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寒山 第142章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作之和 强强 玄幻灵异

  倏忽山间飞出一物,似一道黑影,掉转方向,向虞绮疏俯冲而来。黑影约莫三尺长,裹挟不可阻挡的威势。

  虞绮疏心中泛起不妙预感:“不会这么倒霉吧。”

  ——初空无涯似乎嫌他飞得太慢,好心下来载他一程。

  “初兄,等等!我有自己的剑……啊!”虞绮疏脚下一震,连人带剑被初空无涯抄底,他只好收回临池柳,试图稳住身形,但飞剑速度太快,不给他适应的时间。

  “初兄,慢点,慢点。”

  虞绮疏手脚并用地挂在剑上,背后是一整座长春峰,前方是漫天燃烧的云阵。

  远远看去,他好像背来一座山救急。

  寒山。

  长春峰道童小槐下山采买归来,走在山道上,小声哼着歌。他渐渐长大,不再像从前一样胆小如鼠。

  迎面一群执事堂道童跑来,叫嚷道:“小槐,不好了,你家长春峰飞走了!”

  小槐“噗嗤”一声笑了:“你们说什么胡话呢?没睡醒呀?”他拿出新买的零食,想分给他们一些,当然不能分太多,毕竟是给孟长老买的。

  年龄稍大的道童急道:“真没有骗你!你回来迟了,刚才寒山主峰敲过钟,长老峰主们已经集合,寒山进入紧急备战状态。你别过去了,跟我们去执事堂吧。”

  小槐见众人神色严肃,却仍不信,拔足向长春峰狂奔而去——

  浮空吊桥从中间断裂,而吊桥那头,空空荡荡,唯有云雾流散。

  小道童满眼不可置信,低头只见巨大深坑。深坑底部铺着一层土石、断木、残花,是山峰拔地而起时,从山上滚落下来的。这零星残留,告诉他一切不是梦。

  “刚才还在这里的。”小道童欲哭无泪,伸开双臂比划,“这么大一个山头,说没就没了。孟长老让我好好看家,等他回来了,我怎么交代啊?”

第165章 搬山倒海

  “啊啊——”长春峰池塘, 三条海蛟眼见初空无涯跃出水面, 不禁齐声大喊, 池中蛟吟阵阵,水波翻腾。

  “怎么回事!”三蛟惊道。

  “我们在飞!”大蛟说。

  “可我们不会飞,化龙之后才能飞。”三蛟弱声道。

  “蠢货, 我是说整座长春峰在飞,你感觉不到吗?!”大蛟喊道,“等等, 整座峰……它在飞?”

  “啊——”三条海蛟再次齐声大喊, 三条尾巴缠在一起,抱成一团。

  “霁霄想干什么?我不能死, 我还没化龙,他答应过我们的!”二蛟哭道。

  长春峰之前, 初空无涯挂着虞绮疏,一剑当先, 冲入风暴中心。

  四面响起胡肆的声音:“你来干什么?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

  霁霄也道:“站远些!”

  这两句话都是对虞绮疏说。

  “我……”虞绮疏来不及答话,初空无涯先做出反应,剑身迅猛一震, 震得虞绮疏双臂酸麻。他猝不及防跌落下去, 眼看就要卷入狂风巨浪,却又被霁霄挥去的云雾托起,轻飘飘飞离天湖云阵百余丈远。同时一抹清光遥遥坠落,没入他眉心,是胡肆给他加了一道护身符。让他恰好能看到战场, 又不会被战斗波及。

  “观战机会难得,多看多学。”虞绮疏听到了孟雪里的渺渺传音,大喊,“孟哥,你在哪儿?”

  他声音被风声、雷声淹没,没有人回答他。

  与此同时,霁霄五指一收,稳稳接剑。

  “初空无涯”终于回到霁霄手中,终于重见天日,如何不欢欣雀跃?

  它长吟一声,剑鸣冲天。人间听见这一剑的声音,但凡修道者,无论身在何处,皆精神一震。

  无数人仰头望天,南方天空漠漠昏黑,唯独一片赤色浓云燃烧,其中明亮电光劈闪,如末日之景。

  随霁霄长剑所指,长春峰狠狠撞向天湖。“万古长春”阵法大放光辉,生机勃发,他要生生撞碎那座云阵。

  虞绮疏紧张地注视战局,见此愕然,原来寒山剑法中的“搬山剑式”,是真要搬来一座山?

  云阵不断旋转,旋涡边缘转速最快,无数颗火石自其中飞射,像一场狂暴火雨,泼天浇下长春峰。

  霁霄扶摇直上,足踏长春峰观景台,大袖飘飞,身形再度拔高,迎向这场疾雨。

  毁天灭地的火流星中,人身被衬得无比渺小,但他投下的影子极高大,覆盖身后整座山峰。

  霁霄剑式再变,由北向南划过半道弧光,数十颗火石被剑气波及,粉碎成末,消散成烟。其余火石去势不减,虞绮疏心神一颤,却见长春峰微微震荡,发出轰隆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破土。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长春峰池塘爆裂,万丈水浪冲天而起!

  一泓海水自池中倾泻,如瀑布贯空,由北向南。漫天火石被水龙卷冲散,冒着白烟坠落海中,砸起道道巨浪。

  随水瀑入海,仿佛将海面推高,直要与天相接。

  偶有几颗火石穿透水幕,却撞在长春峰防护阵法上,因为数量太少,只留下阵阵涟漪,蚍蜉撼树般徒劳无功。

  “倒海剑式。”虞绮疏怔怔念道,“搬山、倒海,我什么时候能修成这般?”

  时来天地皆同力。上借风火雷电,下借山海龙卷。

  “我差点忘了,你还在池塘藏了一片海。”胡肆笑道,“想法挺多。”

  随这片海水灌入南海,诸多海岛被天降巨浪冲刷,海滩涨潮,冲垮岸边山崖。

  三道金光在海中腾转。三条蛟刚离开池塘,力量充沛,就要以海蛟之身翻江倒海,呼风唤雨,抬头却见霁霄手中“初空无涯”,浑身隐隐作痛,恨不得再变作锦鲤。

  “咦,虞兄弟在那边?”三蛟看见远处虞绮疏。

  “快游过去,我们躲他身后海域!”二蛟出主意道。这位每天喂食他们的熟人,可比霁霄和他那师兄安全多了。就算两人打得天塌下来,虞绮疏也能为他们撑一撑。

  大蛟又怕霁霄怪罪它们临阵脱逃,于是高喊道:“虞兄弟,我们来保护你!”

  其实霁霄根本无暇在意它们。

  “万古长春”阵的边缘,已与燃烧的云阵边界相接,磅礴力量冲击下,两方阵法不堪重负地僵持,交接处星火迸发,弧面防护罩被压缩,发出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从虞绮疏的角度望天,好像一只倒扣着的淡绿色琉璃碗,逼近另一只疯狂旋转的深红色陀螺。碗壁被削下碎屑,陀螺被拖慢速度。

  胡肆微微叹气:“我设计这两座阵法时,‘万古长春’为生,生机、生命之意;‘天湖云海’为灭,消散、无形之意。一生一灭,轮回往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天地间两道最原始的力量,谁能取舍其一?胜能压过谁?”

  “生灭共存,就像你和霁霄,要么一荣俱荣,要么两败俱伤。你们分不出胜负了。”孟雪里说。

  “那可未必。”胡肆摇头。

  胜负难分,云不能烧山,山不能压湖。

  两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以这种方式继续过招,除了山海倾覆,人间遭难,别无他用。海上修士尚可躲避,沿海一带的凡人村镇、国度将全部淹没毁灭。

  霁霄先收了剑,或者说收了山。

  长春峰退掠白余丈,向虞绮疏飞去。后者急忙御剑上山,只见多番巨震之下,桃林破碎,满地狼藉,幸而没有遭到外来攻击。虞绮疏脱下外袍,兜起桃树下一窝瑟瑟发抖的金钱鼠。登上观景台观战。

  胡肆见霁霄先收山,挥袖送去一阵浓雾。霁霄岿然不动,身形隐没茫茫雾中。

  这是请君入瓮,可霁霄不得不进。他想取胜,只能一路杀破对方所有神通。

  虞绮疏忽见霁霄身形消失无踪,便知接下来战斗由明转暗,必然更加凶险。

  于无声处听惊雷,在纤毫间分高下。

  浓雾散去,雷火、骇浪、长春峰都不见了,霁霄来到风平浪静的天湖大境。流云聚散,茶亭里坐着独自饮酒、看风景的胡肆。

  天湖大境是新的,胡肆也是新的,他们处于胡肆创立的新时空,暂时与外界隔绝。

  胡肆转头望向霁霄,微笑举杯:“你来了。你看我这里怎么样?”

  天地间回音阵阵,仿佛在应和他。属于胡肆的领域中,胡肆无处不在。他是风的消息、云的轨迹,湖水的波澜。

  霁霄拔剑,一道剑芒穿透云层,搅碎一片银色湖水,漫天银屑飞溅!

  胡肆愕然。

  霁霄忽然意识到,此时是胡肆创立天湖大境不久,这个时空的胡肆,并不知道刚才他们的战斗,或许以为师弟前来拜访道贺,便展示自家得意阵法。

  但初空无涯已经出鞘,一往无前,就像时间不能回头,江河不能倒流。

  他方才收过一剑,这一剑再收,必折损剑气,以后每一剑都不得不收,那要退到什么时候?

  所以霁霄不仅不能退,还要以此剑表明决绝战意。

  湖水波浪犹在半中未落,初空无涯已穿透“胡肆”胸膛。

  霁霄看见天空、湖水、云层,世间一切裂开,显出蛛网般纹路,随即片片碎裂、飞散无踪。

  霁霄又来到寒山山道,胡肆从山道那头转过来。

  这是少年时期,初拜师不久的小胡肆。他还没有放弃学剑,因而腰配一柄长剑,面上犹带稚气和几分傲气:“你是谁?我要去藏书楼,你别挡着我。”

  霁霄记得,接下来他们会在藏书楼碰头,研习道经,然后去演剑坪,折下树枝互相喂招。

  “请不要这样。”霁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

  他恢复修为后,不像其他强者,习惯于武力施压;也不像重修前,觉得万事尽在掌握。谁能想到,决战时刻,剑尊用来解决最重要问题的办法,竟然是请求。

  真正的胡肆没有关闭这个时空,于是“小胡肆”又问:“你到底是谁啊?不穿寒山道袍,身份不明,你……”

  少年声音戛然而至,一道树枝穿透他胸膛,霁霄抽枝,血泉才喷涌出来。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轰然倒下。

  霁霄不想动初空无涯了。春天该以春风杀人,秋天该以秋雨杀人,杀少年胡肆,就用少年过招的树枝。

  这不是幻境,或者什么蜃景。

  寒山是真实的,“少年胡肆”也是真实的,它们是胡肆截取过往时空中的片段,创立出来新的小时空。

  如果说“过往”是一颗直上直下的树,这棵树现在被胡肆扯出新的枝丫,野蛮生长。每个胡肆死亡,则小时空毁灭,霁霄再被抛向下一个小时空。

  面对过去,人间最强的剑,也会犹豫,会变慢。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多少个过去的胡肆,这取决于现在的胡肆可以支撑多久。

  熔炉正中,茶亭里,胡肆摩擦着魔元,“论战力,我的确不如他,我只好逼他不停杀我。”

  在看不到尽头的厮杀中,看谁先撑不住,看谁先露怯,看谁先崩溃。

  手还够稳吗,剑还够快吗,飞升的心意还能不动摇吗?

  胡肆将魔元抛弃又接住,这一个刹那间,霁霄又杀了“胡肆”四百六十七次。

  胡肆脸色略微苍白。

  寒门城,秋雨天,青石板街道空空荡荡。一位青年打着油纸伞,独自赶路,形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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