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浮生录 第137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玄幻灵异

  “大单于回来了!”

  “大单于——”

  全城轰动,城门马上打开,为首两人率军迎出,一个让陈星听了就有心理阴影的年轻声音高喊道:“述律空——你终于回来了!”

  车罗风纵马冲出,项述只是驻马,远远看着他。看见车罗风时,陈星有点意外,这家伙没受伤?!对了!这么说来……许多事确实改变了。

  肖山一瞥车罗风,也想起来了,说:“是他!”

  “他怎么了?”陈星低声问。

  肖山说:“他还活着。”

  陈星茫然道:“当然啊……等等,上一次,车罗风是被你抓伤的?!”

  肖山点了点头,望向陈星,似在思考,而后说:“我看见,他和一只魃在说话。”

  陈星:“!!!”

  上一次来到敕勒川时,陈星还未认识肖山,而车罗风带着被抓破的肚皮逃回来时,陈星只以为袭击他的是一只狼,现在想来,竟是肖山!而时光潮汐回转后,肖山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便告诉了陆影,陆影则令他马上南下,去长安寻找陈星。

  也即是说,肖山离开北方后,自然也就没有袭击车罗风,现在的车罗风也没有受伤!

  “什么魃?”陈星当时竟忘了详细询问肖山此事,毕竟那会儿肖山连话都说不清楚。

  肖山趴在陈星耳畔,很小声地说:“柔然魃。”

  陈星:“……”

  周甄,一定是周甄!陈星刻意落在最后,低声朝肖山询问了整件事的经过,终于明白了:

  上一次的暮秋节前,就在巴里坤湖外,被陆影放逐的肖山,碰上了与周甄会面的车罗风!肖山出现的刹那,车罗风与周甄便一起出手,想杀掉这小孩灭口。孰料肖山却不是吃素的,一招便放倒了车罗风,周甄见状马上抽身离开,而肖山则转身去追,闻讯赶来的柔然人,则救走了车罗风。

  于是便有了车罗风负伤归来,而陈星救了他性命的整个经过。而不久后,趁项述与陈星离开敕勒川,前往卡罗刹时,周甄再次与车罗风会面,诱他喝下了魔神血,并制造了那起魃乱,屠杀了阿克勒全族。

  陈星马上就盯着车罗风看,却一时无法判断出他此时是否已见过周甄。

第102章 神医┃我需要你们帮我保护一家人

  铁勒族族长石沫坤也来了, 敕勒川迁徙到此地的骑兵们分作两翼, 护送项述一行人进城。耳畔各族语嘈杂不堪, 吵得陈星头昏脑涨,不少人更诧异端详肖山一行人,这一狼一狈一小孩的组合。

  “通知各族部, ”项述下马后第一件事就是进皇宫,“召开会议。”

  陈星进城的路上看了眼,见许多百姓已被安顿下来, 心中顿时生出熟悉之感。白鬃过路时, 不少百姓又纷纷朝它行礼。

  车罗风早在进城时便注意上了陈星,大单于述律空带回一名汉人之事, 亦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顿时让车罗风十分紧张, 匆匆到得宫殿中时,两人正式照面, 车罗风不知为何,竟是觉得这汉人显得面目可憎,犹如上辈子的仇敌一般。

  但在这无缘无故的恨之下, 车罗风对他又有几分敬畏。

  “他是我的安答, ”项述朝陈星说,“柔然族长,车罗风,你俩多亲近亲近。”

  陈星笑道:“好啊——”

  车罗风:“……”

  项述刚回到皇宫,安顿了陈星之后便去询问相关事宜, 扔下车罗风与陈星,在主殿内面面相觑。

  “你是汉人?”车罗风明知故问道。

  “对啊——”陈星又笑道,一边躬身整理行李,一边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安答,您最近肚子疼吗?”

  车罗风:“???”

  陈星诚恳道:“我是大夫,看你脸色不大好,推测你可能会腹痛。”

  车罗风原本很正常,被陈星这么一说,肚子突然就有点疼了,隐约间竟是像被抓了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是你安答。”车罗风上前一步,冷冷道,“你与述律空,是怎么认识的?”

  陈星正检查药包,闻言直起身,车罗风伸出手,想挑陈星下巴。

  “走开!”肖山从旁出现,手上两把精光闪烁的爪子互相敲了敲。

  肖山系着一条领巾,上身赤裸,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身材隐约现出少年郎的瘦削肌肉,下身一条长裤,裤前围了一条兽裘长裙,清河公主临走前还给他梳了鞭子。

  肖山朝车罗风威胁地露出犬齿,除了项述,他几乎不让别人靠陈星太近。

  车罗风:“你……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才走开!”

  车罗风不知为何,竟是对这个头尚不到自己胸前高的小孩充满了恐惧,一上来气势就弱了几分,竟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色厉内荏道。

  “要讲礼貌。”陈星朝肖山说,“说了多少次,不要总是一言不合,就把人抓得肚破肠流的。”

  肖山拦在车罗风与陈星身前,抬起爪子,霸气地指着他,说:“退后,否则把你脑袋抓下来。”

  车罗风顿时怒不可遏,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地盘!”

  陈星正要开口,肖山却比车罗风声音更大,清亮的少年声蓦然道:“该滚的是你!”

  “这是我的地盘!”肖山冷冷道,“我是呼韩邪后人,伊图邪山!柔然人,你又是什么东西?”

  说着,肖山手上拈着一枚根部赤红的缠金带玉雕牙,朝车罗风出示,威胁道:“认得它么?”

  陈星:“……”

  车罗风顿时惊了,又退了半步,只因肖山手中所持,称作“金翎龙牙”,金翎乃汉元帝所授,龙牙乃呼韩邪单于掌管的匈奴印信。象征汉人所承认的,匈奴王权嫡系。

  陈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了,从前肖山一直带在身边,但胡人稀奇古怪的装饰总是很多,阿克勒王甚至全身挂满项链蜜蜡等装饰,陈星便也没多问。

  “你……你也是大单于?”陈星傻眼了,朝肖山问,心道不好了,这下多半要打起来了,肖山与项述竟然都是大单于!真要打起来的话自己帮谁?

  “不是,”肖山朝陈星说,“我是单于,小的,一般的那种,小单于或一般单于。”

  车罗风旋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小贼,从哪里偷来的东西?”

  就在此时,敕勒川各族的族长们全来了,一见双方对峙,便隐约猜到想必又是性子桀骜暴躁的车罗风在寻人不是,正要劝和时,匈奴族长一见肖山手中印信,顿时大惊道:“此物从何处得来?”

  霎时匈奴部中数族,马上围住了肖山。

  项述也来了,一瞥肖山,说:“终于按捺不住,打算归族了么?”

  陈星心想原来你早就知道?别人认不得金翎龙牙,项述是大单于,总该识货的。

  肖山答道:“你安答欺负陈星,否则我也不会说话。车罗风!你现在站的地方,是我先祖所建,哈拉和林,是我们匈奴人的都城!若非卢浑单于释放你柔然人自由,如今你们还是我们的奴隶!”

  霎时殿内所有人脸色都不自在起来,柔然人确实曾是匈奴人的锻奴,自呼韩邪之后,卢浑大单于释放柔然人,才终获自由。

  项述沉声道:“闭嘴!我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匈奴单于,肖山,匈奴人既入了敕勒古盟,便须听我号令……”

  “算了,”陈星说,“没关系,肖山。”

  肖山于是不说话了,项述又看了眼车罗风,眼带责备之意,车罗风明显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项述一抬手,阻住陈星话头,接续道:“……他们是否承认你身份,乃匈奴族中之事,我不来多管闲事。但今日既在盟中,外敌压境,便须得摒弃前嫌,共同抗敌。”

  “……还是你想自己出城决战?”项述又朝肖山说。那语气虽然严厉,却丝毫没有半点轻蔑,亦无威胁,隐隐有着父亲的威严。

  陈星正想打圆场,肖山却点了点头,说:“你的柔然安答不来欺负陈星,我自然就放过他。”

  车罗风那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项述只好当见不到,说道:“各部汇报情况,匈奴人稍后再去验明正身不迟。”

  短暂沉默后,铁勒族长石沫坤咳了声,打破这尴尬寂静,率先道:“一个半月前,收到大单于从长安快马加鞭送来的信,我们便做好了迎敌准备……”

  果然尸亥的部下还是提前动手攻打敕勒川了,所幸这一次没有魃王出战。十二天前,从阴山之中冲出了大量的动物白骨,以豺狼虎豹为首,冲击了杂胡们在敕勒川下的营地。陈星估算了时间,差不多就在尸亥带领魃王们逃离长安之后。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成千上万的怪物嘶吼着冲开拒马桩,冲进了敕勒川。幸而石沫坤经项述提醒,提前做好了准备,奋力抵挡。一发现不敌,马上带着所有人且战且退,逃离敕勒川。

  但就在中途,出现了另一伙魃,奇怪的是这伙魃没有袭击他们,反而袭向白骨军团,为他们断后,并与动物尸骸组成的大军猛烈交战。

  陈星听到这里时,马上就知道魃军来历了,那是执着找周甄复仇的由多,带领着阿克勒族死去的卫士。

  最后石沫坤说:“就是这样。”

  车罗风眼神带着少许游移,与项述稍一相触,便别过眼神,反而怀疑地多看了陈星几眼。

  陈星以铁勒语朝石沫坤问:“有受伤的么?”

  石沫坤略一点头,说:“一部分柔然卫士,都安顿下来了。”

  陈星起身道:“我去给他们看看。”

  项述说:“让他们过来,你留下,各族轮班严密防守,石沫坤派出回鹘部斥候,侦查敌人下落。”

  “肖山,”陈星出得匈奴人皇宫,找来肖山,说,“我想拜托白鬃一件事,司马玮呢?”

  肖山撮指吹了声响哨,将白鬃召来。陈星给白鬃看塞北地图,白鬃说:“我全认得,想让我做什么?说罢。”

  “带着司马玮,到巴里坤湖去。”陈星又朝来到身边的司马玮说,“我需要你们帮我保护一家人,让他们平安撤向哈拉和林,现在他们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司马玮点了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就走了。陈星忽然发现司马玮出奇地好用,他也是魃,魃们仿佛不会注意到他,反而将他当成了同类。而且这家伙也挺能打的,平日里也没有任何个人意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辛苦你了。”陈星给司马玮戴上捡来的阿克勒人头盔,于是高高大大的、曾经的汉人王又变了另一番模样。

  司马玮说:“不客气。”

  这家伙就像个忠诚又可靠的侍卫,随便陈星怎么折腾,况且除了陈星自己,还没人杀得了他,只是得注意别被人发现了。

  司马玮平时都在想什么呢?陈星有时不禁有点奇怪,但就连项述在想什么他都搞不清楚,对一只魃王而言,就更费解了,譬如说现在。

  翌日,陈星在哈拉和林皇宫之中开始挂牌看诊,毕竟他记得上一次来时,敕勒川人有不少生病的,于是除了给受伤的各胡卫士们看病之外,顺便还给项述的族人们解决疑难杂症。

  “需要翻译么?”项述在旁看着,问了一句。

  陈星笑道:“我可以勉强听懂。”

  项述于是便主动帮陈星配药,药材被铺开散在殿内地上,他不时望向陈星,殿内日光朦胧,陈星半身笼罩在殿顶天窗投下的光芒中,神情专注的侧颜显得文雅而俊秀。

  石沫坤正在殿内看一张地图,标记派出斥候的数路方向,抬头看了眼陈星,再看项述,眼里带着笑意,动了下项述。

  “述律空?”石沫坤笑着说。

  项述不搭理石沫坤,配好药起身,拿到陈星身边去,递给自己的族人们,在旁盘膝坐下听陈星的吩咐。陈星只是看了病人一眼,就拿纸开方子。

  项述:“你这才看了一眼!”

  陈星说:“看一眼就知道生什么病了。”

  项述:“方才你甚至没有抬头。”

  陈星说:“听声音都能听出来。来,我知道你是害喜,开副安胎的药吃吃就好了……”

  项述:“你头都没抬,光听声音,就能听出她有喜了?”

  “不然怎么叫神医?”陈星心中窃喜,上次看病的过程他还记得,好些人排在队伍里头,陈星一眼就认出来了。开药连想都不必多想,有名孕妇上次让他印象深刻,这回一眼就瞥见了。

  项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