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殊
这也无可厚非。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只要不曾伤害到别人,那么个人的喜好又与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彼此是亲人,也没有哪条法律会规定一个人必须按照另一个人的想法做着别人希望他去做的事情。
老人将背到身后去的手伸了出来,手心里放了一个红包,他把红包递给了贺知舟。
“以后阿臻这孩子就要交给你照顾啦!自从他爷爷走了以后,他和他父母那边的关系就越来越生疏了,上次清明节他爸爸回来上坟还还提到了他,说是阿臻出去了好几个月,别说给家里打电话了,连个短信都没有,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贺知舟接下了那个红包,嘴上想要帮宿臻辩解。
他也不是有意不和家人联系的,实在是他们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事情太多,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在绷紧着神经,根本就没有可以放松的时刻,稍微掉以轻心,就有失去性命的危险,在那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分得出心思去和家里人联系。
然而那些话都是不能和老人说的。
对老人的说法,贺知舟只能以沉默应对。
屋外的夕阳在院子里落下千奇百怪的阴影,无法凭借影子的形状分辨出原主的模样,就好像人们无法凭借只言片语而确定一个人的全部。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更喜欢以偏概全。
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至于事实是否有所偏差,他们都是在所不问。
和宿臻有关的事情,如果放开了说的话,老人还能说上许许多多,他看着贺知舟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对宿臻露出不满,甚至还有些想要为宿臻鸣不平,这样就好。
他已经是一把老骨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去见阎王,能为那孩子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了。
希望不会愧对了老三的嘱托。
贺知舟知道有的事情不能告诉眼前的老人,但他还是为宿臻抱不平:“阿臻他只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并不是有意不和他们联系的。”
虽然明知道这种话听上去很像是推脱之言,但他是不可能什么都不说的。
老人听到他这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又跟他说起了宿臻的爷爷。
时间还要拉回到几年前。
那时候宿爷爷还在世,宿臻才刚刚高考结束。
也是在那个时候,宿爷爷第一次知道自家大孙子不喜欢女人。
事情的起因其实也挺简单的,宿臻在学校里的人缘不算好,也不算差,高考结束后的那天晚上,他们班上的人都聚到了一起,一半人去了酒吧喝酒,另一半人去了KTV唱歌,宿臻在后面那一拨人了。
本来唱完歌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但是他们从KTV离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十一二点钟了。
班上的同学都觉得让女同学自己回家,不太安全,就商量着让男生把女生们给送回家。
宿臻和另外一个男同学负责送另外五个女生回家,送到最后一个女生的时候,刚好那个女生的家长在门口等着他们,也许他是心情不好,也许是有其他的缘故,反正他那个时候说话挺难听的,无非就是恶劣猜想那个女生和宿臻还有那个男生之间的关系,话说的挺脏的,一点也不像是个父亲会说出来的话。
刚好宿臻那天在KTV里喝了些酒,有点上头。
他当时说了些什么话,其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反正第二天之后,他喜欢男生不喜欢女生的传言就流传出去了。
而学校里有个老师是宿臻他们家拐着弯的亲戚,宿爷爷打电话去问老师高考志愿应该怎么填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流言。
因为是流言,所以宿爷爷一开始是没当回事儿的,只是在和宿臻闲聊的时候,随口问了两句。
然后宿臻就自己承认了。
当时宿爷爷是表现的很淡定,仿佛宿臻就算是喜欢上一条狗,他都会支持到底。
但实际上吧!
第二天,他就拎着酒瓶找上了二爷爷。
差点没愁白了头。
“阿臻喜欢的人是男是女,老三其实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像我们这样的老头子呀!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要多,人生那么长,该见识的东西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已经见识过了,可就是因为见识过了,才会更加的为你们这些孩子担心。”
二爷爷走到壁橱边,从那儿拎起水瓶晃了晃,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瓶里应该还有半瓶水的,晃动间的水瓶发出流水的声音,他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贺知舟,也给贺知舟倒了一杯水。
水杯被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他们两个也在椅子上落座。
谈话仍然还需要一段时间,也不好让人陪着他一直站着不动弹。
桌上的两杯都是白开水,老人家并没有在里面放茶叶,壁橱上确实是有好茶叶的,拿出来泡茶招待客人也是足够的,但他没有用。
说话的时间不需要太过漫长,一杯水的功夫就已经足够。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冬日宴(十四)
“如今的世道已经发生了变化,两个男人在一起谈对象,走在大街上也能光明正大的,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仍然还有许多人抱着老旧的思想,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变态,是有病的。他们或许会在表面上对你们言笑晏晏,背地里却会狠狠的捅刀,面对那样的人,你们初时或许还能忍受,可当那样的人多了起来,你们的想法又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二爷爷后面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说,贺知舟心里已经出现一丝明悟。
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老人此刻的脸色,又低头看向摆在他两手之间的那杯白开水,他大概已经知道老人要和他说的话了。
同样的一件事情在不同的眼中,所代表的含义也是有所不同的。
老人家准备说的东西,贺知舟是不会把那种东西放在心上的,否则也不会在二爷爷多次暗示之后才猜测出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