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方土石
岂料那是恰逢霍潜去往极寒之地找寻舍利,已失踪两月。流云宗日夜期盼霍潜归来,又料到他这般缠磨定然有大劫,便出面将这名满天下的神医要了去。后来霍潜归来,再下山时身体平安。流云宗便放出消息说是常霏治好了霍潜寒疾,将之奉为上宾。并以归不觉归宗主的名义与合欢宗交涉一场,请他们看在常霏帮了流云宗大忙的份上,饶恕他的过失。
人死如灯灭,归不觉都拉下老脸求下常霏这条命,孙氏那边的门人便只能与常霏握手言和。
常霏侥幸活命,并不敢离开落霞山太远,以防有孙氏弟子心存不甘偷偷来暗杀。流云宗愿意继续庇护他们并给他们住所,他便携弟弟与弟妹便在山下城中定居了。
此事本就这样过去,谁知一月以前路千里与常霏私下见了几回,这消息还就跟长脚似的,被与孙氏交情最好的张沛知道了。张沛虽是路千里养父与师尊,也是将其收入合欢宗门下的人。可阖宗上下无人不知他两交恶。有这等搓摆路千里的机会,他哪里会放过。
张沛强行将常霏掳去严刑拷打,常霏什么都不说,路千里却青天白日打上门来将常霏要走了。如此一来,他合谋常霏谋杀师伯孙氏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张沛得了这么个把柄,不当场发作还等到何时。当下便与路千里缠斗,技不如人,不幸殒命。
路千里前几日与其三师伯张沛于闹市当街缠斗,他下手不留情招招取人性命。这是千万双眼睛都看在眼里的。与张沛交好的几位师伯师叔大怒,要求路千里自废仙骨,不然便就地遣散合欢宗。
“吾宗门出此不孝不义之徒,若他不知悔改,吾等无颜立足于世。此后天下再无合欢宗。”合欢宗现任宗主乃老宗主弟子,路千里师弟。他站在张沛这一边,立下这等谶言,带头逼迫路千里自废仙骨为张沛抵命。
据说他是一开口要伤合欢宗,当场就被路千里拿剑指了脖子:“师尊费尽心血振兴的宗门,哪里容得你糟践?你若不愿当合欢宗的宗主,我自代师尊认命新的人选。”
要不是路千里另外几位师弟苦苦阻拦,他那杀气腾腾六亲不认的劲儿,真能削下宗主的头颅捏碎他的灵丹。
路千里到底没杀宗主,甩袖走了。但他这一刀杀进了看似和平的合欢宗内部。实力为尊的世界,路仙君的仙骨没有被抽出来,宗主和一干老修士的威信反而大减。一旦金字塔顶端的人立不住了,底下的小妖精就开始心思活络起来。看似稳若磐石的合欢宗一夜之间露出了一盘散沙的内里。
一群人怂恿宗主不要退缩正面刚,把路千里揪出来逼继续用宗门的存亡来逼他自绝。此人不去九重天却在修真界逗留许久,焉知他用意为何,暗示路千里有心争此间权势富贵。
另有一群人大骂前者居心不良,刻意分裂师兄弟情义。直言宗主要是在路千里手上吃了亏,谁来替宗主扛起合欢宗的门庭,你们吗?
多的是人目标明确想要趁乱诛心杀人,也有一些人在使软刀子,东扎一刀,西来一枪。
什么“路千里早年长于张沛师伯之手,张沛将之视若亲子。如今却恩将仇报要其殒命,如此无父无长之人,唯有一死以消其孽债”;什么“路千里柔性成奸,不仅对张师伯不轨,孙师伯之死也与他逃不了干系。他数月之前曾买通神医常霏,以行医为名行谋害之实。要孙师伯小病成大病,最后死不瞑目。”
传了半天,又多了一条:流云宗庇护常霏绝非偶然。路千里使常氏谋害师伯后,为保其不受孙氏门人及师兄弟杀害,将其托付于流云宗。流云宗与路千里同流合污,插手合欢宗内务意图不轨。
这便将流云宗扯了进去。流云宗在这件事上担了污名,霍潜哪能坐得住。匆匆回落霞山见过归不觉之后,就被派去与合欢宗交涉了。
修真界的八卦连载暂时更新到这里,据说霍潜还在合欢宗没有出来,他代表流云宗与合欢宗宗主所开展的修真界两大巨头会议没有落幕。具体交涉的消息便还没有更新。
糯糯可等不得他更新了,他带着崽子在山上过了许久,可算是深刻体会了一把霍潜的神出鬼没。崽崽出生到现在,都已经快满月了,这还是他第一回从婆婆鸟口中听到崽子爹的消息。
霍仙君可不同于艳情满天下的八卦生产机,他低调到叫人绝望的地步。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活得就像一抹清流,叫外界摸不到他的行踪与喜怒。
要不是上回和糯糯传了一回艳情并火速翻车叫众人都大跌眼镜,大家都以为他一颗红心向霍有悔这颗太阳,不能给修真界提供除了“霍仙君去找舍利了”和“霍仙君找舍利回来了”之外的话题。
他下定了决心要速速去截到猫崽的另一个爹爹,找回崽崽便动手拾掇起来。
糯糯拿出了袖珍鸟笼,将两只婆婆鸟换进易携带的小笼子里。他关好门窗,收拾好里头崽崽的一干用具:猫抓板、逗猫棒、手缝的小鱼香包、可供抓挠的会叮当响的风铃、猫屋、猫篮子、猫蒲团、小奶瓶、掏耳朵的棉签……
他像所有带孩子出远门的家长一样收拾了半个时辰,才把猫崽塞在胸前口袋里,便离开了这处暂时的避风港。下山之前来到母豹的洞穴里,拿出了两只处理过内脏的肥美小羊羔,交给了母豹子。
母豹的伤口过了近一个月早已长好,就是糯糯还天天给她送肉吃,她也是要隔山差五出去捕猎。以免将来手生,自断了后路。野兽即使被豢养了许久,也绝不会丢掉谋生的本能。
两只小豹子已经断奶,在外边捕小型野兽。糯糯和母豹伏在高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以免小豹子受难。
糯糯和崽崽,与她做暂时的告别,并给猫崽吃最后一顿饱餐。
母豹听不懂糯糯的话,只斜眼看他,搞不明白他这样匆匆带猫崽来吃奶有什么意图。她两个孩子已经半自立,本该已经停了奶水,全是因着有这么一个小猫崽才又多产了半月有余。
见糯糯又拿出两个奶袋子将她的奶水存了满满两大袋,她还不满地从鼻孔里喷气啐糯糯:小没良心的急什么急,我又不会饿着你这崽子。他什么时候来我都奶他的呀。
第71章 深远
流云宗立足于群山之中, 虽是以一己之力将周边几个城镇的航道与商铺包揽了七七八八,但到底是和山下的平民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线。它更接近于是一个隐居的处所,高不可攀, 不参与经营的修士轻易不和山下的十丈软红尘接触。
合欢宗就不一样了,他们也依靠着高山建宗, 但多的是建立在山下闹市的门庭, 许多修士和百姓不过一墙之隔。这起源于合欢宗第一任宗主贩夫走卒的出身,即便是开山立宗成了一方霸主,还是下意识脱不了世俗气。他将许多产业置办在了山下,连带着好些弟子一同入世修行。
如今已历经三代,宗门势力深入民间, 俨然已经无法轻易剥离。路千里就是在合欢宗势力最广的揭阳城和张沛当街斗殴, 这才闹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
糯糯是知道合欢宗与他们种族的渊源的, 他可不敢轻易往揭阳城走。
早前路千里第一次与他在藏云峰相见时, 他不知道厉害, 大大咧咧露出一身的橘毛。那时路千里也没有什么直白的表示,但曾叮嘱他多跟着霍潜,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跑。也曾多番询问下山后有没有被人欺负, 家中亲人有没有一起下山。
当时不觉如何,现在想来大约是一眼就被认出了身份。幸而路千里没有拿他来用一用的意思, 不然自己就要像祖先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了。
路千里能凭着他原形的样貌认出来他, 合欢宗里自然有旁的人也能认出他来。不说别的, 去百幽谷的路上不就被山匪认出来被劫了去么。
他是没关系, 只要他一直保持人形, 便可以避免被扒出身份的危险。他们在歧山安居近千年,歧山的障眼法可拦不住误入的精怪修士。而且它只障目,无法有更多的作用。千年以来从没有药修找到他们,足以说明外界的修士黔驴技穷,真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只要不暴露原形,还不到不能现身的地步。
崽崽就比较麻烦了,他随了自己的毛色,一身的蜂蜜色儿。往人前一站,保不准就有人认出他来。他就是再急着找霍潜小娘子,也不能带着小小霍往揭阳城钻。
他在揭阳城外一个小村庄住了下来。这村庄贫瘠且偏远,交通还不方便。这样的村庄多有一个特点,村里头除了老人就是小孩,满村凑不出一个巴掌的年轻人。有老人便代表有无数张无事就爱闲聊的嘴,消息灵通得很。缺少年轻人就代表这里有合欢宗的耳目的概率极低。
谁爱费心思关注这种留守村呢,又不能收徒得贡又不能经商生银子的。
糯糯把自己化妆成流浪的路人,崽崽揣在兜里,找了个破败无主的屋子藏了进去。
进门就放出两只婆婆鸟,然后把崽崽掏出来,点他的鼻子:“出门在外小心为上,爹爹这里还有些染料,给你染个色。”
崽崽打了一个小喷嚏,傲娇把脸别过去:哼,不跟我商量就火急火燎又是和豹豹告别又是搬家的,一路上还不让我把脑袋钻出来。非要出来找什么“你爹爹”“你爹爹”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你爹爹”比我还重要吗?怎么可以光顾着搬家不给我吃neinei,不让我见豹豹,不和我说话话,不陪我玩游戏,也不把我抱着摇来摇去……
所有小幼崽刚一出生都有一个幻觉:我是世界的中心,大家都是围着我转的,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我运行的。
一开始的时候“miamia”这个词所代表的那个个体,也是围着他转的世界的一部分。饿了就不分白天黑夜miamia叫;困了就要挨在miamia身边睡觉觉;不管是痛了还是快乐了,都试图通过召唤miamia这个对他有求必应的个体,以索求这个世界对他的回应。
再长大一点,小崽子便觉察到世界不止他一个中心。稍微能收敛自己的欲求,不至于狂风式索求,压垮miamia这个他接触世界的桥梁了。
崽崽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他认为世界只有两个中心:他和爱他的miamia。
他在围着糯糯转,糯糯也在围着他转。他们两个可以互相拥抱互相陪伴到永远,其他的生灵死物皆是身外之物,远远没有对方来得重要。可是,现在,miamia竟然没有围着他转也没有第一考虑他的意愿。
我还是不是你的宝宝了,我是不是你的宇宙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