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行了啊,怎么开不起玩笑呢,你不是大年初一吗?会不会说吉祥话啊,待会儿和我出去拜年啊。”
这话一出,春节就一脸茫然地看了眼萧南烛,他不知道这大坏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表情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萧南烛也没和他解释,换了身衣服带着早就买好的礼物便领着春节往司徒张家去了,而等他打着车到了司徒张家住的居民区,穿过几个在路边摔炮仗玩的小孩,还问了个路才找到最里面的小院,一大早就蹲在门口等着他的司徒张一看见他过来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不来呢,这大早我都没敢出去!快,我妈生着病还在家等着你过来呢!快进来,外面冷!”
在耳边吵吵嚷嚷的大嗓门听着挺亲热的,萧南烛闻言笑了笑,甩手把东西都塞给了司徒张还顺势从他兜里顺了包好烟。司徒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上去想拍他的肩膀,可是萧南烛一错开身,他才发现这人的身后还站着个穿着喜庆,模样漂亮的七八岁小男孩。
“诶,这小孩……”
一见着春节司徒张就吓了一跳,毕竟这除了电视剧里平时还真难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了,他的惊讶萧南烛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用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眯着眼笑了笑,接着把表情别扭的春节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歪着头开口道,
“我儿子,像我吗?”
“卧槽你……”
被吓得差点没呛死,司徒张一瞬间差点信了他的话,脸都绿了一半,萧南烛见状喷笑了起来,蹂躏了把死死瞪着他的春节的脑袋,这才慢吞吞开口解释道,
“逗你的,朋友的儿子,带过来蹭顿饭,不嫌弃吧?”
“哪能啊,我爸我妈喜欢还来不及呢,年纪大的就喜欢小孩子,不然会天天催我生吗……不过你哪个朋友,唉,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司徒张絮絮叨叨着难免还是有些好奇春节的来路,萧南烛三两句敷衍过去也没打算说实话,等进了这不大不小院子,一个穿着大红羽绒服的中年大妈听见动静顺势从厨房探出头来,一见着萧南烛她的脸上瞬间就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阿南啊!!都长这么大了!!多少年没见了啊!!快快进来啊!!先喝口糖水,我给你炖个土鸡蛋吧,早上吃了没有啊?”
多少年了也没见生分,司徒张的妈妈还是从前那副热情和蔼的样子,捏住萧南烛手心的时候让他的心都跟着发烫。此刻听她这么说萧南烛也没客气,说了句我就爱阿姨您这口,还得了大妈一个开心的笑。低下头的时候,司徒张的妈妈这才注意到了站在萧南烛身边的春节,而一看见这白白嫩嫩,模样讨喜的神君,她就立时露出了一种老人家看见小孩子特有的怜爱惊喜的表情。
“呀!这是谁家的宝贝啊?长得可真好啊,哎哟不会是阿南你儿子吧?来来来,奶奶给包个包吃,这可长得真好啊……”
说着司徒张的妈妈就立刻从围裙口袋里掏了个粉色纸包的玉带糕,这是寻常人家过年老人给小辈的一种小糕点,一般还会在纸包里包上个五十或一百块钱。这钱是不多,却也是长辈对孩子们的一份心意,在中国的传统习俗中也算是老习惯了。
而萧南烛一看她要掏压岁钱给春节自然就想拦着,毕竟春节的年纪说不定比他们一屋子人加起来都大,让司徒张他妈给他压岁钱肯定是不合适的,可司徒张他母亲却把他这举动当成了客气,硬是要让春节接着,即使是知道了春节并不是萧南烛的儿子也不肯红包收回,而彻底无奈了的萧南烛只能妥协下来,低下头摸了摸春节的脑袋,接着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道,
“拿了别人的东西还不说谢谢,快给人家拜个年。”
萧南烛的话让打从刚刚起就显得有些沉默的春节眨巴了下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方小小的糕点,他看着面前这和蔼慈祥的老妇人心里也有些奇异的暖意,或许是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到人类的生活了,作为孤独而长寿的历神,春节自己其实也有些向往这种吵吵闹闹的节日氛围,所以此刻当萧南烛把他带到这个很普通的人家的时候,他意外的没有什么反感排斥的情绪,反而有些意外的喜欢,而这般想着,注意到这个老妇人从刚刚起就脚步迟缓,气息艰难的春节仰起头一派天真的开口道。
“奶奶,我祝您来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新年一定要快乐呀~”
第21章 春节
祝福通常都是会灵验的,就如同人们在各种节日时问候的话语那样,只要你发自内心的祝他人平安幸福或是快乐,一般都会随之产生正面的力量。
这种力量就是一种福气,经由一个人的嘴说出沾染到被祝福的人身上,也主导着这个人今后一部分的运势。它的对立面是诅咒,从人的嘴说出恶意晦气的话语,随之而来的祸也会缠上被诅咒的那个人。老话里常说的祸从口出就有这个意思,所以这也是长辈时常教训晚辈不要妄言的一个道理所在。
不过因为寻常人类的能力到底有限,所以一般展现出来的福祸效果也不会太明显,有些本身福泽充裕或是恶意满满的人姑且不论,然而当这些祝福被身为神明的历神们亲口说出来那效果肯定就不一样了。
就拿今天的春节来说吧,因为他是二十二位传统节日中在列的一位,所以不置可否的是他的神力在大多数历神中都是十分突出的,尽管这种突出萧南烛暂时还看不太出来,但是当这孩子真心实意地冲司徒张的妈妈送上那两句话后,来自于神明的祝福瞬间还是笼罩在了气色不太好的老人家身上,把她那灰白疲惫的脸色都给一下子照亮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司徒张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出自己老娘的任何变化,反倒是他妈自个儿直起腰的时候莫名就觉得本来还泛着酸的胳膊腿变得活络点,不过一般人肯定不会往别的地方多想,只以为是自己早上吃的药见效了心里也宽心了不少,而这般想着,慈祥的老太太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春节的头道,
“诶,宝贝儿嘴真甜,奶奶听了这老胳膊老腿立马都不疼了呢,中午想吃什么呀,奶奶都给做……诶,张张他爸,你快出来啊,还在里面干嘛?阿南来了啊……”
话音落下司徒张他爸爸也从里屋缓缓出来了,他今年也有七十五了,精神头倒是很好,而在瞧见坐在堂屋的萧南烛后,这本还显得挺严肃的老爷子也立时露出了些许软化的神情。
“阿南啊,来了啊,中午在这儿吃吧,听说年前就回来了,怎么没过来坐啊?”
老爷子踱着步走到他们边上坐下,老太太去厨房给大伙儿做午饭,司徒张也被叫进去打下手。萧南烛本来是想把春节留在自己身边看着的,可是这死孩子冲他甩了下脸就义无反顾地跟着老太太跑了,而等一脸无奈的萧南烛挨着司徒张他爸坐下之后,这老爷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萧南烛,好半天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笑了。
“精神头不错,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挺好的。”
这话让萧南烛忍不住笑了,他心里也清楚是自己以前那小王八蛋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搞得老爷子到他们成年前都特别害怕自己把司徒张给带出去打架生事去,不过因为这一家人打小就和萧南烛家关系亲密,所以萧南烛在他们面前也没什么遮掩的,老爷子问什么他就回什么,温顺得不得了。之前他瞒着司徒张没和他说自己做黄历师的事,如今这老爷子问起自己的工作来,他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道,
“恩,我也继承祖业了,老太太生前干的那个,我现在也在做那个。”
这话一说出来萧南烛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司徒老爷子愣了一下,萧南烛也不说话,恭恭敬敬地抬手给老爷子倒了杯茶,老爷子皱紧眉头,似乎在心里想着什么东西,而过了一会儿,司徒老爷子才像是回过神来般看了萧南烛一眼,接着缓缓开口道,
“能继承祖业倒是好的,你不做这个以后说不定这东西就失传了,你奶奶她以前是个热心的,帮了我们很多,阿南,你要想做这个,就让张张给你找找人脉,如今这世道和以往不同了,大家都不信这个,唉,我们这气功也没人信了啊,都把我们当骗子呢,搞得张张现在只能去开盲人按摩,成天还要应付工商局派出所检查,就好像我们是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的一样……”
老爷子嘀嘀咕咕的抱怨让萧南烛笑了起来,对于这一家人对自己的包容态度他也是打从心底的感激,所以中午吃完午饭从他们家出来之后,萧南烛想了想还是走了个后门让春节出来给他们家驱了邪祟。
本处于巷子最深处的小院子常年不见太阳,因为阴暗潮湿更是看上去就不对劲的很,刚刚吃饭的时候萧南烛就听司徒张说他爸妈的风湿关节炎这几年越来越重,想来也是被这久久没散的病气和湿气给弄得,不过这身为历神的春节一出马,这些根本没什么威胁性的邪祟便转而消散,而等送完这份新年礼物之后,萧南烛自然也要去干自己的正事了。
三天前他就和那个干保险的曹胖子约好要见个面,约在这大年初一是因为这事情还挺急,所以容不得多等。曹胖子隐约和他透露了一下大概是什么事情,而萧南烛听了之后便直觉这不是一件好解决的事。这不好解决的事让他一个人去那肯定是不成的,所以一方面他特意挑了春节这一天,而另一方面他还给自己另找了个帮手。
“和你说个事啊,下午你有个同事要一起来上班。”
萧南烛一边和春节说着话一边抽着烟,他说这话的时候纯粹是一副通知的语气,可是原本在给自己剥开心果吃的春节还是有种莫名不好的预感。毕竟他平时人缘其实不错,除了和某个不太妙的家伙关系不对付,堪称是人见人爱,可是这左思右想的,离他近的就那么几天,而等这孩子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是谁啊时,萧南烛先是瞟了他一眼,接着以一副这还用解释吗的表情开口道,
“还能是谁啊?除夕啊!他昨天旷工了大半天,今天当然得来加班啊,春节,你和他不熟吗?没道理吧?”
春节:“…………”
……
春节还小的时候,他便很喜欢除夕。
那个时候的除夕还是个气度非凡的神君,和往后森冷可怖的他相比,彼时的他一身红衣金甲,意气风发的好似天上来的神兵。这幅威风的模样让同还是孩子的大年和小年羡慕得要命,他们发自内心的敬佩了不起的除夕,每每趁他无事时,这小哥俩就会一起跑到属于除夕君的那一页年历中去玩,而每一次这位笑起来好似灼眼骄阳的除夕叔都会兴致盎然地招待他们,不但会给他们各种好吃的小糕点,连说话的语气都暖和让人打心眼里的喜欢他。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怎么又跑我这儿来了?”
“诶,你们别怕阿年啊,对,他不咬人的,来,小年来摸摸他的鬃,他还是个稚子,和你们一样才三千岁呢!”
“我说大小年,可不许再唤我除夕叔了,我的年纪明明只够做你们的兄长……”
记忆里的那个红衣男人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除夕就变得不一样了,春节每每回想起这其中的往事来都会觉得心里发苦,可是无论他再怎么不甘心,他和小年都明白,他们所喜欢的那个除夕叔都回不来了。
阴森孤僻的除夕取代了原来的除夕,不是从前那个对谁都好,爱热闹喜欢小孩子和动物的他,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只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杀死任何人的暴戾灵魂。即使春节自己刚开始的时候也无法接受,但是当他亲眼目睹了除夕是如何行杀伐之事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勇气主动见过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除夕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