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止
外面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裴令仪上前敲门,大声道:“宗主!”
唐灵赋头发凌乱,听见这一声大喊如梦初醒,吩咐道:“布阵!”
门外一阵骚动,不多时,一道阵法密不透风地压下来,一口巨斗般将整个倥偬居倒扣其中。
唐灵赋探寻的目光在宋迎身上转了又转,忽然笑得不能自已:“宋迎?宋长留?”
宋迎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哈哈……谢朝辞,你怎么这般好命?”
谢还始终一言不发,在旁看戏,这会儿眉心一动:“我好命?”
唐灵赋继续笑:“是啊,你好命。我用招魂术试了无数次,始终召不回邓素的魂魄。当初我可怜你用情深苦,暗中让人送了招魂术给你,没想到……你竟成功了。”
谢还也笑了:“可怜我?你给我的招魂术残缺不全,难道不是想害死我吗。”
“是啊,我的确这么想。可你真是好命,非但没死,还让他死而复生。宋长留,你怕是不知道,你这唯一的弟子,对你存了怎样龌龊的心思吧?他爱慕你,他喜欢你,你死后,他整日守着你的尸体,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恶心事!”
宋迎淡淡看着她:“我知。”
唐灵赋的笑声戛然而止:“你知道?”
宋迎没说话。
“你知道你还敢和他一起?他这是欺师灭祖!有悖伦德!你竟能忍?难不成,你也对他……”
她咯咯笑起来。
宋迎挽了一道剑花,慢慢走近她:“邓素怎么死的。”
唐灵赋后退几步,辗转到门边,忽然伸手将门推开,笑道:“他怎么死的,义父你亲自问问不就知道了?”
一道黑色身影从阴影中转入房间。
唐灵赋笑眯眯地退到一旁:“故人相见,我就不打扰了。”
房间门乍然关合。
门前,黑斗笠缓缓解下斗篷和面纱。下一刻,就要伸手摘去面具。
宋迎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肩膀被一双手轻轻按住。
“师尊。”
黑斗笠不知怎么动作一顿。
但很快,他仿佛得到了主人的命令,还是将那铜纹面具摘了下来,颊边垂落一缕发丝。
一双淡然的眼,静静看向了宋迎。
“长留,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节奏超快,信息量略大,小天使们慢慢消化_(:зゝ∠)_
☆、尸群逃生
别来无恙。
一别十年,物是人非,何来无恙。
白炼死了,尸骨无存。邓素死了,死了之后不得安宁,被自己收养的孽障制成了活傀儡。
纵然知道这一句别来无恙只是唐灵赋的指令,邓淳如根本连他这个人都忘了,可宋迎还是感觉力气被瞬间抽空,连话也不想说了。
早在刚才的执念境里,白炼要求和邓素比试一番时,他就隐约看出那剑法带着黑斗笠的痕迹,只是当时不肯承认罢了。
事到如今,他如何能对邓素下手,何况,还是已经失去记忆被人操控的邓素。
“谢还,我真后悔。”
后悔当初心软,引狼入室,竟留下了这样一个祸患。
“不是你的错。”谢朝辞走到他面前,将人挡住了,“交给我。”
旋即以灵识传音道:“唐灵赋布下了阵法,想必打算将我们生擒,你能离开就离开,不用管我。”
话落,银光一闪,长剑在手,主动朝邓素刺去。
阵法一道上,宋迎涉猎不深,除了嫡系的几个秘术阵法,其他的他知晓的不多,唐灵赋得到邓素亲传,于符阵一道精通许多,这阵法,他未必能闯得出去。
“不行,我跟你一起。”
谢还趁着交手的间隙,朝他一笑:“我会分神,师尊。”
“你怕我拖你后腿?”
“当然不是,只是分寸会乱,万一被他打得很惨,太丢脸,不想让你看到。”
“……”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脸不脸的!什么时候能把那臭架子放下!
腹诽归腹诽,宋迎还是轻如飞燕般跃上屋顶,试图破阵。甫一落定,头顶便是纵横来去的剑光,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沉压压地罩下来,裹粽子般将人严丝合缝地囊括其中。
倥偬居外,数十名弟子镇守着四面八方的阵脚,闭目念着剑诀。
宋迎仔细分辨,发现这阵法不是单一的剑阵,还揉杂了其他法门,极为难破。看来果如谢还所说,唐灵赋没打算让他们离开易宗。
“义父,我知道灵梭在你们手里。把它给我,三天后,我自会放你们走。”
宋迎眯起眼。
唐灵赋天生邪骨,随着年龄和修为的增长,邪性越发难以压制,要想不露出破绽,普通的洗精伐髓的法门是不行的,唯有灵梭里至纯至净的灵水才能让她脱胎换骨,从此永远摆脱邪骨的困扰。
他笑了:“唐……灵赋。”
剑光猛然破开一处阵脚,“灵梭事关通天灵井,你觉得我会给你?”
“义父,邓淳如如今在我手中,你想让他死无全尸不得瞑目吗?”
“他如今这模样,和死不瞑目又有什么区别。”
唐灵赋站在阵法外,歪头看向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可是义父,我要灵梭,正是为了救他呀。活傀儡需要的精魄太多了,若是有了灵梭,只要喂给他,那他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荒唐!”风月剑划出一道凌厉冷光,恨不能将她脸上虚伪的神色刺破,“淳如平生,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你不思悔改,还想将他囚禁一生,简直、简直……”
再难听的话,宋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简直人面兽心,畜生不如。”屋顶下传来谢还的声音,转眼间,一道异香随风徐来。
宋迎回首,只见谢还长发散乱,嘴角沾着血迹,衣服也被划破了几道,有些狼狈地笑了一下:“邓宗主被我镇住了。”
宋迎借着灵识往脚下看去,邓素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柱子上,纹丝不动,浑身贴满遏灵符,整张脸更是淹没在符纸中。
活人也能给闷死了。
“师尊,别这个眼神,你知道他多厉害,贴少了不放心。”
宋迎递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我知。”
这阵法着实难破,为防反噬与伤及无辜,二人没有强行破阵,一番鏖战下来,都有些力不从心。
唐灵赋大有和他们死磕到底的意思,命人搬来桌椅,坐在那里吃起了樱桃,疲惫道:“义父,这么多年,我也很累。”
宋迎置若罔闻,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师尊需要精魄养着,我只能……”
未及说完,天边徐徐飞来两道人影。
唐灵赋认出他们,大惊站起,手边樱桃落了一地:“拦住他们!”
尹春芜站在一把长刀之上,笑吟吟道:“唐宗主怕什么,我和闻钟过来接人罢了。”
说话间,孟听已经飘然落在阵法之中,眨眼间破开几个阵脚。
他是邓素亲传弟子,比唐灵赋更加精通此道,这阵法自然难不倒他。
唐灵赋见阵法松动,立刻吹响口哨:“都起来!”
哨音响彻夜幕,尾音落下的一刻,地底传来了轻微的震动,这震动越来越大,由远及近,渐渐地,宋迎觉得脚下的瓦片都颠簸起来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怎么回事?”
尹春芜正和众易宗弟子缠斗,见状看向孟听。
孟听蒙着眼,微微侧首感知了一下,他听觉敏锐得多,当即望向了易宗的后山,“有很多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宋迎和谢还对视一眼,齐齐往身后看去。
易宗的后山,就在倥偬居后,此刻山林剧颤,树叶纷飞,在月影下,密密麻麻的黑浪从林子深处涌来。
用灵识细看,只见土壤中伸出一只只尸青的手,仿佛无数萌芽破土而出,这些手以极诡异的姿势,如同蜘蛛般死死抠住了地面,然后一颗颗头颅便从土壤里咯吱咯吱地钻出来。
这些尸体以极快的速度爬出土壤,僵硬地扭动四肢和脖颈,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方向。它们或腐烂了一半,皮肉白骨交错,露出空洞双眼,或浑身尸青,白眼外翻,流着粘腻尸涎,看外面破烂的衣衫,既有修士,也有凡人。
尹春芜险些吐出来:“什么东西。”
孟听看不见,但泼天的尸臭也让他十分不适,他以袖捂住口鼻,道:“是行尸走肉,大概被唐灵赋吸走精魄后,草草埋在了后山。”
宋迎比他们二人还不如,早已扭头狂吐起来,难以遏制的恶心在胃里翻搅,让他面色一下子苍白下来。
既恶心这些尸体,也恶心唐灵赋的恶行。
余光一瞥,见这些弟子们个个淡定如常,带着唐灵赋率先退到远处。
从前的易宗弟子,哪一个不是纤尘不染,清风满袖,偌大的宗门,竟落得如此境地。
谢还递来一颗丹药,轻拍他的背:“吃这个好一些。”
宋迎接过了,那尸群蚂蚁般涌来,转眼间就爬到了屋顶,宋迎挥剑斩落几个,道:“现在怎么办?”
孟听手中灵符飞如流光,道:“行尸一但接受命令,不把人杀光不会罢休,跑吧。”
话落,却听得一声幽咽笛音,整个尸群登时暴起,仿佛接受了新一重命令,低吼着往屋顶冲过来。
身后,江楼月和裴令仪站在不远处的树上,手执青笛,音调此来彼往,遥遥相应,好不默契。
“闻钟,你带人走,我断后。”尹春芜冷哼一声,将银笛送至唇边,刹那间清澈的笛音响彻天地。
笛声干扰了江楼月和裴令仪的笛音,尸群顿时停滞下来,互相张望,不知该听谁的命令,尹春芜更上一层楼,将音调陡然提高,同时给孟听灵识传音。
孟听会意,掷出灵符,抓起二人的手:“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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