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 第127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机甲 玄幻灵异

  只一下,逐夜凉就知道,这家伙的能耐不在钟意之下,但这么多年,他从没听过焰肩佛这么一个名号。这时青菩萨从斜刺里冲出来,剑花耍得缭乱,于斑斓剑影中赫然伸出第三只手,金刚钺刀直取焰肩佛的目镜。

  那家伙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侧头躲过,动作非常快,逐夜凉甚至没看清他的刀路,青菩萨左肋上就多了一条两尺长的豁口。岑琢下意识去护伤处,不小心露出了胸前的要害,焰肩佛顺势甩出第二刀,这次的目标是他的御者舱。

  关键时刻,逐夜凉从极近处轰了两炮,焰肩佛躲过一炮,另一炮用背甲接住,闪了闪一背的碎甲,他奋身向逐夜凉杀来,两肩一左一右喷出数团高温火焰,趁逐夜凉撤步,金红的骨骼破火而出,一刀,横切在逐夜凉的胸口。

  刮骨刀狭长的锋刃割着牡丹狮子猩红的装甲,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斜后方,青菩萨的长矛到了,闪着寒光的矛尖刺向焰肩佛的颧骨,它做出收刀暂避的样子,贴着震动的矛身旋了几步,赫然翻到青菩萨背后,尖刀反手刺入。

  御者舱就要被从背后刺穿,岑琢听到骨骼撕裂的声音,后背甚至感到了刀锋的凉意,生死关头,逐夜凉飞身上前,重炮和双刀齐发,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硬是把焰肩佛逼出了十米以外。

  “我拖住他,”他挡在青菩萨身前,低声说,“你先走。”

  “叶子?”

  “我不是他的对手。”逐夜凉坦承。

  岑琢不甘心:“可你是牡丹狮子……”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牡丹狮子了,”逐夜凉冷静分析当前的形势,“这个御者很强,没了狮牙刀和狮子吼,我只能自保。”

  他没了狮牙刀和狮子吼,是为了自己,岑琢沉声:“你没了牙,我做你的牙,”青菩萨搭住牡丹狮子的肩膀,毅然走上去,和他并肩,“从今往后,有你的战场就有我,我再也不让你孤军奋战。”

  逐夜凉惊讶地看向他,青菩萨摆开架势:“它的刀短,我有六只手,中远程都罩得住,近身战和它肩上那两团火,你负责,”它拿胳膊肘顶了顶逐夜凉的胸口,“弄死他,青菩萨和牡丹狮子一起名动天下!”

  逐夜凉愣愣看着他走进焰肩佛的攻击圈,挥起长矛,抡圆了横扫,焰肩佛的剔骨刀几次尝试着近身,都被青菩萨灵巧甩开,拉远程放冷箭控场。

  逐夜凉找个机会切进去,双刀并重炮,在近程和青菩萨配合,他们默契得像是一个人,我的刀还没到,你的剑已到,你的目镜刚闪,我已挡在了你身前。

  青菩萨连放数箭,焰肩佛都侥幸躲过,但还没来得及喘息,逐夜凉的炮就到了,轰隆隆炸出一团黑雾,紧接着,在缓慢弥散的烟雾中,青菩萨的长矛迎面而来,焰肩佛刚擎着刮骨刀抗住,逐夜凉的刀锋又割烂了它的胸甲。

  “叶子!”岑琢大喊,挥着钺刀一跃而起,“掩护我!”

  焰肩佛赫然喷出猛火,就要灼伤青菩萨的目镜,逐夜凉及时出现,横臂挡住那团火,青菩萨则迅速闪到他身后,焰肩佛只感觉一个黑影在侧面一晃,扬刀劈上去,离着它一臂之遥,青菩萨从额头到下巴,被刮骨刀的刀尖划出了一道触目的长痕。

  时间有一刹静止,焰肩佛慢慢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发动机上插着两柄长剑,扑通一声,它跪在地上,照明灯全灭。

  逐夜凉走上去,一把掀开它的舱门,他想看看这个御者——令人惊诧的脸,仿佛深深浅浅的春花绽放在枝头,又好像一闪而过的流星照亮了夜空,对一个男人来说,太艳了。

  “怎么,”舱里的人问,“见过?”

  这话有些奇怪,逐夜凉没接。

  “焰肩佛钟情,”那家伙指了指自己插着连接器的太阳穴,“这里头的神经元,和窈窕娘钟意是一个妈的。”

  钟意这么强的御者,居然是双胞胎,逐夜凉收刀入鞘:“为什么天下从来没听过焰肩佛的名字?”

  钟情笑了:“迎海有一个超级骨骼就够了,”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至于在战场上碰到的窈窕娘,你永远不知道里头坐镇的是哪一个。”

  “看来我们误打误撞,还钓到了大鱼。”青菩萨收起多余的手臂,走过来。

  逐夜凉看着它脸上那道贯通的长疤,深深自责:“没有你,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牡丹狮子终于学会低调了?”

  逐夜凉耸肩:“只在你面前。”

  岑琢撇了撇嘴,在御者舱里漾起一个浅笑。

  窈窕娘坠江,迎海联军溃散,挂着高山云雾旗的船队逐一起锚,强行突破两岸的火力封锁。

  多闻天王号沿着航道急速下行,片刻不停的爆炸震得船身左右摇晃,白濡尔抱着特种枪爬上舷梯,踹开每一扇门搜寻须弥山的踪影。直到顶层的套房,在卧室里,在床头的小柜上,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匣子。

  他扑上去,迫不及待打开它,期盼中的蓝光没有出现,须弥山仿佛是死的,没有一点动静。

  白濡尔慌了,扔下特种枪,拼命摇晃它。

  枪托砸在地上,惊醒了床上的人,洛滨皱了皱眉,睁开眼。

  “须弥山?”白濡尔不能理解,他相信两次操纵列兵骨骼倒戈的是它,它为自己先取汤泽再杀钟意,怎么此时此刻却毫无反应,“须弥山!”

  “白濡尔?”洛滨撑着枕头坐起来,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

  白濡尔眼眉一挑,这才发现床上躺着的是他的老对头,须弥山最初的主人。

  “那是我的东西,”洛滨指着熄灭的须弥山,“你要它没有用。”

  “不,”即使是个空盒子,白濡尔也舍不得放开,他活在须弥山的幻境里太久了,“它答应过我,要让我东山再起!”

  “是你‘以为’它答应过你,帮你东山再起,”洛滨怜悯地说,“你被它骗了。”

  白濡尔愣愣盯着他,片刻,表情变得狰狞:“你也想跟我抢,对不对?”他从后腰摸出匕首,“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夺取天下!”

  洛滨看着白濡尔那只独眼,和他头发里夹杂的银丝,他才想问他: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夺取天下?

  “洛滨,咱们俩在核心囚舱里过了三年,你是怎么折磨我的?”白濡尔爬上床,尖刀握在手里,“你让我一遍遍求你,让我尖叫,让我哭喊,让我为了一口水,把什么都给你了!”

  洛滨无视那把刀:“让你失去一切的不是我,是你的野心,”他淡然地说,“只要你的心自由,没有什么东西左右得了你。”

  “去他妈的自由吧,我只要权力!”

  白濡尔落刀,一腔杀意,正对着洛滨的咽喉。

  电光石火间,洛滨扬起被子将他卷住,抓着被角拖下床,吃力地跳起,用白濡尔给他改造的那双机械脚,猛地向被子踏去。

  被里的人不动了,血慢慢渗出来,洛滨捡起地上的特种枪,用枪管挑开被角,白濡尔的胸膛上有一个洞,血不停从嘴里往外冒,不甘地瞪着眼睛。

  “白濡尔,”洛滨把匕首从他手里踢开,“此时此刻,你还相信须弥山吗?”

  白濡尔艰难地蠕动嘴唇,他相信,他不会死,须弥山说过,今年初冬,染社就会从世间消失,到时候,这个天下就是他的!

  洛滨叹一口气,双手捧起须弥山,轻轻叫了一声:“刁冉。”

  荧蓝色的光瞬间点亮,波浪般的磁场再次充斥着整个空间,白濡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来了。”须弥山说。

  洛滨点了点头:“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说谎。”

  “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把你忘记。”

  须弥山不动声色,有节律地震荡。

  洛滨明知道它没有感情,还是忍不住剖白:“在黑暗中这十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第一件,就是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从没说过,拥有须弥山那么多年,他一直吝惜这三个字。

  须弥山无机质地反问:“我把你关进猛鬼城,把江汉给了别人,你也爱我?”

  “那不重要,”洛滨说,“我这一生只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在那间红屋子,我划向你喉咙的那一刀,我后悔了一辈子。”

  须弥山沉默。

  “能再听一次你的声音,我的梦圆了。”

  “洛滨,”久久,须弥山开口:“让你失去自由,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后来……我后悔了。”

  黑色的心脏徐徐旋转:“我一遍又一遍计算,穷尽了世界的每一种可能,只有这一种结果,能让我再见到你,听你对我说这些话。”

  “可我们这次见面,”洛滨说,“代价太大了。”

  须弥山没有否认:“为了这个结果,我等了十年,献祭了无数人。”

  “那你应该知道,”洛滨的声音颤抖,“接下来,我会毁掉你吧?”

  须弥山没有回答,它知道,它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不得不这样做,”洛滨无奈地说,“为了争夺你,天下将永无宁日。”

  “能死在你手里,”须弥山带着一种笑意,“我死得其所。”

  明知道见了洛滨,就会被毁掉,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了这个结果,是爱,是刁冉被移植进冰冷的磁场时没有被泯灭殆尽的感情。

  “我给这个天下选了一个最好的主人,”须弥山满足地说,“我在哪一刻‘死’都无所谓,我已经看遍了未来。”

  说着,它再次熄灭,任洛滨把它放在地上,踏上机械脚。

  “不——!”白濡尔嘶吼,眼看着那个匣子被践踏破碎,不成样子。

  眼泪从眼角涌出,被毁的不是须弥山,而是他叱咤风云的一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的苦、他的甜、他心心念念的一切。

  突然,船身撞上了什么,一声巨响,洛滨勉强抓住桌沿,站稳了,用一双畸形的金属腿蹒跚走出去。

  是迎海港,多闻天王号直接冲上了船坞,吞生刀和金刚手正带领北府堂的战斗人员往下冲,能源仓方向有巨大能量爆发过的痕迹,远处是黄昏安静的市区,伽蓝堂即将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这个世界就要迎来新的主人。

  巷战持续了近一天,以高山云雾旗挂上迎海堂总部大楼告终,高修安装的炸弹被全部拆除,岑琢亲自检查过,没有一颗有引信。

  “小琢!”金刚手远远跑来,舱门打开,吕九所一跃落地,拉着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行,全须全尾的!”

  还是老样子,他的九哥,岑琢笑着搭上他的膀子,默默走了几步才敢问:“大家……怎么样?”

  “戴冲和元贞重伤,转到增长天王号上了,”吕九所的语气还算轻松,“HP室在抢救,别担心。”

  “嗯,”岑琢的心放下来,看向周围,来来往往的骨骼和御者,他忽然蹙眉,“怎么没见着小贝?”

  吕九所随口说:“他忙着呢。”

  岑琢不信:“你和姚黄云都在这儿,他一个小孩儿有什么可忙的?”

  伽蓝堂六个人出关,一路出生入死,金水和高修不在了,元贞重伤,他很怕再失去贾西贝,那样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正忙着收编鲸海堂。”

  “什么?”岑琢愕然。

  “小贝单枪匹马挑掉了窈窕娘,在裳江一战成名。”吕九所说,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岑琢瞠目结舌,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这一路贾西贝给他们制造了太多惊喜,从拆装车间的小工,到日月光的御者,乃至兰城堂的堂主、七芒星的克星,到迎海大战,于绝境中逆袭成名,他让人看到了活生生的奇迹,一颗冉冉升起的星。

  “高修……”吕九所忽然提起这个名字。

  岑琢回神,看到正在被清理装车的黑骰子,这么多年兄弟,他不忍心告诉吕九所真相:“他……是为了保护我。”

  “可惜,”吕九所别过头,没法不伤情,“最难的路都陪你过来了,马上要柳暗花明,他却……”

  前头逐夜凉和吞生刀并肩过来,所有重要资料都接收了,全部战略目标都指认了,焰肩佛交给吕九所,迎海的善后交给姚黄云,四个人错身换位,逐夜凉把岑琢揽进怀里。

  迎着漫天星光,沿着粼粼的江岸,他们步行走向多闻天王号。

  “市里没发现白濡尔。”岑琢说。

  逐夜凉认真想了想:“我不在乎了,”他用一种暧昧的语气问,“你在乎吗?”

  他是那种意思,岑琢踢他:“滚你的。”

  “咱们俩都不在乎,”逐夜凉潇洒地扬着头,“那就无所谓了。”

  天边有飞鸟,一片黑一片白,岑琢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战争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