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恺撒月
六甲与北斗沉声道:“不好,莫非四相彻底……”
几人忧心忡忡对视一眼,急急催动飞剑,将天兵甩在身后,直闯混沌楼。
单致远心跳欲狂,一路闯入白砂庭院中,神寂大阵阵眼显现,八卦阵中符纹散乱,有若一群金灿灿飞虫乱窜,阵型鸣动,一波波向外颤动不已。
长生与紫微一左一右,结法印念法咒,脸色严峻,一紫一朱两道灵光打在阵眼当中,却只是杯水车薪,挡不住阵型崩溃。
单致远面前,白砂被风暴卷得飞扬,细碎打在脸上生疼不已,狂风漫卷之中,那冰雕人形安坐阵中,缓缓抬起眼睑,向单致远看去,淡薄如白烟的嘴角缓缓勾起笑容,嗓音飘渺,眨眼便被灵风吹散,“致远,你回来了。”
单致远厉声喝道:“勾陈!”
他快步穿过灵风,指尖堪堪触及勾陈衣角,那冰晶一般轮廓却骤然崩溃,消散在狂风之中。
刹那间地动山摇,神寂大阵中无数符纹有若喷泉样四散飞溅,混沌楼受不住这等威力,发出吱嘎巨响,砖瓦木梁根根落下,高大黑楼拦腰折断。
就连剩余两御神明亦是被那大波灵力一冲,经脉中法力乱窜,各自跌落地上,再起身时,已是脸色惨白,嘴角血液缓缓涌出。
单致远早已呆若木鸡,望向勾陈原本守阵之处,如今空空如也,不留半分痕迹。
灵风散去,神寂大阵已破,原本困在几处殿中的妖魔军顿时咆哮杀出。
众天兵严阵以待,才一交手,便惊觉杀伤之后,这些叛军再不能复原。六甲又斩杀一人,见那叛军倒地不起,过了片刻后元神脱出,立时补上一剑,将他元神绞杀得干干净净,便高呼道:“众将听令,叛军不死秘法已破,不必顾虑,杀!杀!杀!”
六甲连吼三声,军心振奋,个个高举武器,声喊震天,应道:“杀——”
无论内外天庭军皆被打压许久,如今一朝得势,个个皆是士气大涨,斗志高昂,下手再无半分留情。
不过多时,天庭中已留下满地叛军尸首,叛军兵败如山倒,剿灭指日可待。
同天兵天将势如破竹的战争相反,太上老君眼前,太羽骤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庭之中某处,开阳闯入叛军大本营中。飞翼被俘,便由重盛坐镇。
重盛拼命奔逃,本在心中无望一叹,只恨天道不公,竟叫他不明不白死在此处。不料眨眼之间,头顶利剑便失去了踪影。就连那满身煞气的凶星随之消散无踪。
单致远再听不见楼外厮杀,头顶法术对撞,只直勾勾盯住眼前空地,其余神明亦是惊疑不定,沉默围在四周。
“勾陈?”他又再唤了一声。
十方三界,竟似寻不到勾陈半点痕迹。竟连他体内的万神谱,仿若也失了力量根源,不见动静。
第七卷:千里寻夫
第80章 上碧落下黄泉
半月之后。
不过短短十五日,天庭之中天翻地覆。
不死秘法既破,叛军大势已去,如今大战方歇,剩余不过剿灭残党、追捕流寇、清理门户、抚恤遗孤、重建各处摧毁殿堂的后续行动。
经此一役,叛军固然受了重创,天庭同样元气大伤。四御去其二,五老伤其四,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皆有损伤,天兵天将更是覆灭近三成。
封神塔已被严密看守,加了重重禁制防御,便是天帝亲临也难破除结界。
昔日繁华盛景,如今一眼望去,满目遍布焦黑的血色疮痍。
就连御园中的妙音鸟也惨遭毒手,只剩余一只困在金笼中,日日凄婉哀鸣,反倒为这战后废墟平添一分萧条。
勾陈既去,众星官群龙无首,长生紫微各有诸多职务在身,分身乏术,便由三清暂代管理。
唯有天帝再度闭关,守在残破混沌楼中。如今叛军既灭,神寂大阵自是不必再启,他便公器私用,成日押着天乙、少微、幸臣等文官,助他遍寻典籍,要寻到勾陈失踪的真相。
具备千眼神通的屠肆星官更被单致远日日带在身边,穿梭天方圣域,在三界施展神通,四处搜寻。
半月以来,竟不得半分空闲。
终有一日,天方老祖才得以将他唤住,叹息道:“老道看你日日奔波,心浮气躁,当心动摇道基,反令金丹溃散、境界回落。”
单致远只一径问道:“老祖可曾推衍出勾陈四相的下落?”
那白眉老道一窒,只得叹息一声,坦白道:“我如今困守这三界罅隙,全为躲天道惩处,三界因果,自是难以触及……”他见单致远剑眉微皱,忙补充道,“虽未曾占卜出去向,却另有一个预言,早想说与你知晓。”
天方老祖拂尘一扬,八个金光大字便凭空浮现在单致远面前。
正是“勾陈得位,天帝始归。”
单致远心中微微一动,陡然忆起些前尘往事。
他在数年前初得万神谱,时常被这神明折磨得人事不省,昏沉之中曾数次见过幼年天帝与少年勾陈种种往事纠葛。彼时便有声音在耳边隐约念这八字。
只是他那时听得不甚分明,唯有勾陈二字落入耳中。如今一见这金字,那朦胧呓语便有若迷雾散去,豁然开朗,正是“勾陈得位,天帝始归。”
天方老祖目光沉静道:“昔日九转莲花盘中所得天机,乃帝星暗晦,勾陈得位。如今前四字散去,反引了后四字显形。这其中关键,你可看得清楚?”
单致远皱眉瞪着那金光字迹渐渐散去,沉吟片刻方才道:“关键之处,便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勾陈势必得位。”
天方老祖一愣,不由轻抚胡须,方才道:“这却也有点道理。”随即回过神来,两眼一瞪道:“非也,非也,这期间变化岂非教导我等,世事无绝对,天命亦可违?”
单致远垂目看老祖幻象,那老道抚须而笑,方才继续道:“老道力有未逮,推衍不出上宫大帝下落,却能断定,这神明他日归来,定能让你如愿以偿。”
单致远听闻,心头郁结燥热稍缓,勉力勾唇笑道:“承老祖吉言,若果真如此,他日定来拜谢。”
天方老祖忙道不敢当,单致远却已带六甲星官与屠肆星官走远。这一次,他回了万渡城,不动声色潜入真仙派楼中。
门派里已不复往日冷清,多了许多新入门弟子。宗派大会固然不了了之,前期两轮决斗中,单致远大出风头,却也为真仙派打响名号。
如今岳仲掌全派,每旬一次掌门讲堂,为门人弟子指点心法。胡满仓打理杂务,与万渡城中各商家常有往来。于森则以附庸门派身份,专授有资质弟子剑法。
若非妖魔乱世,众人早已率领门人离了万渡城,寻个山头扎住下来。
单致远为防关鸣山耳目,自天方圣域出口悄然进入楼中。屠肆星官突然禀报道:“前门两人,后门两人,皆在窥伺此处。”
楼中自有屏蔽法阵,却只能隔绝神识,却管不住门外窥伺的奸细。十有八九,应是关鸣山的手下。
单致远不动声色,只轻轻颔首,便轻轻敲了敲师父房门,木门应声而开,露出胡满仓一张喜气洋洋的面容,见是单致远,顿时笑容满面,迎他入内,“师兄,你来得正好,我同师父、于师兄正议事。”
单致远此时心不在此,哪里听得进去,只拱手道:“一切但凭师父做主。”
岳掌门放下手中卷宗,抬手唤他近前,方才道:“致远,我已同于森贤侄、满仓商议过,万渡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我等择日便搬迁罢。”
单致远道:“师父说得是,理当如此。”他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个好去处,又问道:“可曾选定开宗立派的山头?”
胡满仓便送上几枚玉符,内中皆是堪舆图,其中山头谷涧,不过二三流水准。单致远细细扫过,便放下玉符道:“终究是妖魔破坏得多了,这几处皆不过差强人意。我有一处地方,倒比这几处更强几分,依山傍水,草木丰盛……只是小妖们多了一些,却也只是纯良之辈,绝无作恶之徒。”
岳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不作恶,无论妖魔人神,做个邻居也不妨事。却不知在何处?”
单致远便扬手施了法诀,又悄然开了天方圣域,师徒一行便前往奇荟谷亲眼一观。
查探之后,皆甚为满意,单致远便留在奇荟谷,只送师父一行回万渡城筹备搬迁事宜。
那天方圣域一日至多启用两次,单致远便带了屠肆六甲,虽是漫无目的,却仍旧四处搜寻。
阿桃在天门下助众人大战,之后便常驻奇荟谷,整日里撒欢奔波,带领一众小妖过得逍遥自在。
曾有妖魔余孽数次进犯奇荟谷,企图霸占此处,皆被他或是诛杀、或是驱逐,威势日隆,更令得众妖魔望风而逃,不敢轻易来犯。
如今那黑豹更以奇荟谷之王自居,尾巴高翘,趾高气扬来迎接单致远。
六甲见状,不由叹息道:“你这畜生,得了便宜卖乖,如今愈发不知自己轻重。”
阿桃却仍是凑近,先侧头贴在单致远腿边磨蹭,再转身贴上六甲手背磨蹭,百般讨好撒娇。
单致远同六甲相视一笑,先后揉揉那黑豹耳根头顶皮毛,便随他去了。
奇荟谷绵延九百里,奇花异草,枝繁叶茂,累累野果垂坠枝头。又有山泉瀑布,清澈甘甜,是个难得的清修之地。
山谷呈马蹄形,最深处有一眼寒潭,散发幽深寒气,潭水涌出,形成一弯溪流。单致远查看片刻,便自乾坤戒中取出一粒宝蓝色灵珠,在掌中摩挲许久。
正是昔日,勾陈——太羽陪同他闯天方古墓,所得的一条灵脉。
如今物是人非,竟令得心头刺痛,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收了心思,神识往寒潭中扫过,见此地灵力尚可,潭中鱼虾肥美,并无凶猛妖兽。他便将灵珠投入潭中,解了符咒。
那灵珠顿时化作一条宝蓝龙形,排开波浪,猛地扎入寒潭底部,在地底蔓延开来。
整个奇荟谷顿时一变,仿若被注入无穷生机,灵力渐渐浓郁起来。绿叶愈发苍翠,气息清新涤荡心胸,就连众小妖亦是得了这好处,欢快了几分,细声喊道:“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阿桃便将这功劳据为己有,神气活现连吼三声,九百里山谷内,尽在回荡着豹吼。
单致远又打量四周,忆起勾陈带他取天元合精蚌之处那座白玉宫殿,皆是水生之物,放在此地,倒也妥当。遂起了再访千鳞湖的心思。
待那灵脉入潭,就位妥当后,屠肆又轻咦出声,云头略沉,向那寒潭靠近,单膝跪地,低头仔细查看。
单致远同六甲按下云头靠近,问道:“可有不妥?”
屠肆国字脸,中等身材,貌不惊人,唯有一双眼神光内蕴,锐利异常,此时双目中灵光闪烁,沉声道:“启禀天帝,这潭中本无异常,方才被灵脉一冲,潭底泥沙翻涌,竟带出了一块石头。”
“石头?”单致远挑眉,六甲沉思,二人竟异口同声了。
屠肆不善言辞,干脆请罪,挽起玄色星官服,便自半空云头一跃而下,潜入潭中。
过了一炷香工夫,但见那潭水碧玉般水面波纹涌动,屠肆破开水面,手捧一块拳头大小、有十二条棱面的柱形石。那石块通体赤红,有若鲜血凝结,在阳光下愈发通透。
单致远甫一见那石块,顿时心头狂跳不已,立时沉至潭水上方,自屠肆手中接过那石块。
六甲亦察觉了异常,紧随其后,凝神打量,那石块非但色红如血,更隐含暴虐煞气,凝固在石中,熟悉异常。
单致远牢牢握紧那石块,指节突出,颤抖不已,涩声道:“开阳……”
屠肆一施法诀,散去通身水汽,又道:“这本是遗落凡间的补天神石,却不知为何,竟染了勾陈大帝四相之气。”
六甲喜道:“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单致远倏地起身,展开法咒,天方圣域却无半点反应。今日开启次数已毕。
他便强压耐心,又询问屠肆,“为何先前不曾察觉?”
屠肆道:“补天神石素来同先天壤伴生,先天壤能隔绝一切神识探查,令神石与普通石块并无二致,以微臣之力,不能穿透先天壤,故而……”
单致远皱眉道:“这却如何寻其余补天神石?莫非要将这数亿方圆全翻个底朝天不成?这石中只有开阳之气,只怕其余三相,仍在别处。”
屠肆面露愧色,拱手道:“微臣无能。”
六甲道:“致远……咳咳天帝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如何,总有对策。”
单致远将那神石小心翼翼握在手中,仔细凝视,一面笑道:“是我急躁了……”
话音未落,斜刺里陡然一阵狂风,单致远只觉劲风拂面,竟不及反应,手中陡然一空。
竟是一头巨大的金雕杀出来,自他手中夺走补天神石,利箭一般风驰电掣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