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止
师尊的话,不敢不听。
于是谢还接了钥匙,隐入那条繁花满枝的小径,回头,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宋迎一眼。
宋迎凶巴巴的:“看什么看,快去!”
谢还便听话地转身离去。
直到看不见他了,暗暗松了气。转身,却见墙角露出一排脑袋,个个捂着嘴偷笑,宋迎旋即沉下脸,挨个敲打一遍:“怎么能偷看别人?”
徐凤林笑嘻嘻道:“典礼太无聊,我们想过来玩儿弹珠的,谁知道撞见师兄和大牛哥……私会。”
沈承和王子恪憋不住笑,肩膀抖动起来,大概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脸上红光满面,俨然不知脑补了些什么。
“什么私会!胡说!小小年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师兄你脸红什么,我们都看见啦,刚刚大牛哥给你整理束冠了呢!你们两个就挨得这么、这么近……”
徐凤林拿手比划着,两根手指间的距离比头发丝儿还细,“他看你的眼神都要化了!”
沈承也嘿嘿地笑:“师兄太幸福了,有师公这么好的人宠着,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道侣就好了。”
王子恪哼哼唧唧的:“我要是也有道侣,就天天给他买鸡腿吃。”
“……”
宋迎教育道:“你们才多大,想要道侣等出师了再找也不迟,现在课业为重,懂吗?”
三个人蔫头耷脑的:“哦……”
“好了,这儿清净,你们玩儿吧,我先走了。”
徐凤林:“师兄慢走啊!”
宋迎走远了,灵识还听见他们三个在窃窃私语。
“师兄脸皮怎么这么薄呢?刚刚他明明给了大牛哥一把钥匙,让他去思过阁等他,还不承认。”
“你懂什么,这叫金屋藏娇,要是教我们知道他们要在思过阁幽会,那不是坏了他们的好事吗。”
“好事……嗯……他们该不会是要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吧?”
须臾的安静后,三个少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嘿嘿嘿嘿……”
宋迎心道:什么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笑得这么可怕,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叫人猜不透了!
天色渐晚,大典接近尾声,剩下的便是长达七天的流水宴。
流水宴免费吃喝,珍味佳肴不计其数,众仙门想留便留,想走便走,半路想再回来也可以。
连山门外,都专门安置了长席,附近的村民、乞丐都可以来吃。
夏末秋初,无边夜色腾起一股凉意,宋迎和方应觉安顿好所有留宿的客人后,便回到霁月府,去了思过阁。
推开门,谢还站在大堂中,面朝墙上挂着的宗规宗训,若有所思。
闻声回头,见宋迎手里提着个食盒,身上沾着露气,便变出大氅,披到他身上:“冷吗?”
宋迎脸都冻红了,嘴上却道:“不冷。给你拿了点吃的,久等了。”
他把食盒大开,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一样样摆好,递给谢还一双筷子。
“师尊吃了吗?”
“吃了。”
菜色都是偏甜口的,且是霁月府的厨房做的,都是以前谢还偏爱的,他不禁眉眼一眼:“师尊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废话。
跟你一起吃了十几年,能不记得?
嘴上却不承认:“我随便点的,你喜欢就好。”
谢还笑笑地看着他:“师尊,我在这里等着的时候,想起了很多往事。每次我犯了一点点错,你都要罚我来这里思过。”
宋迎:“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不服?”
“服。怎么会不服?师尊要罚,哪怕把我抽筋剥骨都是可以的。”
“……”
谁要抽你的筋剥你的骨。
再说,当了半辈子老父亲,他舍得吗?
“我罚跪的时候你从不来看我,倒是唐丫,她每次都会偷偷送些糕点给我吃,后来有一回,我生气了,就是不想受罚了,就从这里跑了出去,想跟你打一架——你凭什么那么宠着唐丫,偏偏对我不管不问,还只会罚我。”
宋迎不记得谢还跟自己打过架:“哦,后来呢?”
“后来我到水阁,不见你的人,又跑去练场,也不见你,后山也没有,花榭也没有。最后我在厨房找到了你。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宋迎微微挑眉。
“我看见你手里拿着一个食盒,交给了唐丫,还给了她一个药瓶,说这是化瘀的药膏,让她嘱咐让我用水温一温再用。”
宋迎道:“你那时性子倔,我若送去给你,你定然是不要的。”
“可我那时不是这么想的。我想的是,宋长留居然连这点东西都懒得送,可见他对我多么不上心。奇不奇怪,那时候我就像另一个人似的,看见什么都想得很阴暗。后来被逐出宗门后,一点点回想起来,才觉得错怪了你。”
“倘若你对我不上心,又怎么会给我准备吃的,让唐丫送我药膏呢?”
宋迎哼了一声,“你小时候就是一头倔驴,我也懒得跟你打交道。”
谢还静静看着他,忽而笑了:“师尊,你这样子特别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
宋迎看他一脸色相,遂转过头去不理他:“胡说八道什么,别这么看着我!”
“哦。可是师尊,你耳朵好红啊。”
宋迎不自觉地摸上脸侧,掩饰道:“都是这大氅太热了!”
随即脱去大氅,掀着衣襟扇了扇。
谁料谢还又道:“师尊还是穿这身道服好看。”
宋迎感觉自己脖子都红了。
余光一瞥,见他笑吟吟的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淡淡的静静的,深邃的黑眸里隐隐流动着光芒,好像在看什么极好看的事物。
真是奇怪。
谢还喜欢他,那样疯狂的喜欢,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别人,他只怕早就拿绳子捆了有多远扔多远。
可对谢还,他竟不觉得排斥,也不觉得膈应。
这是为何?
“师尊在想什么?”
宋迎闪烁其词:“反正不是想你。”
“哦,师尊在想我,我知道了。”
“谁说想你了!”
“我说的。”
“……”
☆、温存
“好了师尊,说正事,我先前让人去调查黑斗笠是否还有别人为他取魄卖命,前些日子刚有了线索。”
宋迎微微抬眼:“你说。”
谢还用筷子在桌子上摆出了六个米粒,道:“道盟六大宗门,凤麟,易宗,春芜,寒山,灵陶,玄趾。前三个是元老,没什么疑问,玄趾宗的宗主李休道,古道热肠,为人刚直,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米粒只剩下两个。
“倒是寒山宗和灵陶宗,师尊可能没听说过它们,这两个宗门,是近三年才成为六大宗门之一,原本声望不怎么样,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才让这两个宗入了选。”
“暗箱操作,是道盟的人?”
“尚不能盖棺定论。寒山宗和灵陶宗他们下辖的区域,在四五年之前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人口失踪的案件,丢的几乎都是些正值壮年的男人,且都是些山里小村的人。”
壮年男子,这的确是取魄的最佳人选。那一晚在青山镇,被黑斗笠杀了的,就是个壮汉。
这汉子死了,还有人闹到凤麟宗去,说是凤麟宗的人干的,最近大家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门了。
“这两个宗门因为比较偏僻,所以辖地极广,多山少城,大都是零星村落。这些村子丢了人,报给宗门后,就没了下文。有的则是回复,没有线索,无从查起。渐渐地,山高路远,大概自认倒霉,也就没人再去报案了。倒是那些村子,死了不少人,都成了弃村。”
“没人上报道盟吗?”
“当然有。可道盟也说查不出来,他们就无处申冤了。”
宋迎道:“这是多少年的弊病了,道盟体制如此,一手遮天,事情一旦牵扯到高位者,往往都不了了之。”
所以这一点上,宋迎倒觉得当初楚丘提出来的改革道盟体制的方案还不错,虽然只是雏形有待完善,也免不了一些弊端,可比如今的制度好了太多。
只可惜利益的网已经织成,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更遑论改革。
“你怀疑这些壮丁是被人抓去吸了精魄?”
“不是怀疑,是确定。”
“怎么说。”
“我的人到处调查,正巧碰上一伙人在一个小村庄里抓人,逮住了几个,嘴还挺硬。不过用了点手段,他们就逼供了。”
“这村子在灵陶宗的地盘,他们正是灵陶宗的人。问为什么抓人,只说是宗主的命令,其他的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了。”
“灵陶宗宗主。”宋迎微微咋舌,“难道他也和徐文引一样被幕后人操控了?”
“十有八|九。寒山宗虽然没查到,但也有许多壮丁失踪,估计也差不多。说不定他们能一跃成为六大宗门之一,正是因为替这幕后人卖命才得来的。”
宋迎想起江楼月说过的话,越发确定幕后人是道盟里的人了。
“寒山、灵陶这两位宗主我今日见过,瞧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油嘴滑舌了些。”
谢还笑道:“溜须拍马那是进道盟必须会的本领。不过既然有了道盟这条线索,再查一查说不定会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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