在对面看着没问题了,你再跟过来。看我手势。”
莱尔德点点头。其实中间的通道并不是非常宽,随便走就能走过去。但塞西的谨慎是对的,毕竟他们看不到隔壁书架之间有什么。
塞西叫莱尔德帮她留意对面,她则背对要去的方向,面向莱尔德,后退着走向对面书架。
她退进书架间,肩膀明显稍微放松了一些。长期在狭窄的地方摸索,稍微开阔的区域反而让人成了没壳的蜗牛。
她没有立刻叫莱尔德过来,而是先观察对面每一排书架的情况。莱尔德还以为她马上就要招呼他过去了,这时,她忽然向后一缩,整个人贴在书架上。
在她这样做之前,她看着的是她的右前方。也就是此时莱尔德左边那排书架的后面。
如果刚才塞西不去对面,他们就会去此时她看的这条路。
她盯着那边,偶尔又看向莱尔德,对他轻轻摇头。她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眼神很严肃,看到她的表情,莱尔德大致判断出两件事:第一,不管她看见了什么,那东西应该还没发现她。第二,那东西也许很可怕,但应该没到特别猎奇的程度……塞西的表情像是看到了猛兽或者电锯杀人狂——总之,大概是比较可怕,但还可以理解的东西。
莱尔德依稀记得自己见过一些更恐怖的事物。人在它面前绝对无法保持克制。
现在他只能想起当时的感受,却想不起来它具体是些什么。想不起来也好。
塞西用口型缓慢地说着:退后,别出来,别出声。莱尔德点点头,依言照做。
在这么做的时候,莱尔德也听到一些动静了。隔壁书架之间确实有人。那个人先是走到了书架尽头,没有出来,现在正在缓缓往回走。
那人脚步放得很轻,之前他们听到的脚步声则很沉重。莱尔德想,要么这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要么是之前那个人(或生物)刻意轻手轻脚。
这种反应,说明他在捕猎。就像草原上伏低身体的雌狮一样。
不久后,声音越来越远,远到听不见了。对面的塞西从紧贴书柜的姿势中放松了一点。
她试着探出头,左右看看,对着莱尔德抬起手。
她只是刚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动动手掌做出“过来”的手势,这时,她突然脸色大变。
莱尔德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隔壁通道一跃而出,像野兽一样朝着塞西扑了过去。
事情发生在一刹间。当莱尔德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一时忘了自己的手被铐着,出于本能也冲了过去,紧接着,他眼前一黑,身体跌飞出去,撞在背后的书架转角上。
摔倒在地之后,他眼前一片黑雪花,耳朵也嗡嗡作响。耳鸣无法盖过枪声,他听见了塞西开枪了,这么近的距离,她应该能打中对方。那可是霰弹枪,即使打不死怪物,怪物也会被痛苦击退。
接着是各种沉重的、尖锐的响声。硬物打中了书架,尖锐的东西划过地面……还好还好,这不是打中人体的声音,塞西应该没什么事。
她怎么不尖叫,如果她叫一叫还能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这样闷着不出声反而更叫人担心……莱尔德躺在地上挣扎着,耳鸣已经好多了,但视野仍然模糊,而且还天旋地转的。
这时他才渐渐感觉到疼痛,头皮上流下来湿热的东西,一边的脸颊也火辣辣地疼。他猜自己是被什么钝器抽飞了,对方动作很快,力气也很大,而他因为那该死的手铐而难以保持平衡。
在没被打中前的那一瞬,也许只有半秒钟,他看见了袭击者的样子。
很高,穿着脏兮兮的防护服……防水工作服?手术服?不,是屠宰场的工作服,上下分体,看起来很旧,是那种磨损的旧,并没有什么血迹。幸好没有血迹。衣服下面还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这人身体强壮,还是藏着更恐怖的结构。
莱尔德没看见袭击者的脸,那人戴着面具……不对,是面罩,全封闭的黑色焊接面罩,不是手持或简易型的,它完全遮住了袭击者的头部。
他也没看见打中自己的是什么武器,好像很长,能抡起来,是金属的。他的左额头流血了,颧骨和半边脸也很痛,眼睛应该没有直接受伤……所以那东西应该是比较平的什么东西,可能是铲子?如果真是如此,幸好他没被铲子边缘打中脑袋。
莱尔德有丰富的受伤经验,所以即使在眩晕中也能如此快速地推测凶器。甚至他还忍不住想到,这一下疼得不到位,痛苦的类型不对,不尖锐,还叫人意识模糊,所以他并不能像从前那样借助疼痛调动敏锐力。
不过说真的,现在他要敏锐也没用。他睁开眼,视野仍然在晃来晃去,塞西和袭击者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书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听见又一声枪响。
莱尔德在地上蠕动着想站起来。侧面传来脚步声,一抬头,有人搀了他的胳膊一把,是杰里回来了。
杰里握着斧子的手在发抖,眼神也很慌乱。他问莱尔德“还好吗”,莱尔德说“不好”,他却回答“那就好”……莱尔德暗暗叹气,看来这孩子比脑袋挨打的自己还要神志不清。
莱尔德刚想说些什么,杰里看到了他手里的匕首,一把将它夺了过去。莱尔德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杰里转身朝着袭击者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虽然勇敢,但实在冒失。莱尔德只好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趴在最靠近的书架边上,想着即使帮不上忙,也至少能分散一下袭击者的注意力。
莱尔德刚靠过来就听到了杰里的惊叫。他心里一沉,眯着眼睛尽力稳住仍在晃动的视野,只见杰里缩着肩膀,靠着书架,匕首已经插在了袭击者右肩上。
你成功让敌人受伤了,你喊什么……莱尔德很想以手扶额,可惜手被铐在后面。
但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反而情势更加严峻——袭击者拿着塞西的猎枪,而塞西趴在他脚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她身边没有血迹,也不知道她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莱尔德能听到袭击者的面罩下涌动着沉重的呼吸声。这人受伤了,却没有叫喊。
袭击者背起枪,直接拔掉了匕首,朝着远离他们几人的方向扔得老远,然后重新拿起他带来的武器。
莱尔德总算看清打中自己的是什么了,还真是铲子。一把很高的金属农用铲,上面锈迹斑斑,袭击者用左手拿着它,右手则拎着一支颇为眼熟的球棒。
杰里双手握紧小手斧,浑身紧绷地站在了袭击者面前:“你对赛西做了什么……你把肖恩怎么样了?!”
他尽量让语气充满愤怒,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握着斧子的手也在发抖。这幅样子当然毫无威慑力,袭击者依旧沉默不语,向他一步步走来。
“杰里!”莱尔德喊道,“先别管了!跑!快跑!”
莱尔德的手被铐着,帮不上什么忙,即使再冲上去也是被一铲子打翻,而杰里肯定不是袭击者的对手。
杰里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莱尔德的话,他不仅没有跑,反而大喊一声,朝着袭击者冲了过去。
他用小手斧一阵乱挥,毫无章法,力气也太小,给对方留下的最大的伤口就是划破了一处衣服。而袭击者对付他完全是游刃有余,铁铲扫中他的脚踝,他失去平衡仰面跌倒,与此同时,袭击者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夺走了斧子,同样扔得远远的。
杰里躺倒在地上,还来不及爬起来,袭击者扑上来,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杰里双手乱抓,脚也踢来踢去,但完全无法撼动对方的力气。袭击者蹲跪下来,一边的膝盖压在杰里的腹部和胸前,让他折腾的力度越来越小。
接着,袭击者单手摘下背着的猎枪,直对着莱尔德的方向。
他警告般地歪过头,焊接面罩上不透光的目镜中,映着莱尔德无措的身影。
莱尔德当然没有贸然做出任何动作。他深呼吸了几下,轻声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肖恩?”
袭击者的身体僵了一下,连被他扼住脖子的杰里也一时停下了踢打。
莱尔德接着说:“你早就拿到了枪,却不主动开枪。你还拿到了斧子,却扔到远处。你确实袭击了我们,却在尽量用钝器……主要是那个球棒,上面贴着两个不同logo的贴纸。我不熟悉体育,不知道它们分别代表什么球队,但我确实见过它好几次了。我猜你和杰里也不喜欢那些球队,你们一路上肯定看到它们了,却从没讨论过它们。”
他边说边盯着袭击者腰部偏后的地方。袭击者也察觉了他的目光,稍微偏了偏头。
莱尔德说:“看到球棒时,其实我没这样想……那时我和杰里想的差不多,我以为是你被人袭击了,被夺走了这根球棒。但紧接着……”
袭击者的屠宰场工作服被杰里的斧子划破了一块。那只小手斧并不是特别锋利,而衣服又特别厚实,所以它并没有造成利落的口子,而是把面料刮了起来,在杰里继续乱挥的时候,又造成了更大的豁口。
从豁口里露出了一抹黯淡的深绿色。那是绒面恐龙尾巴的末梢。
恐龙家居服相当宽松,腰上还有一条大尾巴。怪不得袭击者的外衣下面鼓鼓囊囊的,看着十分不自然。
杰里惊恐地望着袭击者。从焊接面罩下传出来的,确实是他们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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