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应长河常常拿他当年的心思开玩笑,付沧海很烦。
那些往事对他来说是很美好的,他确实曾经喜欢过周影,也许现在也仍旧喜欢着,但他已不再是打着手电藏在被窝里写情书的少年人。
两个故友,在发生了这样那样的许多事情之后,能平平淡淡坐在一起聊天,本身就很奢侈了。
泄密事件发生之后他被控制了起来,危机办的人反复多次讯问,甚至动用了一些手段,但付沧海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确实不知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但在被关押于单人牢房的时候,还有回到自己家中之后,有一个可能性越来越令他心惊。
他是做安全保卫工作的,自诩生活工作都有条有理,自己记忆力也很好,很难忘事。
唯有大年二九回家乡的那天,他拎着从这边带回去的礼物去看周影的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周影不大喝酒,陈麒以前还在的时候,家里总会藏着几瓶茅台或有了年份的干红,他特别喜欢用它们来接待朋友。那天周影拿出了一瓶酒让付沧海带回家。付沧海也不大喝酒,但周影说这是陈麒的珍藏,自己不喜欢喝,怕浪费了,付沧海只好收下。周影说前几天自己已经启封,让他干脆先倒点儿尝尝。付沧海见她心情这么好,想到要把周沙和原一苇的事情告诉她,便决定顺着她的意思做,先暂时保持着周影的好情绪。
他没喝多少,满打满算也就半杯,结果很快开始眩晕。
他知道自己没醉,只是有些糊涂,以为太久没喝过这种度数的酒,一时间犯晕,当时就坐在沙发上不敢动了。
周影起身去开窗,说是让他透透气。
付沧海半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听见周影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把温热的毛巾敷在自己额头上。
他有些唏嘘,有点儿感慨,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这时,他听到了几不可察的振翅声。
他脑袋一低,吓了一跳似的清醒过来。自己仍旧坐在沙发上,周影也仍旧在他身边,眼神里尽是担忧。
房间里没有鸟,没有雀,当然也没有那种古怪的振翅声。
他似乎只是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意识也清楚着,好像并没有发生任何古怪的事情。
只是额上原本温热的毛巾,在这片刻间已经变得极为冰凉。
付沧海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但他后来不断回忆,记忆之中那奇特的空白感越来越强烈,当时的振翅声也渐渐被他咂摸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和应长河是普通人,但是两个人都因为长期跟哨兵和向导一起工作,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精神体的轮廓。虽然没办法辨认出更清晰的细节,但是付沧海却一直记得秦夜时的狼獾在自己身边发出的吼声。
猛兽的低吼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障碍物阻隔着,但障碍物是通透的,声音并没有完全被遮挡,还是隐约透出了一些。
不够清晰,模模糊糊,但能捕捉得到。
在周影家里听到的振翅声就是这样的感觉。
付沧海终于意识到那是一个精神体。它是从被周影打开的窗子外飞进来的。一个陌生的精神体侵入了向导的生活范围,周影不可能不知道。
因此,周影认识那个神秘的精神体。
它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偏偏在自己神智昏沉的时候出现?
付沧海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答案。
他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周影是警铃协会的人,是她和别的人联合起来偷走了系统的帐密,随即入侵系统。
这当然是顺理成章的,毕竟陈麒死得这么惨烈,周影完全有理由恨自己,恨应长河,恨文管委,恨这个要让哨兵和向导担任这种危险工作的社会规则。
付沧海在心里给周影找了千万种借口,但痛楚还是异常强烈,像是铺天盖地的雨水,深深浸入泥土之中,没有一处是不被浸润的:他全然信任周影,他尊敬她,爱她,愿意保护她。但她反过来利用这种感情捅了付沧海一刀。
“是你吗?”付沧海又问了一遍。
周影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反问:“我偷了你什么?”
“人口数据管理系统的帐密。”
“付沧海,你是跟我开玩笑?”
“周影,别骗我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工作的。”
“对啊,我知道。”周影直起腰,背靠在椅子上,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我当然知道。当年你也这样审问过我,现在又要来一次是吗?”
付沧海愣了愣,心头掠过一丝悲哀:原来她都记得。
819事件发生之后,危机办和国博的保卫人员联合起来,对当时文管委所有工作人员都进行了挖地三尺的详尽调查,其中当然也包括周影。她刚刚失去了丈夫,却因为是陈氏仪的管理者而被列为最重要的嫌疑人,不断地接受询问。一夜夜的无法入眠令她精神陷入崩溃边缘,强烈的灯光照在她憔悴的脸上,负责审讯她的付沧海无法直视她通红的眼睛,在讯问进行不下去的时候站起来,要求危机办给周影休息时间。
周影当时坐在他面前,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审讯桌。周影连续几天拒绝开口,但在听到付沧海提出要求的时候,她还是冷笑了几声。
付沧海逃出了审讯室,他找到应长河,两个人开始活动,想要把周影从这个乱局里挖出来。
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的,当时上级认为周影是最合适的人,因为是她负责启动陈氏仪的。付沧海和应长河花了很大的力气,反反复复把当时的情况分析给上级听,解释各种利弊关系,最后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陈麒,无法推卸的全都让应长河担起来了。周影被释放出来之后,立刻离开了文管委,甚至连辞职的手续都没有办。
让周影再次接受自己这个旧友,花了不短的时间。
付沧海坐在咖啡馆里,坐在周影对面,他觉得有些冷,心里盘旋来去的都是一个念头:她还恨着我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付沧海低声问,“你居然……你居然是警铃协会的人?”
问出这句话时,他觉得胸口憋着一口血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想问周影,你还记得我的爱人吗,你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在白浪街事件里去世的十几个向导中,连尸身都拼不完整的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吗。陈麒和周影都去参加了他妻子的葬礼。付沧海一直忍着没哭,但在火化之前死死扒着妻子的棺材,不让他们将她送进去。再看一眼,让我再看一眼。他大哭着喊。
和那时候牺牲的许多向导和哨兵一样,尸体只能辨认出一个模糊的形状。付沧海眼里都是泪,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流泪。周影和陈麒拦着他,应长河在一边大吼“快推进去”。
他觉得周影应该已经忘记了。
周影皱了皱眉,露出厌恶的表情:“帐密不是我偷的,我也不是警铃协会的人。”
“那天在你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付沧海定了定神,低声开口,“我知道有部分向导的精神体是有辅助性作用的。飞进来的是什么东西?一只鸟吗?它能窃取我的记忆?不可能,如果真能窃取记忆,你拿走的就不仅仅是帐密……它可以让人说真话,对不对?你问了我问题,因为受那只鸟的影响,我必须对你说真话,是吗?”
周影不再回答他,起身拿着外套大步离开了。
付沧海也没有追上去。他坐在原地许久没动,直到服务员来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付了账,离开咖啡馆,并且掏出手机给秦双双拨了个电话。
“我姐电话占线。”秦夜时说,“一会儿再打吧。”
袁悦和他坐在电脑前,两个人都一脸困倦。
所有和精神体变异、融合相关的资料都看完了。除了徐川之外,还真的被他俩发现了其余几个在偷偷进行融合实验的人。只是实验效果还没出来,这几个人就因为故意杀人而被抓了起来。
那头习惯在沙发上酣睡的老狗此时正趴在秦夜时脚面上睡觉,秦夜时不能动,长时间坐着让他很不舒服,只能靠偷窥袁悦来获得乐趣。
袁悦盯着电脑屏幕,眼神透着疲倦和茫然。
“这就是警铃协会要做的事情吗?”他低声说,“不断融合,然后产生一个最强大的哨兵或向导?”
“他们不是反对组织吗?”秦夜时问,“这似乎不是反对组织会做的事情。”
“也算反对组织啊,反对的是对自己不利的制度,反对一切除自己之外的人。”他似是觉得冷,抓起一旁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秦夜时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头痒痒的,又凑过去亲袁悦。
亲吻总是很浅,但彼此触碰之后,两个人的性信息素就像开了闸似的根本控制不住。
袁悦也不讨厌这样的接触,不抗拒,不回绝。秦夜时磨蹭着他的鼻尖时,袁悦小声说:“你又不喜欢我,这样好玩吗?”
秦夜时:“我乐意。”
“会擦枪走火的。”袁悦伸出手抵在他胸前,“太危险。”
秦夜时无师自通似的学会了耍无赖:“那就走火啊,我不怕。”
说完伸手摘了袁悦的眼镜,把他额前的头发都抓乱了。
长时间的工作令人疲倦,但性信息素的活跃又让人觉得兴奋,两种怪异的情绪纠缠不清,袁悦觉得自己有点儿迷糊了。亲吻很舒服,互相依偎的感觉也是,他没办法硬起心肠拒绝。
“我把你带坏了。”他低声说,“不好,这很不好。”
“好得很。”秦夜时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声音像气流一样从他嘴里飘出来,“让我变得更坏吧。”
第71章 周影(4)
秦夜时给袁悦打领带的那天,就已经在想着自己解下领带该是什么感觉了。袁悦不喜欢这种衣服,在家里穿得更是普通,秦夜时没领带可拆,十分遗憾。
袁悦被他模脖子摸得脸红:“你手……”
秦夜时堵住了他嘴巴,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皮肤热度上升,耳后和脖子更是烫人,秦夜时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柔软且温暖,就像他那只毛丝鼠一样。秦夜时很激动,因为袁悦在回应他了。
那不算特别积极的回应,但已经让秦夜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把袁悦抱到自己身上,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亲密地抚摸着他背脊的皮肤。腰上的肌肉,脊柱处的凹陷,还有胸前因为冷和紧张而硬起来的乳头,秦夜时手指没什么章法地游移摩掌,舔舐着袁悦的嘴唇。
他从这回应里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微小的信任和喜爱。
秦夜时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脱去了袁悦的上衣,把手伸进他裤子里,抚摸更热更烫的位置。
袁悦发出很轻的喘息声。他的性器已经半勃,在秦夜时的手指间很快涨出了饱满的形状。
热,非常热。秦夜时饥渴地舔吻袁悦,那条被惊醒的老狗爬到门边,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它也察觉到了在这小房间里纠缠不清的信息素。
它们强烈且露骨,毫不掩饰地向彼此担露者欲望,像两道渐渐融在一起的水流,把秦夜时和袁悦剩下的一点儿清明都冲走了。
袁悦掏出秦夜时硬直的性器,和自己的紧贴在一起,不停地摩擦。秦夜时揉搓他的臀部,手指在袁悦用来接纳他的器官外头擦蹭。
两个人都不说话,拼命地吮吸对方口中的津液,舌尖续在一起,所有情动的喘息都被对方吞入腹中。
袁悦精神体力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曾深入过秦夜时的精神,但两人第一次结合的时候,秦夜时正处于“海啸”的状态,精神世界极不稳定;这一次的秦夜时是全身心地投入这场情事的,袁悦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已经触碰到了秦夜时情绪的深处。
他曾来过这里,但现在这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片完全干净的世界里涌现出了一团又一团的阴影。
袁悦只轻轻一触,便知道那全是秦夜时的负面情绪。
哨兵会出现负面情绪是非常正常的,像秦夜时以前那种才算不对劲。但袁悦再尝试深入的时候,他突然颤抖了起来。
“疼?”秦夜时立刻不敢动了。他的手指半入,试图探索袁悦敏感的地方,但袁悦一动弹他就停下了,不上不下地卡在进处。袁悦骑在他腿上,而他坐着,这姿势让他的进入变得更加艰难。
袁悦撤离了秦夜时的精神。
“你看到了什么?”秦夜时小声问,另一只手抚摸看袁悦的后颈,语气忐忑,“……我很坏吗?”
袁悦低头吻他的鼻尖,又吻他的嘴巴,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秦夜时一时间辨别不出来。
“不……”袁悦小声说,“不好的人是我。”
秦夜时精神世界里那些突兀的阴影,袁悦接触之后发现,都是很古怪的情绪:犹豫,忧愁,困惑……时悲时喜,然而再继续往里深探,便是一个腼腆笑着的自己。
打着领带的袁悦,坐在灯光里看书的袁悦,侍弄花草的袁悦……全是秦夜时的记忆。每一个袁悦都被负面情绪包裹着,但在那些犹疑和悲哀里头,总有一点儿完全光亮敞明的地方——自己就停留在那里。
他心头涌出难明的情绪。傻子……袁悦心想,他遇到的每一个哨兵,好像都是这样的傻子。
秦夜时还想再问,袁悦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深深吻着秦夜时,手部活动得更加频密,在低沉的喘息声里两人都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