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z
她侧脸被火光照的有些忧伤,空中往上飞出灰烬,锺离年眼中泛红,咬牙奋力要去触碰她,天地倒悬,眼前一片漆黑,人往前栽下去。
锺离年醒来先看到的是一个忧虑的少年面孔,仲仁捧着药碗坐在床沿,抬眼看到他睁开眼睛,就喊道:"师兄!他醒了!你快来啊!"
仲仁打量着他道:"锺离先生你没事吧?现在都要晌午了,你昏迷一整晚了,怎麽会把废弃符咒打翻呢?还踢破爆竹筒!实在太危险了!"
什麽打翻废弃符咒?踢破爆竹筒又是什麽?是了,百川肯定说是我闯到浑元殿搞破坏来隐瞒长形影溷入端午大宴的事实。
岳百川跟仲礼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岳百川道:"你们先收拾一下桌面就下去吧!"
仲礼耸肩摊手,对仲仁抬抬下巴,仲仁温驯的把桌面一叠卷宗跟一盘堆满药品的托盘拿出去,锺离年手抬不起来,冲着好友问道:"小雯呢?她去哪裡了?你有看到她吧?她就在那边……浑元殿……长形影……呜……"
他整个人往前倾,上身都是绷带跟药味,两条手臂都是细长的擦伤,岳百川不敢按他肩膀怕弄痛他,右手掌心向下虚压露出难得不耐烦表情道:"你激动个什麽劲?躺回去躺回去,作死吗你?我跟你在一起形象都没了!"
锺离年道:"陆雯呢!她去哪了?说话啊!你快点说话啊!"
岳百川要不是看他上身被烧得满身伤,几乎要变成烤肉,否则在对方掐住自己脖子时一定会一拳揍过去!
"呜呜!疼……"
锺离年连忙放手改成不断摇晃他的肩膀,岳百川肩膀一沉甩脱他的手道:"唉呀!你平时都很洒脱的,只要一碰到陆雯的事情就向变个人似的,陆雯不要你啦!她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麽好?你这麽帅还不怕没有女人倒贴啊?唉啊不要露出那副弃妇表情!躺着躺着,把药喝了,快点!"
锺离年靠在枕头上自己喝着那药,喃喃道:"她肯定有什麽苦衷的!她不会不要我的……不然她怎麽会出现来救我?她肯定想见我才冒着风险过来的……一定是这样的……"
岳百川嘴角抽了抽道:"我很不想破坏你的美梦,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救你的人是我!"
"那时候楚子敬在后面井那打水喝,他看到溷元殿上方反射出光波,是防护咒被撞击的型态,于是用天问剑打出一道缺口,很快就杀死那个长形影了,我跟他说有东西跑进来,他什麽也没问就先出手了,连九歌都没拔,真是太厉害了,我想天宵派会因此逐渐壮大有一半是楚子敬的功劳。"
锺离年一点都不关心仙门事务,他唯一想见的只要陆雯,他看着空碗裡面一点黑褐色的药渣,眼神空洞的问道:"你说她会去哪裡呢?我好想见见她……"
岳百川自己都没有过男女之情,怎麽会安慰他呢?何况陆雯未留下任何隻字片语就离开,天下这麽大,要去哪裡找她呢?她发生什麽事情了?
岳百川拿过他的空碗,用药杓掀开他左手臂上的草药,检查一下伤口,用一层砂布敷上,道:"陆雯这个人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说,老实说吧!我也没有很喜欢她,你虽然在水云宗做事却不爱管理仙门事务,叶镇天对东沙魔族不满很久了,陆雯身家底细我不知道,不过她是从沿海一带过来的,多少会跟魔族扯上一点关係,就算是邻家跟魔族打过招呼叶震天这傢伙都不会放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陆雯牵扯太多比较好,唉!这裡怎麽掉一根针?"
岳百川弯腰将靴边的银针拾起放入针灸袋裡面,锺离年像是自己对话一样,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道:"你说要是我跟小雯的孩子是个女儿,一定是女孩的,跟她一样善良温柔,我会带着她们归隐山林,从此不在过问仙门之事,我答应过她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岳百川见到他如此恍惚,伤在身上的血迹染红绷带,那抹红亦染上他的心头,情深入骨,心神憔悴消瘦了他的俊颜,岳百川同他一样无助不知所措,他可以勇敢的面对各家对新任年轻掌门的质疑,不管其他人怎麽说,锺离年永远都站在自己这边,现在锺离年面对如此重的情伤,岳百川当着他的面怀疑陆雯的人格,锺离年也不会愤怒,他是明白的,他的确对陆雯一无所知。
岳百川起身指着茶几上面一枚方印道:"这是你挂脖子上面的事物,现在你身上有伤,我先给你取下来了,你先在这裡养伤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锺离年没有答话,岳百川迳自出去掩上门,锺离年探出上半身,伸手取过方印,那枚古朴精緻的东沙御军钮放在他血痕交错的掌心,彷彿将心上人握在手中永远不在放开般的坚持,锺离年一个人在偌大的寝室,泪水无声的打在被单上,加深上面的纹路。
岳百川在书房批卷宗,却有些心烦,那些报上来的帐务,每个地界重新计算的土地跟税租,一堆琐碎的事情白纸黑字他却看不下去,朱红的笔停在空中,目光盯着前方,想着重伤心伤的锺离年。
"掌门,掌门,掌门!"
"啊!"
岳百川整个人吓了一跳,手上的朱笔滚落在卷宗上,弄的赤赤红红,仲仁上前将笔拾起道:"掌门你没事吧?"
岳百川皱眉道:"你进来也不喊我?吓我一跳!"
仲礼斜靠在门边道:"都喊半天了,掌门是在担心锺离年吗?他那伤三个月内肯定就会好的,不用这麽担心。"
仲仁拿着卷宗道:"掌门,叶宗主跟卢掌门还有天宵派阙掌门都希望能成立四象变之盟,现在剩下丹阳坛未表态,这几天水云宗大大小小的集会不断,都是在为四象变之盟先前事宜做准备,掌门的意思是……?"
仲礼道:"那还用问吗?丹阳坛是以炼丹道韵为主,要是不加入四象变之盟肯定要被孤立的,等到叶震天对付完东沙魔族,接下来就是想尽办法将之前反他的门派找藉口弄掉。"
岳百川道:"阙玉英怎麽会愿意加入?要是成立结盟最得利的是水云宗,天宵派位处西北,边界上还有万家堡分地界,叶震天自己对东沙魔族的私仇没法自己报,就要想办法把全部中原的仙门大派拖下水,简直狼子野心!"
他越说越怒火无处发洩,好像所有烦心事都搅在一块,刚坐上这个位置各种大事就接踵而来,贼烦!
仲礼自己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露出精明干练的光芒,沉声道:"叶震天满心都是结盟一事,他在百家宴时提过很多次,阙玉英只比你早半年当上掌门,要说资历,叶震天最老,卢蔚然后是阙玉英跟你,要是处事能力属卢蔚然最强,财力是水云宗叶家为首,天宵派以剑为宗,我们丹阳坛要是跟他们三派结盟,以客观来说是往上提升,不管地位还是声望。"
仲仁两手掌心握着喝完的空茶杯缓慢道:"灵脉,沿海一带有丰沛的灵山福洞,魔族习惯与自然共处不会主动开发,那些地界要是由四家瓜分,那可真是……."
岳百川往后一靠,抱臂皱眉道:"就算我们真的跟魔族开战,丹阳坛也绝对不会在前线,天宵派一定是会站在第一线当先锋部队,丹阳坛顶多是战场医官跟大后方医疗运输,叶震天想要我给他出白工?想的要不要太美?丹阳坛可以加入结盟,不过一分到地界我就立刻退盟,就算真开战,我也只会出五分力给他,丹阳坛可不是给人欺负的。"
仲礼赞同的笑道:"那是!掌门英明,水云宗有钱,我刚刚还没说要是以智力丹阳坛一个门外弟子都比叶家全部人加起来聪明!叶震天这种凋虫小技就想计算我们,哼哼!天宵派想要博声望,冯门那个卢蔚然也只会帮仙门的人,他跟叶震天熟识才帮他,掌门做作表面样子就成,加入结盟行啊!顺便也可以蹭他们水云宗热度,丹阳坛声望也可藉机起来。"
岳百川右手摸摸左手拇指思考一会儿,道:"陆雯那里有查到什麽了吗?"
情报蒐集一向由仲仁负责,回道:"回掌门,之前查到桂阳那户陆姓人家,是假的,他们说一年前有人拿了一箱金子要他们当陆雯的假家人。"
岳百川右脚踱地,一捶桌面有些怒意道:"果然是这样!这个女人到底意欲为何?这样接近锺离故意让对方喜欢她,又在此时暗潮汹涌之际离开,就是要重击锺离,东沙魔族那边呢?庐陵那边有消息吗?"
仲仁本想站起身报告,岳百川摆摆手示意他坐着说,他才道:"庐陵聚集不少东沙贵族,前天姬宗臣跟他的副官金吉日夜兼程的赶去,看来是在规画什麽大事。"
岳百川突然站起身在书柜上伸着食指找着什麽,仲仁仲礼投出不解的表情,仲礼耸耸肩笑了笑,表示让他不用在意,他从椅子上滑下去一吋。
岳百川右手晃了晃一本泛黄的古籍,道:"这是我跟卢蔚然借的,裡面有记载不少东沙魔族的习性,提过一枚皇族的信物叫做东沙御军钮,是东沙君主给心上人的定情物,这东西现在就在锺离身上!"
仲仁瞪大眼睛张大嘴瞪着岳百川,仲礼呵呵不明所以的笑两声就不吱声了。
岳百川甩甩书道:"陆雯才不会把这麽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她肯定是做个假的,这本书有本手抄本水云宗也有,我是这麽想的,她搞个假的欺骗锺离,让他以为那个女人对自己是真心的,陆雯利用锺离窃取仙门情报带回庐陵,等到锺离没用处就自己逃了,仲仁你之前不是说有十八隻迴音虫突然失效了?那是因为我们的监控被魔族发现,锺离前阵子负责废弃仓库,他问过我,我才特别去找卢蔚然借原本,哼!果然不出我所料,陆雯就是女帝错不了!"
仲仁喃喃道:"居然是这样,好狠心的女人……"
仲礼耸肩道:"摄政王在等仙门先发难,这样他就有藉口对中原实施反击了!"
岳百川伸出食中二指,将桌案上面的卷宗啪的阖上,冷笑道:"那就看看谁有沉不住气!"
月明星稀,琴宿脑袋有些昏沉,却不好表现出没专心听的样子,岳百川看他精神不济了,强调道:"我很确定这是陆雯给锺离年的方印,你要是不想做驸马就必须物归原主,否则会引来杀机的,好了,多谢你招待的茶水我先告辞,你不用送了!"
琴宿站在篱笆内,看那左脚一瘸一瘸的身影离开,才回屋内就寝。
☆、三十五、东沙驸马两心同
琴宿的包袱十分简单,他早饭用完昨天剩的三颗馒头跟一碟酱瓜,整理好仪容坐在外面棚架下等锺离道,先看到一个穿着水云宗校服的小姑娘跟在一个黑髮低马尾、戴着远游冠、俊秀面容,却看上去生无可恋的样子男子身后,正是相思房的职掌士尚渊跟陈以洁。
琴宿以为会是洪安平来处理交接事宜,见到他们就站起身,尚渊双眼下的黑眼圈比之前更重些,左手臂弯几个卷轴,右手挥了挥道:"锺离道还没来?"
琴宿摇头,尚渊也没要他回答的意思,迳自拿过牆边一张板凳,将授权书放在上面从木箱取出笔墨硃砂印台,埋怨道:"他迟到了。"
陈以洁欲言又止的看看尚渊,琴宿对她露出询问的眼神,陈以洁瞄了尚渊又摇头,用拇指对自己的颈部画过表示自己现在没法跟他解释,琴宿点点头,两人在尚渊背后无声的交流,山坡道下走来靛蓝劲装,黑麟护腕的俊美青年跟一名披着暗紫大氅的女子。
尚渊不太耐烦的指指天上道:"你迟到了!"
三娘柳眉一蹙道:"我们是刚好到,准时才是美德。"
几个月没见到锺离道,两人彷彿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锺离道还是谦和有礼的样子朝他点点头表示打招呼,琴宿对他心境已不能同日而语,他异常思念对方,交会时眼神暗了暗,锺离道没看过他这种晦暗不明的眼神,愣了一下,很快就错开视线。
陈以洁偷偷打量三娘,似乎被对方的美貌惊讶到,琴宿打着:"先处理正事吧!"
三娘瞪了尚渊一眼道:"是啊!总是着眼在这种小地方做甚。"
尚渊黑曜石般的眼睛眯了眯,对他们很不满,陈以洁被三娘的仙女之姿吸引,跟着附和道:"的确!先处理正事吧!"
尚渊白了她一眼道:"我晚点再来收拾妳,你们哪个人来看交接清册跟清点装备?"
锺离道正要说话,琴宿先拉住他的手腕左手打着:"我要话跟你说,三娘,你家小庄主先借我一会儿。"
三娘挑眉看看他,凝视一会儿才点点头。
尚渊看着他们俩人亲密状审视道:"有什麽事情不能先处理完正事在说?"
他立刻用琴宿的话反驳回去,一点都不让自己吃亏,琴宿打着:"接交时我不用在场。"
打完就先将锺离道拉走往钟楼的方向去,三娘看着他两的背影,转身自己拉过一张椅子,执起笔读着交接栏位道:"我来签吧!"
琴宿离开其他人视线就放开他,锺离道一路无语的跟着他,两人站在钟楼下方,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乌木方印递给锺离道打着:"这是我用之前的碎掉的乌木弓做的,东沙御军钮我不能回给你,就用这个代替吧!"
锺离道接过那枚乌木方印,上面刻着锺离到三个篆文很是细緻,他收进怀中没有表示什麽情绪,语气平静道:"好,谢谢。"
琴宿看着他,打着:"你愿意把东沙御军钮给我吗?"
锺离道心裡没有抱任何期待的收起乌木方印,也不认为他知道东沙御军钮的含意,有心无意道:"给你吧!"
他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琴宿拥入怀中,背上一阵心痒,琴宿右手食指在他背上写着:"那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东沙驸马了。"
锺离道脑中一片空白,有如被雷轰到呆若木鸡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琴宿扶着他的后脑,低下头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吻上去。
锺离道伸手搂住他颈脖,闭上眼回应他,琴宿吻的温柔生疏,舌尖先是小心的在他唇上试探,锺离道知晓他想进来,微微张口主动使他进入,唇舌交缠,等到分开时锺离道微微喘气,低声道:"你可别后悔。"
琴宿笑着在他背后写着:"绝不悔。"
锺离道反手握住他的右手,笑道:"用比的,很痒!"
琴宿打着:"是你给我重新开始的勇气,撞南牆也好,我愿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愿为你千千万万遍-
这世上还有比这样澄明透彻之心,更加让人心动不己的吗?
锺离道动容的点点头,琴宿打着:"你可别嫌弃我这个穷光蛋。"
锺离道故作霸道的抬起他下巴道:"放心!候仙府不会亏待你的,你一天吃十餐也不会吃穷我。"
琴宿握住他指尖,笑吟吟的打着:"那本驸马就先谢谢爱妻了!"
锺离道见他眼眉弯弯,笑中带着情深似海犹如当年温雅的语气,四周景色彷彿都被琴宿笑的万树花开,眼底亘古长绵的情意,看的锺离道耳根发红,他低头捏捏他的手道:"谁是你爱妻了,胡说八道!"
琴宿食中二指指间拂过他的掌心,两人沐浴的阳光都变成暖流,情意相通的美好,锺离道有种一生一世那是刹那永恆的宁静幸福之感,两人默默凝视对方,白袖与护腕下的手交缠。
树林间一个僵硬的嗓音道:"东沙驸马可以在交接人这裡来压个指印麽?"
锺离道像是被电到一样撤出琴宿掌心,转身盯着脚边一颗石子,好似那是什麽有趣的东西非常需要仔细研究一番。
三娘跟陈以洁一起站在尚渊身后,三娘比尚渊高一些,露出美人尖,她努力掩饰开心的样子,嘴交不断上扬,陈以洁听到什麽驸马在树干后面探头道:"什麽驸马?谁是驸马?"
琴宿向陈以洁微笑着打着:"是我。"
锺离道喉结滚动在旁边唔了一声,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发出呜咽声。
陈以洁看看他俩人,拉着琴宿袖子好奇问道:"阿宿哥哥你要做谁的驸马?"
琴宿打着:"我要做候仙府的驸马,乖,先去一边玩去,哥哥处理事情。"
陈以洁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锺离道,很明显在怀疑候仙府的人口结构,有哪个身分高贵女性有荣幸嫁给琴宿,满肚子问题,知晓琴宿要忙只好垂手听话的站在旁边。
尚渊完全无视两人都是男子却在谈论婚嫁的问题,黑着脸完成交接,地契等等卷轴全部交给三娘,一行人回到天江渡口。
尚渊看着陈以洁道:"妳还不说?要拖到过年吗?"
琴宿从刚刚就见到陈以洁一直有话想说又因为尚渊在旁边不敢说的样子,于是面容温和的打着:"以洁,发生什麽事了吗?"
陈以洁瞄了一眼尚渊,尚渊道瞪着她凶巴巴道:"看我做甚?难道还要我替妳说?"
陈以洁听他刻薄的语气,一副想反驳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忍了忍,扁扁嘴,摸摸鼻子往看起来人最好的琴宿身边上缩,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有人会把哪鬼东西封印在辣酱罐裡面?!我就想吃吃看他就康的翻下来!它嗖的一熘烟就跑了快的比那啥!"
说完就缩到高大的琴宿后面,一手抓住琴宿的袖子露出半边脸向着尚渊,锺离道见她贴着琴宿,眯了眯眼睛,眼神飘向天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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