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lilicat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德拉侬低声道。
“没有人会喜欢这里，在这里，任何生命都无法生存。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光亮，没有温暖，是千年前皇帝封闭的禁止区域。一切都还保持着千年前的风貌，却已是死寂之地。”洛文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
“但是，此刻陷入这里的我们，谁也无法得知我们的情况，就连皇帝也不能。”洛文将德拉侬的发丝捋好，发觉德拉侬连握着杯子手都在抖，他便用手帮他握住。对于神选者来说，突然失去力量比凌迟还要痛苦，焰璃的身体特质使得他可以抵抗这种痛苦，但是虚弱在所难免。看到德拉侬连杯子都握不稳，洛文便将水杯送到他嘴边，一点点喂他喝。
“我们怎么离开？”德拉侬倒是没问其他什么。对于洛文怎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当初那么凶狠的砍掉他一条腿，他都没有进一步询问。
从一开始，德拉侬就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而且他认为，没必要询问洛文，他要想告诉自己的话，早就会说了。
洛文将水杯放下，虽然面貌不同，但是还是习惯地摸摸德拉侬的头：“我带你离开。”说着将大衣给德拉侬穿好。
只是单腿的德拉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让他牵着手走动，只能由洛文抱着。洛文虽然很想让德拉侬休息一下，可是这空间中的诡异力量对德拉侬的身体造成的压力太大，尽量不在这里停留为好。
“洛哥哥，我不想做将军，带我一起走吧。”德拉侬靠在洛文的肩膀上道。
“现在还不行，焰璃，总有一天……我会把腿还给你。”
“洛文，你真是太混账了。”德拉侬咬牙切齿起来，“也就是说，离开这里，你就又会消失不见，是么？或者下次变成怪物来见我？那样的话，我宁可留在这里。”
“别说气话，焰璃，你的身体吃不消！”
“这里是旅馆，好像是以前情人私奔的地方，不是么？”德拉侬伸出手勾住洛文的脖子，“我还没弱到一动都动不了的地步。”
洛文面露窘色，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好吧。”
旅馆的客房和千年前一样，丝毫没有变化，大床上连灰尘都没有。大床靠在窗边，通过窗户可以眺望山下整个城市，蔷薇连理的复古壁纸，使得这个房间的气氛好似就是为了这两人准备的。
将德拉侬放在床上，洛文便仔细地为他脱下裤子。
“焰璃，这里很冷，上衣就不用脱了吧。”洛文说着已经将他的裤子褪下来，看到他的残肢时，洛文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是我造成的么？”洛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把手轻轻覆在残肢上，摩挲着那烙印。进而，他低下头，像对待珍宝一样，和着泪水亲吻那段残腿。
“只是断了一条腿而已，不用那么悲剧色彩。”德拉侬试图调转体位，却被洛文按住。
“让我来。你没有力气，身体也不方便，我来服侍你就好，你不用动。”洛文暧昧地看着他，“我不会弄疼你。”
“你要上了我么？”德拉侬蹙眉。
“不。”洛文压低声音，“我自己动。”
。
。
。
激情过后，两人共挤在一张被子里，洛文紧拥着德拉侬，好似再也不愿意放手。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能够依靠。
“我把洛哥哥给的十字架弄丢了。”德拉侬说。
“没关系，那种东西，与其留着让你想起不快的记忆，还不如丢弃的好。我的焰璃，你只要记得一件事就好，那就是不要绝望地活下去。我现在还不能承诺给你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任性妄为而不快。”
“我做不到。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也做不到，焰璃，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黑暗区域，从窗户眺望，是一座依湖而建的城市，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浩大湖面，和纵横在湖上的桥梁公路。虽然天幕完全漆黑，却能看清景致，城市的轮廓就像是剪影一般。
这座城市到底为什么被皇帝封存呢？莫非这里有着皇帝过往的回忆？一切都不得而知。洛文背着德拉侬，走在寂静的长桥之上，朝着市内进发。
“城中有出去的出口么？”德拉侬趴在洛文的背上问。
“嗯，找到禁止之力不稳定的弱点位置，我就可以带你出去。”洛文并没有告诉德拉侬，自己能够在巧合下进来完全是因为吸收了皇帝头发上蕴含的力量，好像，那头发上夹带的“回忆”，也一并被自己吸收了。
那些模糊的、片段的回忆，让他觉得这城市似曾相识，这也足以说明，这座城市和皇帝有着莫大的渊源。大概是因为吸收的仅仅是一根头发，所以附带的“记忆”也不过是极短的碎片，但是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他隐约地了解到，这个城市中有一处隐秘的地方，有着茂密的参天大树和茂盛的绿色植物，那里和皇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真想找到那个地方。可是，在那之前，得先想办法把焰璃安全地送出去。
第69章 他的理想
弥散于眼前城市之中的淡淡雾气，化作了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下，使得空气更添几分清冷。
德拉侬自头顶罩着大衣，下巴抵在洛文的肩膀上，被洛文背着进入雾都之中。从外表上看，这里和前年前千千万万的都市没有什么区别，有些陈旧的街道说明，就算在千年前，这里也不过是一个三流的城市。
“整个城市都弥散着不祥的气息。”德拉侬说话间，嘴巴里竟然都能呼出白气，可见温度下降得很厉害。
洛文将德拉侬背进了街边的一家小店之中，看来是卖杂货的地方，布置得倒颇有情调，将德拉侬放在接待客人的椅子上，洛文蹲下来摸着德拉侬苍白的脸道：“焰璃，你的力量流逝得太剧烈了，我怕你撑不到我找到出口，所以我要取出你体内的将军之证，可能有点痛，你忍耐下。”
“你要怎么取出那东西？”德拉侬联想到了不好的场面。
“不要怕。”洛文用手指碰了碰他的睫毛，“把眼睛闭上。”
德拉侬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洛文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胸口随即发烫起来，怪异的感觉从胸口向全身弥散，而洛文的手则像陷入水面一般，陷入了他的胸膛，不一会儿，他的手拔了出来，手中攥着一颗染满了鲜血的钻石。
“这就是将军之证，皇帝亲自合成的奇妙晶体。”洛文将钻石上的血用衣服擦了擦，随即就放入自己的口袋，德拉侬虽然没有外伤，可是失去了将军之证的压迫，身体也要好一阵子才能适应，应该是昏迷了过去。不过，在洛文寻找能为他取暖的东西时，德拉侬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洛哥哥，你把那东西取出来了？”
想不到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清醒，洛文不禁为德拉侬的体质感到有些惊讶，若是换了其他将军，此刻只怕早就昏死过去了。
“我虽然把那东西取出来了，但是离开了这个黑暗区域，皇帝就会觉察出你身体的异变。所以，等我们找到出口的时候，我还要在你身体里放一点东西。”洛文似乎有什么打算。
“总觉得你又有什么阴谋的感觉。”德拉侬讽刺道。
“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我保证。”洛文道，只是，会稍微压抑一点他的力量罢了。
“随你便吧。”德拉侬早就习惯了他的自作主张，“你找到洛乙了吗？”
“……我们不说他好么？”洛文在杂货铺的货物里翻出了一张不错的毯子，拿来给德拉侬披上，甚至还用店里的材料准备了一杯奶茶。
没有将军之证的压抑，德拉侬的身体便会变得轻松得多，可以在这区域内驻留更久，洛文似乎是在奢侈地享受能和德拉侬在一起的一切时间。
“好像不是那么冷了。”德拉侬披着毯子，望向窗格外的街道，越过街道，可以瞭望到跨湖公路，那是他们来时的道路。
“哥哥，你看，路灯都亮了，表示这里的时间到了夜晚了么？”德拉侬看着骤然亮起来的路灯道。
雨中，路灯的光芒朦朦胧胧，平添了几分梦幻的意味。
“我只嗅得出，空气中的不祥变得更加浓厚了。”洛文翻着杂货铺内的货物，终于找到了一张泛黄的地图。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他将地图平铺在焰璃面前的玻璃圆桌上，一点点寻找那个可能充满绿色植物的地点。
“这城市内根本没有植物园之类的地方。”洛文有些急躁。
“你要寻找植物园么？”德拉侬古怪地看着他。
“出口有可能在充满绿色植物和参天大树的地方。”
“充满绿色植物的地方不一定是植物园，我以前上的小学，在我眼中看来也是充满了各种绿色植物和高得难以想象的大树。不过，那只是孩子的视角罢了，小孩子眼中的世界总是显得很大。”德拉侬道。
“你是说，学校么？”洛文听到这个字眼时，觉得头脑尖锐地刺痛了一下，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对学校这个词产生了刹那的强烈反应。
是学校！
他们要找的出口也许就是某所学校！
而且，那个学校有可能就和“皇帝”有关！
皇帝封存在这黑暗区域内的，难道就是他的过去么？！
德拉侬看着洛文的神情变化，忍不住道：“洛文，我不想过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得提醒你，皇帝创造出了千年来的一切，作为神选者的顶端，他的力量甚至与神媲美，不，或者说，他才是最顶端的魔，没人能逃得出他的魔力，你那么热衷地追求他的足迹，当心被他所迷惑，成为魔的养分。”
“焰璃，如果我不去反抗他，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反抗他，也许我做的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能让你伤心透顶，但是，如果我不去赌一把，你和我早晚会沦为皇帝玩弄的牺牲品，看吧，在那霸者之塔中出来的人，无非是两种结局，或者成为皇帝的底层奴隶，或者成为所谓的‘将军’，实则是皇帝摆布的玩偶，最终被他以无比残忍的方式弄坏来取乐。”洛文握着德拉侬的手，“在他没有把你当做玩具一样毁掉之前，我必须做点什么。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许你进入80层以上？因为达到80层以上的神选者，都被皇帝作为玩具惨烈地玩弄至死！！所谓的霸者之塔，只是为了事先筛选出那些有可能超越皇帝的强者们，在他们没强大之前就毁灭他们的程式罢了！在这千年之中，超越80层的强者不乏人在，可是为什么最终只有你和其他三人被选为将军？因为其他的强者早就被皇帝消灭殆尽！就在那塔的高层之上，陈列着他们的尸骨，作为对到达90阶层强者的迎接仪仗！”
“所以你才‘叛逃’么？！”德拉侬睁大了眼睛，洛文所谓叛逃，其实是为了自保而已。
“那只是我的一半目的罢了。”洛文摸了摸德拉侬的头，“我还希望，能亲手创造一个没有皇帝，没有恐怖，没有绝望的世界，让焰璃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世界，我想让焰璃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我想把那样的世界亲手献给焰璃啊！就算我完不成那样的理想，起码，我也要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范围内，让皇帝的毒手不至于荼毒与你，起码，让你安心地活着。就算我因此而被消灭了，焰璃作为德拉侬还是会好好活下去，能吃的饱，睡得安心，穿好看的衣服，不会有人威胁你的生命，我觉得那就足够了。”
“哥哥……我不在乎那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我很在乎。我不想让焰璃受苦，哪怕我还有一口气，都不想让焰璃吃苦，傻孩子，你还不懂被皇帝嫉恨追杀的下场，比你想象得要可怕得多。就算是砍了你的双腿，让你追不上我，我也不会让你去品尝那份绝望和恐惧。那个瑞叶，他也曾经哀求着我，要追随我，可是你看看，最后他变成了什么样子——皇帝控制着所有进入霸者之塔的人的遗传因子，只要他愿意，让你变异成怪物是很简单的事情。焰璃，就算我发狂到忍不住制造你的替身，我也不许你去受那种苦。”
“既然皇帝能操纵你我的遗传因子，为何你还要去做那么冒险的事？”德拉侬抓住洛文的衣襟。
“我也许是上天安排的最后一个能和他抗衡的家伙吧，也许是因为我和他有相似之处，他的操纵之力对我看来没起到什么作用，”洛文无奈地笑笑，“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我能消灭他，我说不定会和他做一样的事情。焰璃，我比你想得更加疯狂。”
“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傻阿璃，我要亲手为你创造出一个干净的世界，就像皇帝所做的那样。”洛文说这话的时候，眸中有刹那一闪而过偏执狂乱，“哪怕，焰璃再也不记得我的存在。”
————
花厅之内，弥散着蔷薇架上怒放的花朵们的香气，午后的日光暖洋洋地透过玻璃天顶洒在身上，懒洋洋地让人忍不住打盹。
“主教大人，您又在这里偷懒了！难道不知道今天是最重要的圣教祈祷日么！”年轻的随从吵醒了在躺椅上打盹的黑发主教，使得他张开能容纳夜空魅色的美丽双眼，茫然地看着这火爆的小随从。
“我似乎做了个很奇妙的梦。”主教将修长洁白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唇上，“好像有什么太古的记忆碎片，涌入了我刚才的短暂之梦中，阿修，我真的是我么？”
“当然了！您是东之教区的主教德拉侬·凯苏大人，您又犯什么傻了！”随从古怪地看着他。
主教望向湛蓝的天空，忍不住伸出手，去承接那当空悬挂的璀璨太阳洒下的光辉。
“这纯净的蓝天和暖阳，竟然让我有几分感动得想流泪啊。真是莫名其妙的感伤，就好像我遗忘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似的。”主教迷惑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遥远时间长河之中，未来的未来，久远到无法想象的时间的彼方，一个短小的插曲罢了。
第70章 圈套
黑暗区域内的灯光都亮起来了。在灯光的指引下，从远处群山的包围中坐起了形如日轮那般巨大的女人形，它站在湖水之中，静静地凝视着寂静的都市。
“我们该走了，这城市开始异变，大概是察觉到了入侵者了吧。”洛文将德拉侬抱起来，走出了杂货店的大门。
门口的街道上经过刚才雨水的浇灌，此刻在路面上形成了胶着的血肉一般的凝结物，走在上面粘糊糊的，抬起脚的时候还会扯断一些类似于神经的东西。越往城市的深处，周围景致越发变得让人惊奇而战栗，随着洛文脚步的加快，扯断的除了那杂草般繁多的神经丛，还有被踩碎的大小眼球，都市的深处不时能看到横躺着的畸形骸骨，那些骸骨与其说是骸骨，不如说是与都市的风景溶为一体的背景，看起来像是高达数米的人体，但是有的多出手脚，有的骨骼畸形，被黏糊糊的神经丛和眼球覆盖，最大的骸骨竟然浑似摩天大楼，伏在街道之上。
真是肮脏的城市。原本漆黑的天幕，也变得像血肉混合之后的混乱颜色。
“整个空间内充斥着狂乱的力量，难怪那些进入此地的义军立刻就被溶合成了一团肉饼。”德拉侬道。
“没错，他们可能只是进入了外围，如果深处我们所在的地方，只怕立刻就异变成更加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皇帝的力量。”洛文加快了速度，抱着德拉侬朝着更加黑沉沉的中心跑去。
。
。
真实世界，半月之都。
复活的瑞叶扯了艾伦的皮，覆盖在自己完全由骸骨组建起来的身躯上，竟也像模像样，再换上艾伦的衣服，从外表上看，他和德拉侬简直一模一样。
“洛文，你竟然出现了。”回想着那个金发男子，虽然变幻了形貌，但是艾伦还是认出了他。在若干年前，洛文制止了他迈进霸者之塔高层的脚步，并把塔的阴谋真相告知，于是瑞叶选择离开塔成为神选帝国的高层将领，但是，自他离开塔之后，瑞叶就以将领的身份开始谋反，事情败露后，他便公然与帝国对抗，只是随着与皇帝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他的身体也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异变。
洛文从一开始就骗了自己，故意让自己模拟德拉侬的完美遗传因子，告诉他那样便可以躲过皇帝的操纵，结果自己不过是沦为洛文的实验工具！事实证明，就算是德拉侬那特异的无瑕因子，依旧难逃皇帝操纵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