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萧泽把林予抱着安慰了很久,假设了很多种乐观的结果,待对方的情绪明朗一些后,打开灯煮上一壶咖啡,让林予坐在吧台后面看店。
“哥,你要出门吗?”
“嗯,烟抽完了,我去买两条。”萧泽看看时间,“可能还顺便跑会儿步,自己看店小心点,只管结账就行,别的服务概不提供。”
萧泽把外套拉链拉到顶,一路慢跑至公园大门,天已经黑了,公园里却灯火通明正是晚高峰,老头老太太们有的散步,有的练剑跳舞,把空地全占满了。
萧泽没买烟,只买了瓶水,咕咚咕咚灌进去,喝完把瓶子一扔,气势就跟将军出征前摔杯为号似的。他从长椅上起身,深呼吸迈出长腿,大步流星地直穿广场舞人群,一条线奔到领舞面前,赤手夺下了人家的扩音器。
如千兵万马中直取敌军将领的首级。
几十号老太太都愣了,交头接耳不明所以,看萧泽那气势也不敢贸然讨公道。过了几秒,有一部分老太太认出了萧泽,喊着“林老师他哥”。
萧泽清清嗓子,对着喇叭喊道:“大爷大妈们晚上好,麻烦都往这边来一下!”
这一嗓子底气十足,老人家们又喜欢看热闹,于是吊嗓练剑逗鸟遛弯儿的全凑来了,萧泽腾地一跃,站在了后面的石头上,郑重其事地说道:“应该有不少大爷大妈都见过偏门一小孩儿,圆眼睛,坐个小马扎,拿个地球仪,经常跟那儿猫着算命。”
赵爷爷急忙接腔:“就是林老师嘛!”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都认识,大家七嘴八舌地发问,为什么林老师好几个月没露面?林老师不会是回老家娶媳妇了吧?前一阵的杀人案,那凶手好像认识林老师,是不是真的啊?
萧泽示意大家安静,回应道:“我是林予的哥哥,今天弄这么一出就是求大家一件事。”
“小予之前出了意外,头部受了很严重的伤,算命的话,暂时可能算不准了。”萧泽声音渐沉,才发觉自己在这件事中同样难受,“他很喜欢各位,也喜欢算命,所以我在此恳请大家,如果他摆摊儿给大家算,请大家多多担待,就假装他算得准。”
老头老太太们一阵唏嘘,完全不敢相信,有些个情感丰富的,甚至心疼孩子似的抹起眼泪。萧泽又多言了两句:“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看在小予以前真心帮过大家的份上,拜托了,算命的钱可以找我结,我就想让他开心。”
老头老太太们满口答应,都很谅解,萧泽再三道谢后离开了公园。他慢跑回书店,跑到门口停下,隔着玻璃窗看见林予在对着地球仪发呆。
萧泽不知道能瞒多久,也可能根本就是无用功,可是他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翌日清晨,林予拎着马扎和地球仪出门摆摊儿,萧泽光明正大地跟着,反正考察项目结束了,他目前有的是时间。
林予往花圃前一坐,扭头闻了闻新长出来的花骨朵,再扭回来已经有了客户。王奶奶拎着购物袋,笑眯眯地问:“林老师,我来给你开张好不好啊?”
林予扶王奶奶坐下,高兴道:“奶奶,你想算什么?”
王奶奶伸出手:“看看手相吧,算算财运。”
林予有些紧张,握住对方的手捏了捏,拇指指腹捻在对方的掌心走线上,耗费了将近五分钟,头脑却一片空白。
他沁出一排热汗,盯着那丝丝缕缕的线条默背规律,飘忽地说:“偏财运不错,会有意外收入。”
王奶奶演技逼真:“那我借你吉言了,我把一半存款给我闺女搞投资,最近确实一直赚外快。”
“真的?”林予没想到竟然对了,他接着又算了几个,全都是硬着头皮说的,但无一例外都算得很准。他默默纳闷儿,难道他神功练到第十层后已经飞升了?现在闭着眼瞎说都能算对?
萧泽在一旁的椅子上提心吊胆,生怕穿了帮,好在老头老太太们都心善,全都按照他拜托的办,十分靠谱。
不料怕什么来什么,街边停下一辆出租车,居然下来了曹安琪。
曹安琪的短发已经成了马尾辫,她背着书包跑过来,激动地打招呼:“林予,老板!好久没见了!”
林予也挺激动:“我都以为你出国留学了!”
“没有没有,再有俩月就要高考,我忙死了。”曹安琪在马扎上坐下,“今天本来去理工大学听竞赛课,那么大的阶梯教室居然抽签排座位,我抽到最后一排什么都看不清,干脆回家写作业。”
林予立刻报告:“你送给我的资料,我有认真学,已经快学完了。”
曹安琪从书包里掏出个汉堡开吃:“那我改天再给你整理点新的,我现在别的没有,就是学习资料多。”她说完看看时间,不是很赶,怎么着也得把汉堡吃完,便伸出手去,“朋友,帮我看看能不能金榜题名吧。”
萧泽忽然紧张:“你学习好,肯定能,不用看了。”
“那不行,我不是单纯为了鼓励。”曹安琪头脑清晰,十分理性,“能与不能我都会认真学习,但如果情况不乐观,我就有了心理准备,同时也能及早谋求其他出路,比如调整志愿、留学,反正要选一条最好的路走嘛。”
林予觉得有道理,可是他现在看什么都毫无思路,完全是盲算,于是先试探:“曹安琪,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曹安琪一愣:“我都被姓叶的搞出阴影了,恋个屁啊。”
“……那我算错了。”林予一脸讪讪,“近日身体不太舒服吧,要注意休息。”
曹安琪拧着眉毛:“我天天吃香喝辣又跑操,睡醒还嚼俩钙片,壮实着呢。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快算正经的。”
萧泽和周围的老头老太太都出声阻拦,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林予心中不安并且疑惑,对着曹安琪端详了很久,低声说:“我……我算不出来。”
萧泽立刻在他身前蹲下:“你身体刚刚恢复,只是累了,没事儿,咱们改天再给她算。”
曹安琪虽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反应很快,她收到萧泽的目光后立刻起身,说:“林予,我这两天好像是有点感冒,那我下次去书店找你吧,到时候你再给我看手相。”
曹安琪走了,围着的老头老太太们叹息着也要离开,林予猛然站起,挡住别人的去路问:“爷爷,其实我刚才根本没算准是不是?”
老头一脸难色,他又问其他人:“大爷,你甭骗我!我是不是算错了!”
大家顾左右而言他,没一个人回答,林予立在中间像被念了紧箍咒,脑中的那根弦绷紧断裂,他捂着头吼道:“你们都骗我!全都骗我!”
萧泽急忙抱住他,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受刺激昏过去。王奶奶心有不忍,走近摸他的头,哄道:“宝儿,你哥哥昨晚来公园求我们,让我们假装你算得准,爷爷奶奶不是想骗你,是想让你高兴。”
林予眼眶一酸,他想崩溃地嚎啕大哭,但竭力止住了。走回花圃前,拎起地球仪和马扎,他向老头老太太们道谢,谢完抬头看着萧泽,像寻找依靠一样揽住了萧泽的手臂。
“哥,咱们回家吧。”
萧泽牵着林予朝书店走,路上有人看他们,但两个人都没理会。回到书店,林予直接上了小阁楼,他总是这样,一遇到什么事儿就钻进去待着,就像土地神的土地庙,很隐蔽很安全。
萧泽中午上楼送了趟饭,晚上进去发觉一口未动。林予坐在床边撒癔症,两眼发直,估计在琢磨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走过去坐在旁边,揽住对方的肩膀。
“哥,谢谢你。”林予开口,“我研究了一下午,我这应该算武功尽失了吧,于是我就哭,那种心情就是穷途末路,就是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