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清椒
齐运这才睁开眼睛,视线内的光线不是很强,不知道是因为在夜晚还是山洞内,可这一点微弱的光线,却刚好能让他看见自己眼前的齐铭。
相比之下,齐铭的情况就不是那么好了。
他有一只眼睛睁不开了,只能紧紧地闭着,顺带牵扯出面部的表情也不是那么轻松了,鲜红的血液顺着顺着头顶流了下来,经过脸旁,却在下颚的时候有了明显的擦拭痕迹,想必此人是不希望这脏东西滴到怀中人的身上,凡是露出来的肌肤,都被烧伤,红彤彤的一片。
齐铭不爱笑,林海媛以前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可能在娘胎的时候,齐运就把齐铭这辈子所有的笑容偷走了。
可是,现在的他,在齐运眼中,嘴角和眼角都是微微弯曲着的!
齐运立马就慌张了起来:“哥,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齐铭还算从容:“你别动,你别动我就不疼,乖,再让我抱一会儿,自从你上了初中之后,都不准我抱你了,说会被同学嘲笑,知道害羞了。”
齐运简直懵了:“哥……,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现在说这些事?”
是那场爆炸!
第四次末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是什么自然灾害,而是给人们创造出一个最逼近与真实幻境,让你沉醉其中,然后等到你精神变得最为脆弱的时候,再给予致命一击,保留所有伤害,将破败的身躯扔回残酷的现实世界。
没有人还能在这时候能继续谈笑风生。
而齐铭齐运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个北方小小的村落了吧。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也就晚了。
“哥,你别怕,没事的,你肯定会没事的,不就是爆炸吗?这不是还有我吗?包里什么药都有,你休息一下肯定就会好了!”齐运想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蹿出来,可只要一有动作,那些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会裂开,“哥,你忍忍,你忍忍好吗?你能别继续流血了吗?!”
从最开始的假装冷静,到后来的控制不住,感情和悲伤混合着眼泪一起冒了出来。
齐铭将他搂得更紧了:“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想哥哥抱一下吗?真是个白眼狼。”
“……”
齐铭:“小运,别乱动了,快把鼻涕擦擦,陪哥哥说说话吧。”
冷风比刚刚吹得更猛烈了,可齐运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他红着眼眶:“好,你想说什么?”
“有一件事情,我可能要食言了。”
这是齐铭第一次说这种话,以往的他,挂在嘴边的从来就是“嗯”“没问题”“这有什么难的”,仿佛天塌下来,这个哥哥的,都能为弟弟扛着。
齐运茫然道:“什么事啊?”
齐铭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想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一下,却在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后,又断绝了这个想法,缩了回去,改为用这辈子所有的温柔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回酒吧吗?我可能,不能带你回去了,你得自己走……”
齐运微微一愣。
齐铭:“咳咳……哥哥不是那位所向披靡的神明,也不是那些大公无私的伟人,他这个人很自私,也很小气,甚至连普通的人际交往都有一些困难,但是他这辈子还是很满足,因为他最后,保护住了自己的弟弟。”
齐运:“别说了!这个言你不能食!!!”
齐铭:“你听过一个传说吗?”
“双胞胎,如果有一个死了,那么这位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成为自己兄弟或者姐妹的守护神,一直看着他,陪伴他一生一世。”
齐铭:“我也能当你的神明了……”
他的语气和神色都十分坚定,可面色却越来越惨白了,到了最后,连声音听不清了。齐运明显地感觉到托着自己身体的这股力慢慢退去,在不经意间改为自己支撑着他。
可能长达一个小时,也有可能只有几秒钟,齐铭就用着仅存的一只眼睛,一直注视他,像是要将他的一切都刻在瞳孔里,印在脑海中,仿佛把自己都变成了一尊不能移动的雕像。
齐运大概还是不肯罢休,他轻轻地伸出手,想拖出齐铭的脸。
可就在下一刻,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铭,就突然倒下了,嘴唇恰好就触碰在了齐运额头上,如同十几年前无数个昼夜,哥哥在睡前给弟弟留下一个晚安吻。
但夜晚已经过去,天亮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洞之中,大抵是角度正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照射进来,让原本躲在黑暗中的一切都顿时明朗。
每次末日过后,都会有这样一个大好的天气,仿佛是在庆祝新生的喜悦。
可惜,那个倔强而鲜活的生命,却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胞胎的那个说法,我临时脑袋发热瞎编的,也不知道有没有030
放心,都是he,暂时刀一刀,毕竟小虐怡情嘛!
往昔 第二十四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齐运也没有离开, 就一直陪着齐铭身边,跟着把自己的生命终结在了这里。”
“啊?这算什么?他傻吗???”
“这小子本来就傻,但更多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不想丢下哥哥吧,毕竟他俩从出生开始就黏在一块,突然少了一个, 就像让你砍掉朝夕相处的胳膊大腿和脑袋, 谁会习惯?”
“哦, 也对, 换做我,我也会选择不如死了算了。”
“环境所迫啊……”
自己心中的一问一答,擅自帮主人做了个主, 勉强圆了一个说法,让他从这场堪称鬼扯的意外中暂时走了出来。
陆攸契说不出现在的感受是什么滋味, 全身上下突然有了一种流失的感觉, 仿佛脑袋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实心铅球, 压迫着紧绷的神经难受不已, 末了,直到实验队的倭瓜们大叫他的名字,才缓缓地恍惚过来。
他还是不甘心地在心中暗骂道:死小子, 居然真的就这样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出来了一趟,可能直到世界毁灭,都不知道两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董大爷看他表情不对,凑过来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两人?还是睹物思人了?”
何止是认识?陆攸契心想。
可就算认识又如何?有用吗?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结局已经注定,说再多的话,都是给逝去的人,给自己,给听者徒增麻烦和悲伤罢了。
再多的苦衷和不甘,到了现在,也只能换来一句“节哀”。
除非将一切打乱从来,重新开始,完全扭转,但这可能吗?
所以他干脆省下了这份工夫,如果不看惨白的脸色的话,语气还算得上是平稳。陆攸契摆了摆手,缓过了神,便说道:“不,只是看着可怜而已,这两人都化成白骨了,怎么可能还会认识?不提这个,对了,刚刚那群倭瓜不是说,有什么新发现吗?”
董大爷:“倭瓜?”
实验队的人着装统一,发型统一,装备统一,相处的时间长了,就连表情也不由自主地统一起来,最主要的还都不是美型款,这样看起来就有一点吓人了,于是陆大神大手一挥,给他们集体取了一个“倭瓜”外号——原因很简单,他只把植物大战僵尸玩通关过。
倭瓜们到不会去计较这些细节,其中一个抬起头,打报告似的说道:“我们在实验室里面收到的末日来源信号,根据追踪器上显示的位置,就是这里了。”
“这里?”陆攸契一愣,回头一看,就发现说话的那个人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方盒子,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没注意看,擦干净之后,才发现它的做工十分精致,只可惜表层有一道缺口,里面的东西早就不知所踪了。
陆攸契:“你真的确定是这个吗?”
倭瓜眉头一皱:“请不要质疑科学的力量。”
陆攸契虚虚笑道:“不,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信号不好,或者出现了一点差错?”
倭瓜:“永远不会。”
陆攸契:“……”
这个急转弯似的发展同时也让众人愣了好一阵,其实陆攸契也知道,只要是和研究相关,从倭瓜们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不会错。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白忙活这么久,抱着揭开旷世秘密的心情激动了几十天,就是来看这两具白骨的吗?末日的来源,就是这个摔坏的空匣子吗?
为什么齐铭齐运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是他们被人耍了?还是现实就真的这么扯蛋?
董大爷难得的皱起眉头,又拿起那一份被鲜血弄脏的信看了起来,兀自喃喃道:“哎,白忙活是常事,见多了就习惯看了,你们就是经历得太少,要是能看清楚这里面写了什么就好了,估计有一些线索。”
“别看了,你把它看穿了也读不出什么内容。”陆攸契道:“给脑袋腾一点空,想想现在要怎么办吧,往回走吗?其实距离下一次末日的时间还剩下很多,反正都出来了,你们大可继续调查下去,我陪着你们就是……”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倭瓜队员打断:“我们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再坚持就是做无用功,我提议休整一下队伍,然后就回去。”
这些研究员说话很气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和礼貌,但好在不乱说话,不说废话,每一次字一个词,都能直击要点,不绕圈,快速地给出自己的想法和提议。
众人围在一起讨论了一阵,最终决定此行以无果告终,明天就打道回府,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那只快掉的小木盒子了吧。
而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讨论起身旁的两具白骨,甚至连眼神都不分一个。他们已经不是活灵活现的人了,如同这片荒漠上的石块和砂砾,完完全全地融入进了那容易被忽视的天地背景之中。
将就着山洞过夜,基本上每个人都是靠着手臂就睡着了。
第二天,陆攸契是被一阵翅膀的扑腾声给惊醒的。
他的一个反应就是想骂人,多年以来的坏毛病,以前没人管,后来有沉虔惯,可这次没有间隔到一秒钟,近来所有的记忆先一步铺天盖地地蹿进了他的脑袋里,陆攸契一个翻身坐起来,和董大爷异口同声道:“又来信了?”
社会是有着现代文明的社会,可随着每一次末日的毁坏,网络瘫痪,到了后期,像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都已经无法使用了,退化到了还要用信鸽或者传递员的古老时代。
之前传递信息的频率大概是三到五天一次,报告的都是一些可与可无的现状,绝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一天一次。众人心口一紧,同时心生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出事了?
董大爷急得跳脚:“快!打开看看。”
这次的文件很薄,轻飘飘地滑下来,陆攸契还大意地没能接住,落到地上,正面朝上,六个简单刺眼的大字赫然出现在了他们视线里面:
“速回,城内大乱!”
“……”
得,内部和外部一致协调,这次是不得不回去了。
陆攸契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一直跳不停,像是在进行合奏会似的,太阳穴都快被自己的大拇指揉穿了,却还是没能消停下来,只能在心里一直默念道:“千万别出事。”
而事实证明,相信墨菲定理总没错,这种话是千万说不得的,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大雾格外浓厚,董大爷单手抓着摇晃不定的铁链,松松垮垮的嘴皮在狂风的吹动下四处张扬,仅存的门牙和粉色的牙龈一起露了出来,场面颇为好笑。
只听他破声嘶吼道:“我去!谁带的路啊——!?”
“陆同志,你快让这些链子拉我上去啊!这样下去真的要死人啊!”
一行人急着赶路,本就没怎么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听到“咔嚓”的声音从脚下传来,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全身上下突然失去重力的时候,他们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掉裂缝里了。
这些裂缝从末日第一次降临的时候便存在,随着每一次变故的发生,它就如同会生长一样,越来越深,导致现在根本不能一眼望穿,至于底下会有什么东西,便更加难以想象了。
陆攸契在董大爷的斜上方,姿势更加不舒坦,头朝下脚朝上,仅凭腰间缠绕着的铁链支撑着力量,他在掉落的一瞬间释放了十几根铁链,供实验队员们抓住,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耳边的风声,呼喊声让他的烦躁不已,似乎身上所有的鲜血都汇集到了头顶,难受至极。
陆攸契以同样的方式回吼道:“大爷!你要我怎么拉?我现在只要有任何举动,你们一堆人就会掉下去!”
董大爷愣了一会儿,想来确实如此,又低头看了看下面,乖乖地缩手,闭嘴了。
陆攸契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