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躺下爷压
第87章 【番外】捡到一只鸟(五)
“好嘞!总算等到这个家伙了!”助手小冯兴奋地跳起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
为了拍到罕见的物种,他们已经在这一带守了三天,今天终于等到收获。
“祁哥,咱们这次一定能把头奖拿下!”小冯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满怀信心地说。
“能拿到当然最好了。”祁宗看也不看自己辛苦拍到的作品,只顾埋头把随身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小冯,器材麻烦你带回工作室,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没等对方答应,急吼吼地跳上车就往下山的方向开,抱着一台大相机的小冯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半天他才意识到祁宗真的丢下他一个人开车走了,立刻急得跳脚,他们可只有一辆车!还有这一堆器材,他要怎么运下山去啊!
匆忙往家赶的祁宗可顾不上这些,他只忙着去确定一件事——虽然那位妖仙离开已经有一年了,但是他总觉得对方会记得他们的约定,哪怕那只是酒后随意的一句话,甚至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决定,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很认真的,对方也应该能感受到。
今天是中秋,他们约好要一起过的。
“小鸦!”祁宗猛地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看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可是家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回答。
他的心瞬间跌到谷底,沮丧地关起门,把背包扔到沙发上,犹豫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到各个房间转了一圈,确实没看到鸦的踪影。
等等……
突然想起什么,祁宗刚从储藏室出来又退了回去,房间里除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再没有别的东西,但对这里了如指掌的祁宗还是发现了一个细节——他特意为中秋准备的那坛桂花酒不见了。早上出门时它还好好地放在这里,但是现在那里却空了。
祁宗忍不住翘起嘴角……他来过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祁宗忍不住笑出声来,整整一天压在心头的焦躁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他耸耸肩,搬出另一坛酒,在阳台上望着那轮浑圆的明月自斟自酌,看看自己身边,少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着实有些寂寞。
但是他相信,那个人一定也在同一片月光下,喝着自己珍藏的酒。
这么一想,又感到些许满足。
谁知第二年中秋,鸦没有现身,也没有来拿酒,之后的第三年、第四年……鸦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每年祁宗兴冲冲赶回家,总是面对让他失望的结果。
也许是他忘了吧,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祁宗这样想,或许那位地位尊贵的妖仙已经回他的妖界去了。
祁宗辞掉了摄影记者的工作,专心做起自由摄影师,一年三百六十四天几乎都在世界各地辗转拍摄,唯独中秋季节那一天,他会赶回来,开一坛好酒,纪念一位故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穆云舒突然来找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祁宗,我们结婚吧。”
她淡淡地开口,眼睛却看着远方。
祁宗惊讶,“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说过,如果以后我们都找不到爱人,就两个人凑合一下吗?”
“你也知道是凑合。”祁宗笑道:“你条件那么好,还愁找不到对象啊?”
穆云舒垂下眼帘,轻轻地摇摇头,“他已经走了,我不想再爱上别人。”语气里已经没有太多悲痛,只是充满了怀念与坚决。
“云舒,到底怎么了?你之前不是决定不结婚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穆云舒轻轻地开口:“……我妈被查出了肺癌,她最后的愿望就是看着我结婚。”她看了看祁宗,“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那么多年,你也没有个伴,既然我们都是一个人,不如组个家庭防老。”
祁宗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嫌弃我?”
“当然不是。”
“祁宗,”穆云舒转过头来盯着他,眼神很认真,“你心里有人。”
祁宗怔了怔,避开她的注视。
“……胡说。”
“前些年你表现得很明显。那个人去哪了?如果不是像我这样阴阳两隔,为什么不珍惜呢?”
祁宗苦笑。
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比阴阳两隔更加遥远。偶尔想起那只消失了很久的小画眉,总是忍不住怀疑那段一起度过的时光是不是自己的梦,可是他临别前赠予的那支羽毛又真实得能够看得见摸得着。
“有缘无分而已……”祁宗淡淡地说。
后来两个人真的结了婚,关于祁宗心里的那个人,穆云舒没有再问,祁宗也没有再提。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很多年,直到穆云舒为了救儿子付出生命,祁宗才猛然想到那根羽毛,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用,当下来不及多想,咬牙点了火。
鸦居然真的出现了,听了祁宗的请求后,他皱起眉头。
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已故的亡魂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而且带着活人进入冥界风险非常大。但这是祁宗的请求,而且是相识以来,他唯一的请求……
“是不是太难了?”祁宗看他表情为难,开口问道。
鸦咬了咬牙,“祁宗,你有没有钱?”
“啊?”
在鸦的吩咐下,祁宗买了不少冥币,烧了以后让他带在身上,出发之前,小画眉忽然把他拉过去,嘴唇碰上了他的嘴唇,祁宗愣住,那一瞬间平静了很久的心脏突然跳得有点快。
“凡人之身本来不能进入冥界的,渡给你一口千年化炼的妖气,可以帮你抵挡下面死气的侵蚀,不被地府的人发现。不过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时辰,我们动作要快。”
祁宗点点头。
小画眉带着他过了鬼门关,走上黄泉路,一路上,他们的手都紧紧握在一起,鸦用他强大的妖气裹住祁宗的生人气息,竟然没有被发现。
路上经过一个小鬼,他显然是认识鸦的,热情地凑上前道:“您可好久没来了,今天怎么想得起到我们这儿呀?”
鸦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怎么?不欢迎?”
“哎哟!哪敢呀!您一来我们高兴死了。”
“你们早就死了。”
“……”
“这次要收多少?”
“看在您的面子上,给您打个八折。”小鬼伸出手指比了一下,“这个数。”
鸦挑起眉梢,“怎么又涨了?”
小鬼苦着脸摇头,“现在生意难做啊,死人越来越多了,天天走这黄泉路,必须得收点道路维修费用嘛!”
“算了算了。”鸦把身上的冥币全扔给他,“刚才有没有新的亡魂进去?”
“有,多着呢!这条路就没消停过。”
见问不出什么来,鸦摆摆手拉着祁宗继续向前,很快就看到了地府的牌坊。
鸦把祁宗带到奈何边上,指着排成长队等待投胎的亡魂和桥上横架的那座石桥,“这就是奈何桥,你找找看里面有没有她,我去想办法看生死簿。记住了,除了要找的那个人,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也不要碰他们,更不能碰这条河里的水。”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祁宗看着这长长的一队亡魂——他们半透明的身体挤在一起,面目看起来有些模糊,。他不知道从何找起,只好一个一个看过去。
突然,他发现了穆云舒的背影,她正走在那座石桥上,途中停下来喝了碗什么东西,又继续向桥的另一头走去。
“云舒!云舒!”祁宗大喊着追过去,穆云舒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向前走着。
眼看她越走越远,祁宗心里着急,跑到桥头,抬腿就要上去,手臂却忽然被拉了一把,顿时一股凉意从手上的皮肤直透到心里。
“她已经喝了孟婆汤,马上就要投胎了,现在没有任何记忆,你怎么喊都是没用的。”有人对他说。
祁宗回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衣。
白的那个脸上挂着微笑,温和地问他:“我怎么没见过你?是新来的鬼差吗?”
祁宗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旁边那个黑衣男人说:“他身上有妖气。”
“哦?”白衣男人吸了吸鼻子,“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不是那个画眉的味道?”
祁宗心里一惊,就怕自己被认出来连累了小画眉,又想起鸦离开前的告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话。
“难道画眉也来了吗?自从陆判出事以后,他可再也没有来过了。”白衣男人若有所思地说。
“祁宗!”一声急切的呼唤,鸦回到了祁宗身边。
白衣男人看见他,笑道:“好久不见了。”
鸦朝他淡淡地点点头。
“这是你的伴侣吗?”白衣男人指指祁宗,“他身上有你的味道。”
小画眉唰地红了脸,有点生气,“别乱说,这是我朋友。”
对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
“小鸦,我刚才看见云舒了,但是他们说她已经喝了孟婆汤,不能再回头了。”祁宗叹着气,告诉鸦。
“原来会说话啊!”总算听到他开口,白衣男人有些调侃地看向祁宗,却让鸦更加生气了,严肃地说:“祁宗不是哑巴!”
祁宗扯扯他的手,“小鸦,我们走吧。”
鸦扭头看看他,想了一会儿,拉着祁宗就走,也没跟那两个老相识道别。
白无常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忽然问身边的人:“小黑,刚才那个,是人类吧?”
黑无常点点头,“人类,活人。”
“有趣,真有趣。”白无常摸着下巴,笑得有些诡异。
鸦把祁宗送回阳间,他的神色非常懊恼,祁宗救过他的命,现在只是求他那么一件事,自己却没有办好。
“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的亡魂就只能投胎了,回阳间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去看了生死簿,她下一世会过得很好,和相爱的人相伴终生……”鸦的语气很急切,好像要表示自己的这件事不算办得太坏,却越说越心虚,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但是祁宗却笑了,这位一直以来高傲示人的妖仙现在狼狈地站在他面前,对于擅闯地府的困难没有提过一个字,只是笨拙地不知道怎么向自己交代。
得知穆云舒下辈子过得很好,祁宗满意地点头,“那就好了。”
“这事本座没办好,就差了一点,算我欠你一次……”妖仙大人不会说对不起,这句话已经是他能表示的最高的歉意。
“很累吧?”祁宗打断他的话,他一定消耗了很多妖力,不然气息也不会这么急促。伸手把他垂落到额前的发丝拨到一旁,祁宗由衷地说:“小鸦,谢谢你。”
鸦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有点发红,别扭地撇过头去,“小…小事一桩。”
本来重新看到小画眉,祁宗是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可是这一面之后,鸦还是不见了。
他也许不想见到自己吧,祁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