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止
“唐宗主呢?此事是否还给百家仙门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众目睽睽,全集中到了一直坐在席间不说话的唐灵赋身上。
宋迎这才眼皮一跳,心道:刚才这么大的变故,竟没注意到唐丫,这段时间里她在干什么?一直坐在这里喝茶?
唐灵赋从茶水间抬起头来,不紧不慢:“查。但也不能只听一人之言。”
尹春芜忽然击掌而笑:“唐宗主说得对,不能只听一人之言。此事既然扯上了道盟,再让道盟调查,是不是有些不妥?不如就让六大宗门一起查,凤麟,灵陶,寒山,至少这三个宗门都深受其害,自然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剩下的,便是春芜宗,易宗,玄趾宗。
宋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尹春芜。
易宗如今是唐灵赋做主,不好说是好是坏,但玄趾宗李休道的为人,他是看在眼里的,不大可能会从中阻拦。
至于春芜宗,意思很明显,尹春芜这个老祖宗是要亲自上阵。
这样一来,就算有谁想搞鬼,阻挠调查黑斗笠一事,六大宗门至少三个是立场坚定的。
方应觉也看出其中利弊,立刻道:“我赞成。”
李休道也站了出来:“老朽也赞成。”
韩雪臣自然双手双脚赞成:“我愿戴罪立功!哪怕我死了,我的弟子们也会助诸位查下去!”
尹春芜笑眯眯的:“唐宗主呢?”
唐灵赋依旧喝着茶,垂着眸,看不出是什么心思,半晌,才放下茶杯:“我既是盟主,此事定然当仁不让,只是这黑衣人既然有如此大的权力,能把一个宗门塞进六大宗门,想必大家已经有人在怀疑我。所以,我弃权。”
“唐宗主想好了?”
唐灵赋不再吭声。
旋即,那几个寒山宗弟子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个个神色恐慌,大声道:“宗主、宗主他……”
方应觉扶住那跌跌撞撞地弟子:“别慌,慢慢说。”
“宗主他自杀了!”
听闻这消息,宋迎没有多么惊诧,已经料到会是这样。
韩雪臣无端中了幻术,以为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来索命,才会发狂,同样为黑斗笠效命的寒山宗宗主,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那弟子掏出一张字迹狂乱的信:“这是宗主留下的……”
信展开,那字迹写得极潦草,语无伦次,透着一股压抑和恐惧,方应觉略略一看,和韩雪方才疯魔时说的话差不多,大抵是自己犯了错,被厉鬼缠身,愿以死谢罪云云,最后也是将矛头指向了黑斗笠,痛诉一番。
信纸在其他宗主手里转了一圈,重新交回到寒山宗一位长老手里。
方应觉着人协助处理后事,事已至此,只能节哀顺变。
林方彦死了,便只能四大宗门,四个宗主便聚到一桌商议起来。
宋迎仍在沉思,这时,一直插不上话的谢还凑了过来,低声道:“静静等便是了,有人可是早知道幕后人是谁了。”
宋迎扭头看他。
“韩雪臣和林方彦中的幻术绝不可能是幕后人干的。”
“对。”宋迎刚刚正是在想这个问题:“有人故意在这种场合给他们两个施加了幻术,这样一来,这黑斗笠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联想到当初岁千秋收到的那匿名封信,也是与那幕后人对着干的,说不定是同一人所为。
那人必定也在今日的宴会上,会是谁?
宋迎有些头疼,仿佛黑暗里有两只手在下一盘棋,一个执黑子,一个执白子,双方明争暗斗,你来我往,都想着吃掉对方,一举得胜。
而他和谢还因为灵梭被卷入其中,在这两股力量之中摇摆,被人牵着走,这种感觉极不舒服。
出了这种事,宴会也散了,方应觉和其他几位宗主商议黑斗笠一事,宋迎也跟着去了,他打算把灵梭一事说给出来,反守为攻,用这个引出黑斗笠。
然而初听到灵梭在他手里,韩雪臣道:“灵梭既在你手中了,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解开通天灵井的封印,再解决黑衣人的事也不迟。”
方应觉亦是没料到如此:“这么重要的事你该早说的,通天灵井被封,整个仙门都急得团团转。”
尹春芜没说话,李休道也是同意先解开封印。
宋迎道:“不是我有意隐瞒,而是这灵梭上,我感觉不出任何的东西,有没有这个解封法门,还另当别论。”
说着将灵梭给了方应觉。
几人拿着这东西颠来倒去,果如宋迎说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会不会这梭子本身就是解封用的?”李休道琢磨道。
尹春芜道:“怎么解,直接丢到封印阵法中吗?”
“这……”
几个人都沉默了。
宋迎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一道去蓬州岛罢,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到时看过阵法,就知道该怎么解了。而且这么大的事,那黑衣人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来抢灵梭,也可以顺便引出他来。”
韩雪臣:“我们去?不交给道盟去做吗?当初道盟说,得到此物要上交道盟的。”
尹春芜反驳道:“如今道盟人心叵测,正邪难分,灵梭交给道盟你放心?这不正中了黑衣人的下怀吗?”
他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宋迎。
是了。
幕后人是道盟里的人。
他的目的是灵梭,说不定当初,拿到灵梭交给道盟便重重有赏这句话就是这幕后人放出来的。
整个仙门对道盟深信不疑,倘若此物真被什么人拿去给了道盟,不正是幕后人的意图所在吗。
尹春芜道:“就我们四个宗门一起罢,大家回宗整顿一下,先不要透露风声,等到了蓬州岛,解决了封印再说。”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异议,于是敲定了日子,各自悄悄准备去了。
“回来了?”
水阁里谢还等着他,见他来了,递上一杯水:“如何了?”
宋迎把刚才的决定说了一下。
谢还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了须臾,抬起眼来:“灵梭还在你这里吗。”
“在。”
宋迎拿出来给他看:“他们商定大后天初三就走,你也一起吧。”
默然片刻,听见谢还叹了口气:“师尊,你真的相信这东西可以解开封印吗?我总觉得当初白炼封印通天灵井是有苦衷的,只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走了。”
“不知道。”宋迎看着手里的茶水,几片茶叶漂浮着,仿佛那个雪夜里红泥小炉上温烫的那一杯。
他笑了一下:“倘若知道,事情就不会到今日这般了。”
就在他笑的这一瞬,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画面,宋迎脸色蓦地煞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宋迎握紧了那枚灵梭,闭上眼施展追溯术,可是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他抬起头来,眼眶微红:“我刚刚看到了一丝执念,很弱,再追溯它,却找不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邓素……我看到邓素了。”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里,邓素垂眸看着灵梭,宋迎的灵识恰恰与他的目光相撞。
那双眼睛是赤红的,布满了血丝,平日里温隽的面容露出近乎可怖的阴邪,周身黑雾滚滚,邪气四溢,头发也全白了……
宋迎猛的抓紧了谢还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才知自己不是做梦,那的确是邓素。
不应该的。
邓素这个人在易卦一道天纵奇才,能推演上下三千年,从不修其他法门,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怎么会散发着那样的邪气。
“朝辞,邓素怎么死的?”
谢还轻轻安抚着宋迎的手,光是这力道,他就知道师尊一定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略一思索,道:“未曾亲眼见过,听说是闭关时羽化了。”
“闭关?为何闭关?大概多久?”
“不知,只听说是闭了关。大概有半个月罢。”
半个月……太久了。
修易道的修士闭关,往往都是需要静心推演,为了不受外界打扰,才会屏蔽众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生前邓素也曾闭关过数次,都是不过两三天就出来了,他是要推算什么,才会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而且,竟在闭关时死了。
宋迎安静了许久,谢还就一直由他抓着,忽听他哑声道:“朝辞,陪我去趟易宗罢。”
“现在?”
“现在。”
☆、凤麟之花
宋迎说要去易宗,当夜,谢还便陪他去了。路不远,御剑不过一炷香时间。
二人没有打草惊蛇,换上了夜行衣,悄悄潜入了易宗。
这里与记忆里大不一样,宫殿轩昂,珠宝流光,明明是夜里,四下却用长明的鲛珠拥簇着,亮得似白昼。
听说唐丫继位宗主后不久,便大肆修葺宫阁楼台,还把宗陵也给折腾了一遍。
按照方应觉的话,好好的一个素净地方,硬是被她整成了勾栏瓦肆风月场。
宋迎依稀感觉得出,方应觉有点不太待见唐丫,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且今夜看来,这易宗比方应觉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乍一看到那披红缀绿、镶金嵌银的回廊,宋迎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是易宗?”
谢还也有些一言难尽:“我也很久不曾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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